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已经是一具残缺不全的行尸走r_ou_,又何必去为难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他要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我微不足道,就帮着做一点又脏又累没什么油水的活路,不是很好吗。”
伋川恢复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眼角却泛着点令人怀疑的红色,那人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多说一句话,都是鞭打在伋川的脸上,嘲弄他这头命不久矣的畜生。
第36章 琛弟琛弟
再次见到陆琛就是在安庆府,看见他从半空中摔落下来,他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安庆府混进了眼线。不管这个眼线是樱远之的还是樱帝的还是别的什么人,陆琛的行踪已经暴露。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带他进入北国境内。只是他没有想到,陆琛已经提前知道了三足鸦。
陆节寄放在自己这里的太乙真人书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陆琛是否见过地日Cao,得到的并不是什么新答案。他觉得仓氏的意思并不是地日Cao已经被毁灭,而是对于自己的计划而言它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意外之喜是陆琛竟然掌握了陆节之死的一个很关键的证据——那枚花纹!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白死。陆节是怎么死的其实并不重要,重点是陆琛需要知道他为何而死,并且完成这未尽之事。伋川猜测不到,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把陆琛往那个方向引导。
伋川也不知,为什么想要抱一抱陆琛。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对方的气息像是在诱惑他,去抓住自己一直梦寐以求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忍不住问陆琛,会不会恨自己,但是陆琛终究没有回答他。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回答,也许是天生敏感,察觉出自己的不可靠,但是他倒是十分笃定地说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有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板着一张石头脸,x_ing格却极易相信别人,属于那种被人卖了都还帮着数钱的类型,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他一个人能不能好好过,想到这里伋川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自己泥菩萨过河,居然有心思担心一个马上就要获得巢湖之气的人,真是咸吃萝卜淡cao心。
不过这并不重要了,一切很快就要结束。
每次轮到他去守着藏书阁时,段林就来陪着他。
“你真的确定安庆府里的假金丹是樱远之放的?”两人缩在树冠丛中悄悄说着小话,那一日后,段林倒是没有再劝自己。本来他以为在慈济堂的入口处,他要对陆琛说些什么,没想到是陆琛先把他拽走了。后来他解释自己是有一瞬间的冲动要把这一切告诉陆琛,可是看他的模样又觉得他长得十分好看,一看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不忍心说什么了。伋川啼笑皆非。
“确定,这种东西只有年柒这种歪门邪道才捣鼓得出来。”
“那你还放心把你那位小公子交给他。”
“他们自己人斗得你死我活,陆琛的存在才没有那么显眼,”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能照顾好陆琛的。”
唉,伋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最遗憾也最为无可奈何的地方,本来属于自己的地方被另一人占据,怎么都有点不甘心。可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只是人人喊打的乌鸦,怎么能相提并论。陆琛文武双全,x_ing子单纯,即使离开三皇子府也没有被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权利斗争中,光凭这一点,伋川就愿意赌,赌樱远之会手下留情。
在决定好潜入藏书阁的前一夜,段林很正式地给自己给自己告别。段林是慈济堂的正统弟子,平时虽然嘴碎了些,但是能力极强,帮了自己很多,而且他也是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了。
“我会给你收尸的。”他斩钉截铁的说到,把伋川原本沉重的心情搅得乌烟瘴气。
“好,好,好,我提前谢谢你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一个全尸。
陆琛显然比他要激动多了,反反复复复习了好多遍,伋川心想你怕个什么劲,当年你的祖先凭着半吊子的巢湖之气能横扫半个中原,你再不济也是不用把这个小小的慈济堂放在眼里的。他没说出口,只是复杂地在背后看着他。
他有想过要不要把陆节曾经答应他让他认自己作哥哥,最后还是作罢。一来是怕吓着他,这孩子十分不经吓,经常用见鬼的表情盯着自己;二来当初陆节说这一句话有几分真心,自己真的不好判断;最后也是觉得没有必要,自己的存在最多再持续几个时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还是陆节教给他的呢。
现在一想,陆节曾经给他灌输过很多生死观,什么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伋川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用y-in谋论来揣测陆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作不得假的,陆节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谆谆教导,也许他的本意是想让自己尽量远离乌鸦的身份,但是那些话的确让自己获益良多。陆节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救世济民的好官,所以注定当不了一个善良的人,伋川曾经十分怨恨他,恨他骗自己,但是长大后,经历很多生死磨难后,他也放下了。
