“误会?”小乌鸦冷哼一声,“谁跟你有误会。”
顾臻忍着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心平气和:“你躲在我家阳台偷听这种明显犯罪的行为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立夏那天我是在干嘛么?那天我生日,刚搬了新家,看到漂亮的风景有感而发。”
背后没出声,顾臻又说:“我第一回 一个人住,看到远山湖的湖景,激动。那天我是说了要相互关照的话。但我是对远山湖说的。不,是,对,你,说,的。”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
顾臻心里暗喜,好像踩到点子上了?
“听见没有?”顾臻往后扭头,想看看小乌鸦在干嘛,不过没成功,“不管你说的祭礼啊,拜山头啊是什么玩意儿,反正我是没做过。
“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你认错人了,赶紧放开我。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s_ao扰我了,成不成?”
顾臻在心里又补充一句:放过我们人类赶紧回你的精神病院吧。
“不成。人最会骗人,我才不上你的当。”小乌鸦明显不吃这一套,刚才也不知在想什么,这会儿怕是想通了。
加之于顾臻手腕上的力道重新加重,甚至比之前更变本加厉。
“远山湖不是活物,是听不到见的。”小乌鸦说,“附近只有我在,你的话就是对我说的。”
“你这是蛮不讲理。”顾臻眼泪快下来了,“你轻点,疼死我了,手要断了。”
“我不管。”小乌鸦说,“你摆了供桌,敬了供酒。祭礼我都收了,反悔也没用。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
“怎么就是你的了?你懂基本人权吗?你知道奴隶制度早百八年就废除了吗?!”顾臻气得直抽抽,“我跟你没法沟通。”
想想也是,他如果能跟疯子沟通,那才可怕呢。
“你说的这些我才不用懂。我只要知道你献了祭礼,就是把自己送给我了。”小乌鸦说,“‘祭供以礼,奉吾之身,达吾之诚,祈风调且雨顺,济天下之苍生。’书里是这么说的。”
“什么书啊,我怎么没听过。”顾臻说。
“《遣神卷·凤先》?”小乌鸦说,“好像是这本,记不清了。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我也不想懂谢谢。”顾臻说。
“本来你这种什么本事也不会的普通人我是不要的,档次太低。”小乌鸦又说,“我愿意收你是你的福气。从你供奉那天开始,你的东西就都是我的了。这房子从今天起就归我管了,我要住在这。”
顾臻:“……”还来劲了,病得真是不轻。
“行行行,都归你。”顾臻说,“那现在能放开我了吧?再不放,我将不我,就是个一只手的残废。”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顾臻决定先顺着他,等脱身以后再找他算账。
“呵,放开你就跑了。”小乌鸦凤目轻挑,“你这人太烦了,我得给你打个印记。”说着抬手按在顾臻的后颈处。
敏感处被突然碰触,顾臻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挣扎起来:“艹!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啊,别特么乱来!”
“大灰!二灰!给我按住他!”小乌鸦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臻见到了这辈子最离谱最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
两只停在沙发背上的鸽子,在顾臻的眼前,发出嘭嘭两声响,周身腾出一团灰白的雾气,硬生生玩了一把“大变活人”,由俩鸽子变成了俩男人。紧接着由于站立不稳,双双往后摔倒,扑到了地上。
小乌鸦:“……笨死了。”
顾臻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挣扎。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俩鸽子妖已经一左一右按住了他。
小乌鸦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块手绢,塞进顾臻嘴里,随后拉开他的衬衫领子,将双手都覆盖在了后颈处:“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一点疼,你可别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祭供以礼,奉吾之身,达吾之诚,祈风调且雨顺,济天下之苍生。——《遣神卷》
摆上贡品,奉上我的财与物、喜与怒、悲与乐、命与魂,传达我的虔诚、信赖、悔恨、感恩,期以诸事顺遂、万物常新,祈求风调雨顺,福泽天下苍生。
祭礼:古早统治者为求属国国泰民安而进行的一项祭祀活动。
祈求对象多为上古瑞兽,诸如龙、凤、龟、貔貅等。
(*杜撰,参考词汇[献祭]的百度百科)
第8章 天禄之祸08
岂止是有一点疼,明明是非常疼,疼得后颈毛都炸了。
顾臻没来及喊,就先一步晕了过去。过了许久,意识才一点一点回笼。
将醒未醒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耳边有好多人在说话。
好奇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怎么还没醒?太弱了。”
“不会死了吧?快看看死没有。”
“死掉的话可以吃吗?”
