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样式朴素,上面铸着一朵梅,心嵌的是白玉石。
“羽弟,某时某刻,如有需要,可用它杀了奕王,或者你自己。”
北月的叮咛嘱咐言犹在耳,由他亲自拿过来,交在我手心。
没错,金簪看似普通寻常,经过能工巧匠打造,比不得刀剑锋利,却能杀人于无形,簪子内部中空,藏了剧毒,只需我轻轻用力,利破谁的皮肉,那人必死无疑。
我记得接过簪子时对北月笑了一笑,北月不知所已,跟着我面露喜。
我从未亲手杀过半个生灵,更舍对奕焰下手,如果要用到它,必定拇杀我自己。
奕焰此时必定在前殿行礼,入还要大宴群臣,不到三更天恐怕不会回来,我有些饿了,桌上有点心有酒,不管怎么样,我取来自吃自饮。
天不早,一日礼仪行下来,已近黄昏,我天未亮已经在府里开始准备,几乎整整一天未进半点水米,哪里还顾得了其它。
枣生桂子的糕点,合卺酒,不一会全下了我的肚子。
吃饱喝足,不容自己多想,被身旁四个火盆烤得脸上发烧,借着倦意被滟滟烛影晃得头晕晕沉沉,开始还想坐着等奕焰,不知何时,竟伏在桌子上睡去。
睡到中途,迷迷蒙蒙中似有人推门进来,靠近我,接着背上一沉,可能是那人取了东西盖在我身上,接着又传脚步声,那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我睡得熟,被推门声惊醒了一半,朦胧中猜想可能是奕焰,想出声唤他,挣扎着醒不过来,他已不声不响地离开。
虽然仍在睡,却再也无法深眠,依依稀稀梦到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也不是噩梦,又恍如醒着,听到火盆里噼啪作响。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冰寒入骨,越来越凉,被冻醒来。
这回醒透了,屋里红烛已熄尽,黑幽幽的一片,只有火盆旁有微弱的火光。
发现身上一张被子落在地上,说明真有人来过,不是做梦,火盆几乎燃尽,只怕近五更天了,我只穿一身单衣,不冷才怪。
奕焰不知道去了哪里,新婚竟仍未回来。
正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殿前廊下。
二人一出声,就已知道是谁——奕焰和奕容。
天将拂晓,屋外更深露寒,又加寒料峭,是最冷的时候,奕焰不赶他儿子去睡觉,自己也是快快进屋,两个人在外面说些什么?
十四
第十四章
他们父子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选了这么个时间,这么个地点。
两个人先是絮絮交谈,似乎是奕焰要容儿快些回去睡,容儿不肯,与他拉扯,想要说些什么。
是奕焰先起的高腔。
“来人,近五更天了,送二殿下回去睡觉。”
“你只管叫人,今天你送了我回去,从今往后我更不理你。”
听起来奕焰似乎喝多了,唇齿有些模糊。
容儿的童音清脆干净,划破空,一句话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竟恨意如冰。
奕焰被他吓到了,真的不敢再唤人送奕容走,轻声哄他:“不要再使子了,听话,回去睡捍?”
“不,”奕容语气坚定,“你今日要与我说清楚,是否已经忘记母后?”
啊,他们在争已故奕王王后的事情。
“容儿——”奕焰的口气变得婉转低回,这一声容儿唤得,有几分不耐,更多是的几分凄然和无奈。
奕容更紧咬不放:“你娶也好,迎新人也好,我做儿子的不应当管,还替你欢喜,可是,你为什么让他住在东宫,这是王后的地方,应该是我母亲住的地方,而且还下诏让我做他的儿子,你真的把母亲忘记了么?”
情真真意切切地提问,我与奕焰都被震住。
屋外久久不语。
我在想谁取代了奕国王后的地位,引得奕容四五更天在门外吃醋。
我起身去想请他们进来谈,免得受了风寒。
还没靠近门旁,奕容又说。
“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天下人都以为你为了慕容家娶他,我是你儿子,知道你的心意,慕容家不过是个幌子,为了保他你才让慕容家入朝,满朝旧臣都要你杀了他,也只有慕容入朝才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去年你就派了兵马去宜芷,如果你要对付慕容一族,哪里还容得到他们活到今日,只为了一个人,你就放了他们,还让他们回华京来,为奕国日后安宁存亡留下大患。”
他们说的竟然是我?
奕焰打断奕容,“不妨,慕容家做不了大乱,如今朝野间都有人控制,除非我死,不然烨地王权再难动摇。”
奕容抢了话头:“是呀,父王知道就好,如今儿子们年纪都还小,父王要留意自己的安危,莫让人不知不觉地下了手。”
言下之意竟是我要杀了奕焰?