人总是这样,不是别无选择的时候最为无奈,而是面对两条路,明知道那条最轻松,最好走,但是自己不能选,只能咬紧牙关走另外一条路。那个时候只能给自己洗脑,我是别无选择啊!否则根本没有毅力支撑下去。所以自己索x_ing帮陆琛选好了路,照直走就是了,辛苦一点又怎么样,起码不会后悔。
找到那枚花纹的来历是意外的收获,按照陆琛的说法,他已经发现了巢湖里吟啸楼的痕迹,再加上太乙书中的描写,应该能有些头绪。谁知他跑上去找他时,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地日Cao三个字。
终究是晚了一步啊。伋川心里十分遗憾。
他平静地听着陆琛质问自己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猎物,是你征服世界的垫脚石。他想这么说,但是被打断了,他没有想到樱远之居然找了过来。现在去深究樱远之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没有意义,他只听见樱远之叫陆琛‘琛儿’。真是亲密,他很嫉妒,不,他很羡慕。
我是一个怪物。他只能这么承认,并求陆琛杀了自己。樱远之句里行间都是志在必得,也许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三足鸦,想要抓住自己,但是听他的语气他并不知道陆琛的真实身份,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陆琛的眼神。
他的心莫名纠了一下,陆琛的眼睛里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疯狂,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Cao,痛哭流涕地问他
“为什么?”
他没有想到陆琛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以为看见地日Cao对方就已经能确认自己的欺骗,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固执,一定要他亲口承认。他还是信自己的吧,即使到了这种时刻。可惜他给不了陆琛想要的希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光亮在陆琛的眼睛里熄灭,只能在心中对他道歉。
对不起啊,小公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樱远之可以名正言顺的唤你r-u名,而我却连一声‘琛弟’都是奢望。为什么有人可以在阳光下昂生挺胸地行走,我只能东奔西逃地躲避光明。为什么同样是努力,我收获的只是嘲讽。为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然后他就听见陆琛说的那一句
“我喜欢你。”
五雷轰顶。
陆琛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感受到曾经纠缠过自己的小兵重新找上门来,是拆鸦。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长驱直入,根本不给自己一点活路,如果上一次自己只是经历了一点皮毛,那么这一次就是彻彻底底的洗礼。钻心剜骨的疼痛让他差点晕过去,自己已经吃了保魂丸,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反应,可想而知直接的拆鸦有多痛苦。仿佛身体里最为重要、贴合得最为紧密的东西,被人拿着最锋利的小刀,又快又准地从他的骨头上剥离下来,他疼得冷汗直冒。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努力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在陆琛的话上。他喜欢自己,他喜欢自己,他喜欢自己。他的理智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慢慢分析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只能机械地重复,重复自己生命最后一刻来之不易的温暖。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见过这句话,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养父,陆节,谁都没有说过,他知道他们看见他的时候想的东西和喜欢这两个词半点关系都没有,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听见这个词竟然是从陆琛的嘴里说出来的,哎呀,他又意识到,这也是最后一次了。闭着眼睛的陆琛分外好看,眉宇英锐,线条简练,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挂着泪珠,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真是美啊,伋川疼得想要动一动身子,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力气。
他努力去够陆琛的手,陆琛看见他的模样,慌得像一个走丢的小孩就扑过来,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琛弟,琛弟,琛弟,他在心中默念了千千万万遍的名字,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再多叫你两声,来不及再多看你两眼,来不及再对你的喜欢有什么回应,来不及告诉你我也很喜欢你,我的死期已经到了,拜托一定要让我死在你的手上啊。
当他看见陆琛手中的金线时,他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疼痛成千上万倍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却觉得得到了解放,禁锢自己多年的枷锁终于被拿走,他任由那股力量拿走它想要的一切。
“伋川!伋川!”是果果,伋川惊喜地看见一只胖乎乎的乌鸦出现在自己面前,“伋川。”烟木!烟木有些帅气,脑袋后面有一撮白毛,还有,宝爷!“臭小子!”伋川喜极而泣,跑向他们,自己十几年没有见面的伙伴。
“我好想你们啊!”烟木和果果扑棱着翅膀,围在他的脑袋边上下飞舞,和曾经的那段日子一模一样。
“爹!”伋川又跑到宝爷的面前
“别叫我爹!臭小子。”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宝爷仍然和从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傻笑着揉了揉后脑勺,对宝爷表功
“您看,我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