“会吃坏肚子的,不能乱吃。”
“尝一口行吗?”
“一口也不行。”
“可以舔舔吗?”
“不是很好吧。”
……
话题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越飘越远,顾臻挣扎着让自己睁开眼睛。
入目是米色的天花板,简约风的吊灯。哦,是在卧室里。
身下是软软的床垫,顾臻弹了弹身体。哦,是自己的床。
一切正常,应该是做噩梦了。
顾臻揉揉眼睛,往左边翻了一个身。床沿窝着一堆鸽子,睁着溜圆的小眼睛看他。
好像还没醒。
说实话鸽子瞪人的眼神就跟高中的教导主任似的,不仅圆还炯炯有神,自带一股子“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怒气,仿佛随时都能开口吐出一串批评人的话。
顾臻又躺平了,十秒钟后,往右翻了一个身。床沿还是窝着一堆鸽子,同样睁着溜圆的小眼睛看着他。
“啊——!”
顾臻嗷叫着跳下床,冲出卧室,穿过乱糟糟一地鸟毛的客厅,直奔卫生间,并在任何追兵赶到之前,重重锁上门。卧室里也有卫生间,不过他没敢用。
鸽群在他家借宿是真的,他并不是在做梦。
鸽子能变成人,还有个疯子在他身体上留记号。
顾臻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对着镜子,尽力把脑袋扭过最大的角度,查看脖子上的“印记”。
在他的后颈,靠近脊柱偏右的皮肤上,此刻多出一块黑色的花纹。
除了晕过去前那会疼得受不了,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顾臻用肥皂香皂沐浴露洗洁精各搓了一遍,没法洗掉。
真是个疯子。顾臻在纹身上按了按。
好在还挺好看,不然真没法见人。
花纹是一只鸟的模样,像是落在墙上的一段剪影,整体瘦长,乍看之下像一只乌鸦,却有很长很长如杨柳垂枝般的尾巴。
他擦干净水,从厕所里出来,再一次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时,特别绝望、特别想跪下来给这群祖宗唱征服。
客厅里是鸽子,厨房里是鸽子,卧室里还有鸽子……
“诶,那个疯子不在啊?”顾臻转了一圈,发现这个事实。
这么好的机会不跑还等什么?
顾臻一边警惕着鸽子一边往玄关退,鸽子们虽然一直盯着他看,但是好像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我走了啊?”顾臻对一只停在鞋柜上的鸽子说,“真的走了啊?”
这只鸽子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往旁边挪开几步,露出方才压在它屁股底下的钥匙和手机。
顾臻的手机早前被鸽子们上供给了那个疯子,现在会出现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还给我的?”顾臻问鸽子。
鸽子:“咕咕咕。”
顾臻:“那我拿了啊?”
鸽子:“咕咕咕。”
顾臻:“别出尔反尔啊。”
鸽子:“咕咕咕。”
顾臻:“……”跟鸽子对话的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不担心我报警了么?心还真大啊。”顾臻拿起钥匙和手机。
手机下面还叠着一张便签纸。
那个疯子的字迹工整端庄,非常漂亮。顾臻看了半天……他知道这是字,却硬是没看懂写的是什么。
顾臻拍了照片发到字体翻译的网站上,很快获得了对应现代文字的信息。
便签上的字体是小篆,又称秦篆,可以追溯到秦始皇那会儿,有非常悠久的历史。
便签的内容是:“不准跟人说见过我。再不听警告你就真的死定了。”
落款小乌鸦。
“原来那个疯子叫小乌鸦。”顾臻小声嘀咕,把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兜里,转身出门。
*
关门的时候,鞋柜上的鸽子也跟了出来,飞起停在他的脑袋上,顾臻只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