不,我不会杀他,杀了我也不会杀他呀。
我退后几步,退回桌旁,浑身无力,抚胸跌坐在椅子上,也不觉典了,身体微微地抖。
忆起北月的话语:“你可以用它杀了奕焰。”
难道慕容家早已包藏心?
“不!北羽绝不会对我下手。”奕焰斩钉截铁地说。
他倒知道我,不会对他下手。
慕容家如果真的想我杀他,必会想着法子来逼我,到时候的情况自不相同,我顶不顶得住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哼!”奕容在寒里冷笑,“父王,他根本不愿做你的子,一听到你要迎他入宫,他就逃了,你还痴痴地放他逃走,说什么他会回来,其实是怕他恨你,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一听到他到了华京,又不敢去见他,巴柏让我去传话。”
“北羽有他的难处,他是在为我着想,进宫会变成我的制肘,让我对慕容家杀放两难。让你替我去见他,为难容儿了么?”
“有什么为难的,我也想见他,宫中你除了父王他对我最好,我也见不得慕容家糟蹋他。”
“可见你与他遇着也是缘分。”
“父王与他相遇的事情我也曾听人说起,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呢。如一只血白鸟飞扑进里怀里,果真形容得贴切,真正的情况是他被他的主子烨王斩了一刀当成废物抛下城来,父王亲眼见到城楼下的尸首堆如山,仍对他一见钟情。”
“对,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了。他落在我的怀中,浑身上下都是血,面貌却沉静安祥,如刚刚入睡,不带一丝红尘气息,我只当他是上天对我拿下华京的奖赏。”
说话的人痴了,如幽如怨,语气婉转千回,丝丝**。
听话的我心痛如绞,坐在黑暗中,微光明灭,心襟随光影动摇。
痴人,痴人——
我想唤他,喉咙哽咽,发不出半点声来,口唇如鱼儿离水,念着他的名字,无望地张合。
“父王——”奕容亦被他打动,“师傅气质出尘,俊雅不凡,容儿也十分喜欢,可你就忘了我的母后么?当年她也有如貌,与你十分恩爱,甚至——为了与你亲上战场,替奕国捐躯。”
“我又怎么会忘记——她笑的模样,比奕国名还要娇三分。只是——”
“只是有了新欢么?”
奕容竟毫不放过他的父亲,咄咄逼人。
“容儿,难道你想父王永远沉浸在失去你母后的悲痛中?”
“父王——”
两个人应该在月华中相拥落泪吧。
我从未想过要取代容儿母亲在奕焰心中的地位,如今却让他在更深漏中嫉妒如斯,真正是天意弄人。
更漏鼓敲响了五声,似在催促。
“父王,去罢,你对他的心意已至此,我多说也无益。你仍记得母后,心疼王儿,王儿知道了,王儿会乖乖听父王的话,做师傅的好儿子。”
小孩子一边抽泣一边说话,言语中仍是放不下他的母后,叫人心中酸涩。
我想冲出去将他拥入怀中,终是止步。
那是他父子的共有,应让他们保留。
孩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奕焰推门进来。
却没料到我呆坐在门前椅子上,正对上他的目光。
屋外月沉沉,仍比屋里光亮,将他的轮廓细细地用淡银芒勾勒出来。
我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用冰冷地指尖抚摸他的面颊。
“焰,你的心意,我竟到今天才明了。”
“羽——”
奕焰轻声唤我,一把将我抱起,紧紧纳入怀中。
他周身冰凉,仍比我暖,我用力窝进他双臂深处,在他身上乱蹭取暖。
“怎么冻成这样?”
奕焰将我放到上,放下帘帏,才让人进来重新升了火盆,点起新的红烛。
我借着帐间缝隙往外看,天已微明,屋外尽是皑皑白雪。
奕焰与宫们转来转去,忙了一会,人才散去,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见他关了门,我向他招手。
“过来过来,让我看看,是否今日才认识你。”
他的笑容温和一如往昔,哪里是新人,还不是旧人。
拉住他的手,他本想坐在沿,被我用力一带,滚倒在上。
我幽幽长叹一声:“可惜,你喝多了,我也喝多了,今日的合卺酒被我喝个精光,只怕还想喝也没有了。”
奕焰身上带着淡淡酒,人家醉眼朦胧,他的眼神却比平时还要清澈透明,盈盈地看着我,哪里半分前一刻还在与儿子吵架的样子,看得我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去,可怜被子却在我拾起时顺手堆在角,现在想拉也是拉不着了。
“你的头快埋进里面去了。”
他到这时还有心情调侃我,我恨恨地锤他,哪舍得用力。
他问我:“累了么?想睡么?”
