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浮灯 作者:九渊无夏【完结】(3)

2019-05-19  作者|标签:九渊无夏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宫廷侯爵

  陈涣却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一般,一下子坐在地上,与他四目相对,“风安,你就如此狠心?就为了那个李继?”

  顾云被他突然变的脆弱起来的模样弄的有些无措,喉头梗了梗,缓慢吐息道,“…我知你,不会死。”

  不料,话落时,陈涣却又恢复了冷沉凶狠的模样,似乎方才的脆弱都是一场错觉,眨眼便迅速消失,快的让人不及反应,陈涣张开五指掐上他依旧细嫩的脸颊,眼中缓缓爬上血丝,声音却竟然反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无波,“顾丞相,倒是对朕颇为了解。”

  我知你,不会死。呵!真不知道他若看见当时那把堪堪擦颈而过的刀,还会不会这么说!他真当自己是神仙么!

  自己的命,在他手里,只是挥挥袖就可以算计,可以丢弃,可以出卖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顾云见他另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不由顺着看了过去,便见那里一条血痕,已经结了痂。

  顿时只觉心中一冷。

  陈涣察觉手下脸庞扭动,抬头,便见他两眼看向自己颈边,似是透着惊讶和不忍,不由失笑道,“怎么,心疼了?”

  顾云移开眼,不说话。

  陈涣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是我问错了。你也会心疼么,我若剖开你的心肠,没准儿都能发现是铁石做的。”

  陈涣松开手,慢慢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龙袍,瞥了眼他已肿高成一个疙瘩的手腕,丢了个瓷瓶儿到他脚边,“顾丞相是铁石心肠,可朕不是。”

  顾云探手将药瓶摸过来,攥在手心半晌,抖着手去拔木塞。却因身体虚乏又受了他一些施为,费了半天劲也没把那塞的死紧的木塞拔开。

  陈涣原本是抱了胸冷冷看着,见他忙活半天也没弄开,觉得又是气恨又是无奈,弯了弯身一把夺过来,拔了塞子递给他,嘴上嗤笑道,“顾丞相方才从侍卫手里夺刀的力气哪去了?”

  顾云却不在意他的嘲讽,抓着门框撑起身来,探指揩了药膏,便朝他颈边抹了过来。

  陈涣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颈边已是一凉,一根微凉的手指还在左右匀抹。

  陈涣喘了口气,一把挥开他的手,“起开。”

  顾云垂着眼,手指沾了沾药膏,又执拗的伸过来。

  陈涣胸膛狠狠起伏两下,却提不起心再挥开他第二次了。

  顾云抹了半晌,突然将脸伏到他颈边,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伤口上,引起一阵麻痒,便听他低哑道,“承轩,这事,是你走岔了。”

  陈涣浑身一僵,多久没听他贴着自己,亲昵地唤自己的字了。

  陈涣默了一瞬,突然抬手抓住他的头发,逼他仰起脸来看着自己,开口时有些急躁,“你再唤一声!再唤一声我听听!”

  顾云挣扎了一下,便觉头皮被收的更紧了,只得仰直了脖颈,艰难开口,“承轩——”

  话音未落,本就艰难的喘息便被尽数堵回口中,陈涣紧紧攥着他的头发,有些失控地将他的唇舌与自己的死死压在一处,近乎疯狂地吞卷他口中的每一丝气息。

  顾云一张脸迅速憋红,眼前一阵阵发昏,却完全不敢去推拒犹如困兽般挣扎的人,只得强忍着去承受,默默期盼那人能早些冷静过来……

  第2章 初相见

  顺昌二十六年,那年,顾云十五岁生辰,应承了一日,待筵席散尽,他早已是有气无力,只想着寻一张床,倒头便睡。

  不料还未回房,门房应门的仆人便慌慌张张跑来,急急叩了个头,道太子来访。

  顾云只得拿了冷毛巾捂了把脸,随了门仆迎出门去,踏出门槛便跪下行了个礼,“不知太子殿下来访,Cao民有失远迎。”

  的确是Cao民,那时他虽被皇帝选了为太子李继的伴读,却并无一官半职在身。

  随侍的宫人立时撩了朱红璎珞,搭起轿帘扶李继出来,李继瞧了眼秋日里门前有些单薄的身影,忙伸出手将他搀起身来,不入门,携了他反往轿里走,“本殿夜里来,就是不想让你麻烦,也别多礼,今日是你生辰,免了繁琐。”

  “谢殿下。”顾云回话间抬眼看了看轿子,惶然道,“殿下?”

  李继扭头一笑,“风安,本殿,为你备了份特殊的寿礼,随本殿去看。”

  顾云犹豫道,“殿下,风安安敢与殿下同乘?”

  李继笑意顿减,“你嫌弃本殿?”

