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南闻言不置可否,道:“我省得。”
苏妈妈何等人精,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去,不禁叹了口气:“你呀,那世子爷是何等样的人,你跟着他去,日后生活还用愁吗?就算是妈妈我最后劝你一句,多为自己想想。”
言罢苏妈妈便离开了,只留下莫西南独自在屋中。他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确定苏妈妈已离开,这才关上门走回屋中,一直到了窗边,忽然扬声道:
“出来吧,趴在上面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见窗外茂盛的树上忽然跳下一道身影,灵活地蹿进他的窗子,在屋中站定,不是公冶肆意又是谁?
莫西南早就听出他之前便躲在外面,所以并不惊讶,倒是公冶肆意对他会察觉自己的存在颇为惊奇:“义父,你怎么知道我在?”
莫西南道:“你刚刚发出声音叫我听见了,这会儿会悄悄潜在我窗外的,除了你也没有旁人了。”
公冶肆意有些疑惑,他真不记得自己刚刚从发出过声音来,然而此刻被对方如此说,不禁有些讪讪然:“看来是我功夫练得还不到家。”
莫西南笑着安慰他道:“你还小呢,慢慢练习便是。”
公冶肆意也暗下决心要更加努力。视线对上莫西南含笑的目光,又想起刚刚偷听到的莫西南和苏妈妈之间的对话,顿时想起刚才所闻,不禁道:
“义父,刚刚那老太婆跑来说,有人想要为你赎身?”
“你都听到了?”莫西南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被我推掉了。”
公冶肆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抿唇道:“义父,你不让别人为你赎身,是因为我吗?”
“傻小子,想什么呢!!”
莫西南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这两年公冶肆意身高窜得飞快。四年前那个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到了他的肩膀处了。“义父做什么决定与你无关,有些事情,我早在很久前就已经有所打算了。”
公冶肆意侧头想要躲:“义父,我已经长大了,不要总将我当小孩子哄。”
莫西南微微一怔,看着面前少年日渐变得有型的棱角,以及逐渐长开、与印象中宿梁狄越发相似的长相,不禁轻叹一声,道:“是啊,你已经长大了。”
四年前的公冶肆意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即便他在前几次转世之中,都曾与宿梁狄的灵魂碎片转世在一起,但面对着十岁的公冶肆意,他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手。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里他也甚少与公冶肆意见面,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拿来学习医术的原因。毕竟无论是谁,只要有正常的礼义廉耻之心,都不可能会对这么一个十岁的孩子来下手。
而如今被公冶肆意提醒,他才骤然惊觉,眼前的这个孩子即将长大了。
思及此,莫西南心中忽然一动,悄悄查看了一下公冶肆意的气运线。
这一看,他却发现了个惊喜。
这四年里公冶肆意一直在跟着佛手神丐习武,已然有所小成,莫西南看到他身上的气运已经开始隐隐指向外地——这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花街了!
这个发现让莫西南精神大振:倘若公冶肆意想要离开这里,他随时都能跟在身边,如果没有办法使用正常人的身份,大不了乔装易容,换个身份便是。
这样一想,再联想起之前苏妈妈同他说的话,莫西南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他可以应下那位林世子的赎身,而后想个方法死遁离开。到那个时候,他顺理成章便能消去留在南绝馆的奴籍,之后再诈死一次,也顺利从林乐知那里脱身,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个念头一起,莫西南心中不禁便有些兴奋起来,终于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他还是十分期待的。毕竟他虽然有幻术在身,但是日日夜夜听着这里的笙歌艳舞,那种酸爽的感觉也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再者说——他侧目看向一旁的公冶肆意——小孩子嘛,还是生活在相对比较正常的环境中比较好。否则他还真担心一直生活在花街当中,公冶肆意会被这里的环境给培养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和受君很快就要离开南绝馆了
第一百零七章 倌子11
他在这边思索未来之事,公冶肆意自是全然不知的,他只见到义父忽然盯着他,不言不语,心中有些莫名,又低头看看自身,疑惑道:“义父,怎么了?”
“无事。”莫西南回过神来,他当然不会将自己之前所想告知给对方,所以随口换了话题,“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义父了?”