我摇摇头,动手开始解他的衣服,咬住自己的舌尖痴痴地笑。
他却推开我,从桌上被我喝空的壶里倒出两杯酒来。
原来他已命人重新命了酒来,如此一来,更要多喝几杯,我前半喝的尽是苦涩无比,哪里有半分此刻甜如蜜汁的味道?
我接过酒杯,与他对饮,连尽三杯。
他也喝得兴起,还要再倒,我夺了他的杯子,冲过去吹熄红烛,外面天亮起来,映得窗纸蒙蒙地发灰。
一手拽着他解了一半的腰带,将人往旁带,媚眼如丝,低语一声:“苦短。”
他先是呆了一呆,转眼间明白过来,眼神精亮百倍,揽住我的腰,扣紧我,在我耳边低语:“你不怕了么?”
被他一语惊醒,身体又再渐渐僵冷。
想起离宫前的那些时日,我们耳鬓厮磨,都未做到最后一步,只因为——我怕。
我二人都动作停止,他鼻息热气,尽喷在我耳垂上,热热麻麻,接着麻麻痒痒,身体继而痒痒酥酥。
我侧过脸去斜眼瞟他,坚毅的轮廓,英武的面孔,剑眉下宝石般的眼眸,厚薄适中的唇……都是我的,为何要被烨瑞留下的阴影夺去。
“不!我要你,今天晚上就要,我们刚喝过合卺酒,白天才成的亲。”
话语坚定,他明了了我的心意,再不多说,一把抱起我,向帘幔深深处行去。
温柔地解开我的衣襟,就在他动作时,我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金簪上。
我向金簪大笑,只怕今生今世再用不着你。
我已决定,再不负他。
奕焰的温柔更显出我的情急,等不及他自己来,我三两下扯掉他的衣服,不过多久,我俩已赤裎相叮
身体被他的大掌展开,轻抚。
吻如雨点般落下来,温柔如水,不是很热烈,仅仅是温柔的轻啄,如蜻蜓点水,落在嘴唇、耳廓、颈侧、锁骨、胸前、腹部和大腿内侧……似孩童在索要奖品,更似任撒骄,时而是温软唇,时而是湿热的舌尖,时而是牙齿细细地碎咬。
不放过每一寸肌肤,被小虫叮咬的麻痒挑起我身体里火焰,顺着他落下的痕迹,开始是一星半点,于他的唇齿间,被发引燃,渐生渐猛,终成为雄雄大火,将我燃烧成灰烬。
屋里只剩下如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声,他,和我。
他的眼再炕到半分清明,点点滴滴都是血红的。
我的样子更加不堪,揽紧他的背,想与他贴在一起躲开他的密吻,可是身体却渴求着,热切地回应着他,向他展开,以使他更加方便的取用我。
直到他的唇我在我的坚挺上,我再忍不住**出声。
他的手指推了什么进入我的下体,怎么在下面揉弄挤压,我全然不知道,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充满渴望、、惑捍的**在空阔的屋子里久久不息,他满眼的戏谑,似在讥笑我的早早投降,我再不能忍耐,将身体向他贴过去,感受他硬实的肌肤。
他也等不及了,双手撑在上,嘴唇覆了上来,舌头探进我的口腔。
而真正惊人的却在下面,火热的坚硬顶在的入口处。
“啊——”
我仍不免发出一声惊呼。
他停了下来,小心地看着我。
“请——不要停——”
说完这句话,我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面贴面,向他表示默许。
不要停下来,请占有我。
他进入了我。
撕裂的锐痛让我咬住了他的肩头,身体在痛,心也在痛。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脚尖绷得笔直。
旧日的黑暗如梦魇中的恶魔向我扑过来,热情瞬间消失,身体如浸冰水,我失控地想挣开,却被扣留,凭借身体最私密处相连。
厚实坚硬的肌肉被咬在口里,传递给我丝丝安慰。
直到他的律动,渐渐由痛苦转成快乐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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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直到次年秋天,奕焰一直拿“苦短”来取笑我。
每日入从御书房回来,或者拉住我的袖子,或者干脆握住手腕,尽往身上蹭,用拖长得让人骨头都软的音调在人耳边说:“——宵——苦——短——”
我每每恼羞成怒加羞愤难当,拍开他的手,恨恨地答:“早就不是天了,还长着呢,一边呆着去。”
口里虽然说,到最后还不是由他任胡来,弄得我身上酸痛难当,第二天一早起不了。
想到这里,从桌上取了颗淹渍李子,放在口里,又甜,又酸,又咸,果肉坚韧,还带几丝青涩的苦味,舌头上象开了,哪里习惯。早知是宫里的子爱吃的东西,不应该听信言儿胡吹,试吃一颗累我后悔难当,却又不舍得吐出来,含在口里留给舌头牙齿耍玩。