  顾云一惊,脱了手便要跪下请罪,“Cao民不敢。”

  李继却憋不住一笑,将他拉起来,“唬你的。别在意这些,什么同乘不同乘的,不过是顶轿子罢了。便是越矩,也是本殿让你越,怕甚。”

  话已至此,顾云不便再推辞,只得浑身紧绷的随他入了轿。

  …………

  直到掀了轿帘出来,顾云才觉活过来一样,暗暗狠吸了几口微凉的夜风,抬眼,便见眼前竟是城中玉钩湖,湖上烛光点点,竟飘着数十盏荷花灯。

  顾云愣神间,便觉一只手揽上了后背,顿时全身一毛,一动也不敢动了。

  似是没察觉他的僵硬一般,李继拍着他的肩,“怎样?这个寿礼,风安喜不喜欢?”

  顾云暗暗调整气息,才四平八稳的开口,“喜欢。”

  无论喜不喜欢,答案都只能是喜欢。

  …………

  在湖边赏了半个多时辰的灯,顾云已经生了几分焦躁出来,奈何太子不说回去的话,他自然也无法开口,只得兀自祈祷可别是要赏到天明才好。

  正煎熬时,一个小太监从远处一路匆匆跑来,朝李继行了个大礼,方道,“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回宫,说要商议淮南王世子立府的事。”

  李继被打扰了雅兴,脸色顿时不大好,但终究不敢忤逆皇帝,只得朝顾云道,“风安,今日是本殿失礼,不能送你回府,来日再找你赔礼。”

  顾云忙稽首,“岂敢承殿下言失礼,恭送殿下。”

  至于赔礼,不,您还是别了,Cao民怕再熬个大半宿。

  送走李继,顾云环顾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叹了口气,走到岸边折了根树枝,够了盏最近的灯过来,捧在手里,挪步往回走。

  都在城中,路,并不远,却很黑。

  烛火一路摇摇曳曳,被秋风吹的几次都险些灭掉。顾云再次抬手遮风时,便见旁边斜刺里探过一抹光来,眼前顿时亮了亮。

  顾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便见朦胧光下突地露出一张人脸,心下一骇,急急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那人却一手搀住了他,讥笑道,“如此胆小,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顾云听得是人声,不由定下心来,朝他看去,映着昏黄的光,仍能看出那人冷削端严的脸,目光便又落在他的衣袍上,是银青的侯爵麟袍。

  皇帝只有一子李继,此时在京中,又是这般年纪,能穿麟袍的,也只有一个人了,淮南王的世子,陈涣。

  淮南王是唯一一个异姓王,是祖帝为劳淮南王先祖拥护之功封的,世袭罔替。

  只是,这一代代下来,便有了些异样心思,皇帝便想了个法子,声称要将世子接入京中入学,着贵士为师,亲力培养,说白了,就是质子。

  顾云想过来他的身份,当下躬身一礼,“顾风安,见过世子。”

  陈涣哼了一声,“当不起。”

  顾云不知他这气从何而来,只得道,“世子是世子,自然当的起。”

  陈涣将手里灯笼木柄往上挑了挑,看着他的脸,“世子是世子,却是别人睁着眼也看不到的世子。顾风安,今*你寿辰,我好心去你府上贺寿,你眼里可有我?”

  顾云一愣,他?确实没留意到……

  人多事多,这两年父母相继离世,府里只他一个主人应承事端,应承起来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况且,他也着实想不到,两人素不相识,对方身为世子之贵,自己却无官职在身,怎么就会来府里贺寿了。

  顾云再躬身,赔罪道,“是顾云失礼,望世子恕罪。”

  陈涣叹了口气,“罢了。习惯了。你若真想赔罪,今晚收留我一晚罢。”

  顾云一愣,“世子何出此言?”

  收留?他毕竟还是世子,虽是初来京都不过一个多月,但皇帝也不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给他吧?

  陈涣抿了抿唇,“世子府尚在修建,我如今在驿馆。”

  驿馆虽衣食不缺,却终究少了人情味儿。

  顾云还未想好如何拒绝,便被陈涣抓了手往回走,“说了赔罪,可不要反悔。”

  顾云挣脱不出,反失手掉落了手里早已灭掉的莲花灯。

  正欲弯身去捡,陈涣却疾步扯了他往前走,“那破东西,捡来作甚!”

  他来京当日,便被人群中少年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晃花了眼,默默关注一个多月,今日终于下了决心去他府上拜寿,不料那人却不曾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散了筵席,要去与他结识,他竟又跟那什么太子出来吹凉风,熬了这大半夜,早没了那点儿忐忑,只剩一肚子的气。

  而陈涣手里那提灯笼,因两人推搡不休,终究是在未至府中,便掉在了地上,烛火霎时烧透了纱罩。

  顾云见他脸色不好,停了挣扎,开口便道,“回头我补个好的赔给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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