这个时候尚是月中,平日里非是月初公冶肆意很少会来找他,如今忽然在月中之时出现,莫西南一时之间竟还有些不太习惯。
公冶肆意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这次来找莫西南,却是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支支吾吾的低着头,目光闪烁,似乎颇有些慌张的模样。见他这般做派,莫西南越发惊异,不禁向他走近了几步,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公冶肆意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义父,我刚刚听见你和苏妈妈的谈话,是有人想要为你赎身吗?”
莫西南并不诧异他会听到这番话,毕竟刚刚公冶肆意才出现在窗外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会儿见少年一脸纠结的模样,还道他并不希望自己被人赎走,于是微笑道:“是啊,你觉得不合适吗?”
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便承认了,公冶肆意霍地抬起头来:“义父,你,你当真要跟着那个人走?!”
莫西南道:“这件事我还没想好,不过目前的确有这个打算。”
不意他竟会如此轻易便点头承认,公冶肆意顿时抢上前半步,但随即又想到什么,神色明显透出几分沮丧来:“这样……这样也好,那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莫西南忍不住又想去揉他头发,然而这次公冶肆意却没让他揉,而是向旁一让,抬手捂住头佯怒道:“义父!”
“好啦,好啦,我不揉了!”见他一副炸毛小兽的模样,莫西南顿时笑了起来,好脾气的道,“过来坐,咱们慢慢说。”
关于诈死之类的事情,莫西南当然是不可能向公冶肆意提起的,且不说这件事儿以公冶肆意如今的年龄能否理解,就说他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若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么将来麻烦的则是他们两人。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解释道:“等我赎身了,我就不再是贱籍,身份也不会再带累你。你我二人是父子,日后无论我怎么样都会照应着你的,这你放心。”
他说着顿了顿,又正色道:“无论何时义父都不可能放弃你的。”
这个道理公冶肆意又怎么可能会不懂?只是一想到义父会跟着另外一个人离开,心中难免还是会觉得别扭。
心有所思,脸上就难免带出些许,莫西南只道他小孩子心x_ing,难免会有所担忧,也不劝他,心想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带着对方,总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便是。
莫西南却不知公冶肆意此时的神色变化,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是担心会被抛弃,而是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窥伺所产生的恼怒感,与即将失去的惊惶感。这四年里两人的相处始终有些不咸不淡,但比起莫西南刚来这个世界时的心生隔阂,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
然而毕竟双方相处的时间少,半大的少年又正是情绪敏感多变的时期,莫西南会理解错他的想法也是十分正常的。
尽管原因有所不同,两人此时却是有志一同地换了话题,聊起了公冶肆意如今的武学修为。
“义父还没见我用过功夫吧!”听莫西南询问起自己如今的学习进度,公冶肆意有些赧然,又有些跃跃欲试:“等有机会,我肯定会让您看看我如今的能力!”
看他一副急欲献宝的模样,莫西南不禁笑了:“也不用等有机会了,正好我最近想去城外的山上采点药,你抽个时间陪我走一趟吧!”
“我随时都有时间!”闻言公冶肆意双眼一亮,当即拍了拍胸口,道:“义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顺利把你带回来!”
莫西南含笑点了点头。他也有意试探一下公冶肆意如今的武功水平,于是说走就走,带上药筐便与公冶肆意一同去了城外的山上。
公冶肆意果然如他自己所述,始终保护在莫西南身边,并不曾有丝毫疏忽。莫西南有意考较他,专门捡了路途较难走的地方去采药。
这座城外山有悬崖有峭壁,他们走的这条路,不远处就有一片陡峭的山壁,其下方坡度还算缓,只是人走在上面,仍是深一脚浅一脚,并不算舒服。更何况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杂Cao丛生,随风带来的Cao籽和树籽被高耸的峭壁拦截,尽数落在这片缓坡上,形成一片小型的灌木丛。
这种地方不好走,公冶肆意便很贴心的在前方用柴刀将沿途杂Cao见树砍断。莫西南跟着他身后,采了一些常见的Cao药,而后有意识的将空间中的某些药材混入其中。他这次既然准备诈死,总要提前备点东西,至少在别人——比如公冶肆意——之后问起时能有个交代。
公冶肆意并未注意他的小动作,仍尽职尽责的清着路上的障碍。莫西南估算着自己需要的药材,一边偷换一边与少年聊着天,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
他们两人这些年里很少有机会像这样闲话家常,加上气氛轻松,逐渐便又生出几分亲近感来。莫西南想起少年之前来找他时那份难以启齿的模样,随口问道:“对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