还只是中午,我靠躺在丹霞殿的廊下的椅子上纳凉,吊在一旁笼子里的黄莺叫累了,垂着脑袋直打瞌睡,宫仆人们都打发去午睡了,我则因为奕焰昨太过勇猛,直到现在仍腰痛难当,想睡也睡不着。
奕焰在他自己的紫阳殿处理国事,听说黎国派了公主和附马入朝纳降,还有留下二人为质的意思,今天下午入宫觐见。奕焰提到这件事情目光炯炯,他说起过:黎国如果真心降奕,天下四海皆属奕,万民归心,从此没有兵马战乱,只需在位者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不远了。
他如是说,我并不会如是听。
平时跟他也学了不少朝政国事,何况我也是出身相府,不会弄权也懂三分颜,当然知道如果黎国归降,万事皆备,只欠灭掉慕容家。
无论如何慕容家都是奕国安宁的隐患,谁能保证慕容不会打着反奕复烨的旗帜起兵?朝堂上有多少人会听慕容家的话?百姓又有多少人?这些都是变数,谁也没有把握,慕容家毕竟在烨国有数百年的根基,如果不连根拔除,就是替自己留下隐患。这是烨国的土地,仍有一撮想念自己贱的人,会唯慕容家马首是瞻,到时候内乱起在眼下,对奕来说会造成难以复加的伤害。
迎一年多,日子过得平静甜蜜,奕焰对我很好,我对他也好,连以为会相见尴尬的容儿也跟没事人一样对我好极,本应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可是横在我俩心里的刺没有拔除,时间越长刺得越深,表面上越炕出来,扎在肉里却越痛。
李子被我玩来玩去,只剩下一个核,我的牙齿不停地与它打架,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将李子核取出来扔掉,却听到有人“哎呀”叫了一声。
我扑哧笑出声来,应该在紫阳殿忙着的人怎么回来挨打了?
奕焰在我眼里越来越象个孩子,老大不小了,容儿前几日过了九岁生日,他此刻还能用比容儿还幼稚的表情一脸委屈地站在廊前。
“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大家都睡去了,来了也不弄出点声响,活该被打中。”
我不肯起身迎他,更别说象别的一样三跪九叩,管他什么宫中礼节,此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没再扔他两颗已算不错。
奕焰揉了揉额头,看样子打中那里了。挥手让他走近一点,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嫌还不够近,用力扯他的袖子,将脑袋扯下来凑到眼前,细细地看,英挺光洁的额头上有一点红,让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真心疼住这亲一下。”
他不停用手指指那一处,我才亲他,还照那里拍一下,他这回学乖闪开了。
“去,去,去,没事别往这来,回你的紫阳殿去,实在无聊教容儿读书去。”
我身上还痛着呢,谁知道奕焰什么时候要发疯,再吃不消了,一心想赶他走。
“你就这没想见我?”他一脸的失望,眼底里却没有,知道这是玩笑话,何况他比牛皮糖还要缠人,哪会真的放过我,说着说着果然要往身上缠。
我操起身旁案几上剔果肉的小刀,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宁死不屈。”
真没脸,都混到这份上了,得以死相逼赶他走,别的宫里想请还请不去呢?宫里宫外早传遍了,慕容家十四仗着家里的权势,圣眷隆宠。
奕焰劈手夺过小刀,心疼地说:“别拇玩,小心伤了自己,容儿上次才划破了手臂,你亲眼见的。”
他拿我比容儿,我用眼刀掷他,哼,不理他。
“别,可别,今天有正经事。”
我白眼,整天一到丹霞殿来就胡混,哪一回有正经事,前一回还上过一次当,他说有正经事说,结果被他往怀里一扯,又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指了指身边三尺外的地对他说:“有事站那说去。”
原以为他会粘过来,没想到真站到三尺外去,一本正经地说:“黎国公主附马要见你。”
“黎国的公主附马?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轮到我满腹狐疑了。
“他们说黎国宫里有个人认得你,听他提过不少你的事情,此次到了华京,一定得亲眼见见你本人。”
“我又不是猴子,有什看,不见不见。”
去见外人,我久浓妆抹,扮成人。
宫里地方不大,但是丹霞宫全是奕焰安排的心腹,外人不得随意进出。我顶着十四容的名号,在自己宫里算是自由自在一点,出了宫门还得是个人,所以我平时宁愿闷些也不肯踏出宫门半步。
奕焰的面严谨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为难?
“他们既然提出来了,你还是去见见为好。”
话说到没有余地了,我心知无论如何得听他的。
“黎国虽然主动示降,可是国力不弱,仅次于烨。奕国得烨不久,派兵征黎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表面上奕是主黎是次,实际上奕此刻得罪不起黎。公主附马名义上留下为质,我奕国也需以上宾之礼待他们,如果传出什没好的消息,只会引出无数多的麻烦来。”
“你的意思说,黎国此次派公主愧不是真心归降,实际上是来试探奕的国力?”
我一句话道中要害,奕又添一分愁容。
可见征战容易,真正要平定江山却是很难。
自烨亡以后,面子上奕王无限风光,可是实际上却是内忧外患。
“为何他们派个公主来?而不是皇子?岂不是更有用得多?”
这是我心里的疑问,早在听说黎国公主要来已存下很久。
“据探子回报,黎国公主刚刚新婚不久,真正厉害的是附马。大家都知道黎国向烨称臣的原因是并不是国力不强,而是国主格软弱不喜征战,可是新附马不知道用了什么计策,竟引起黎王称雄争霸的心思来,最近黎国加强了边防,又颁了几条新法,都是富国强民的好点子,如此下去,只怕战事不久。”
奕焰顿了顿,道:“我让几位老臣在紫阳殿陪他们,此刻还等着。”
这番话除了我最后一分轻视之心,默默地起身入室,唤起宫替我换装。
一身的装袍裹,让人十分不舒服,走路也不习惯。
恨恨地对身旁一同去紫阳殿的人说:“都是你行的好主意,让人男不男不。”
奕焰的心思恐怕全在黎国二人身上,仿如没有听到,先是低垂着头沉思,接着又仰头望天,一路走来,让人担心会不会磕了脚,摔趴到地上。
入了紫阳殿,酒宴仍酣,丝竹声声,一群黎国的于殿中献舞。
黎国特有的雾罗披在数名绝伦的少身上,见肉不见骨,起舞飞扬,翩翩仙,舞得紫阳殿梦境一般绮丽妖娆,几位老臣酒已喝多了一些,摇头晃脑,随着曲子舞步轻击案几,全似没有外族他人在场,于自己家中饮宴一般。
黎国的随从多数同样醉于烨的酒,只有两人目光清明,仍十分清醒。
我在奕焰身旁较低之处坐下,细细打量。
公主和附马一个娇异常一个俊秀绝伦,都不似寻常人物,此时酒气上头面绯粉,更加娇滴。
我的目光一直集众附马的身上,因为他的目光。
沉稳中不失睿智,含蓄中不失锋锐,清澈泠洌,锋芒内敛,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般如深潭般不可探测的目光——哥哥慕容北翼。照理奕焰不弱于他,可是奕焰在我眼前是简单直白的纯净。
身形很相似,目光更相似,只是面容不似,哥哥失踪很久一直没有消息,北月和我偶有联系,听说收到哥哥遇到事故身亡的消息,可我不太相信,以北翼的智慧和身手,谁还能杀得死他。
这个人是否是北翼?如何改变了面貌?
我此刻是慕容家十四,慕容家族根本没有十四,黎国宫廷怎么会有人听说过我?更加不会与我相识。
可是他们二人的目光,见到我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明明是早已相识之人。
黎国公主做不得假,这附马就——十分可疑了。
我这边仔细思量,奕焰与他们离来的使臣寒暄,公主夫似乎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异,不再看我,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对望之间浓情蜜意竟不亚于我与奕焰,视线于乐典舞步中交缠,似乎再不肯放开对方。
连起身二人也是手与手相执,走到奕焰的王座前向我们行礼。
“见过奕王,见过容。”
二人行的是大礼,君臣之礼,仪态恭谦,我然觉得他们真心恭敬,尤其是附马,垂首下去的动作更令人联想起傲骨嶙峋。
奕焰故作大方,高声唤:“公主附马快快平身。”
也许是他们太过痴缠,更令我不肯收回视线,目光更次落在相执在一起的双手上。
我知道身子一振太过失礼,好在二人仍未抬起头来,应富有看到。
附马虎口上赫然有一颗红痣,再无异议,这人必定是我大哥,慕容家权势的头号继承人,慕容北翼。
只是他为何无故失踪,为何面容改变,为何会变成黎国附马,为何与公主鹣鲽情深,又为何会替黎国入奕朝为质?……太多太多的谜团,如罗纱,如轻雾,如梦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