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我抱你罢,”连鸣张开手臂,轻轻从苏穆煜腰际穿过,接着他挪动身子,两人靠得如此相近,“我只是抱着你,不干别的。”
连鸣大手一握,按在苏老板后腰处,隔着薄薄的亵衣,一掌温热与冰凉的肌肤相撞。苏穆煜天x_ing寒凉,此时时刻贪婪着那一寸寸的温存。
苏穆煜忽然发问:“今晚喝得开心否?”
窗外闪过一声惊雷,轰隆炸开。
连鸣稍有片刻走神,等雷声一过,他低头将下巴蹭在苏穆煜的头顶:“今晚这酒喝得舒畅,只是遗憾,未能尽兴。”
苏穆煜慢慢闭上眼,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罢了。”
“……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今夜大雨未至时,他们四人喝过一场酒。
与上回借酒消愁大不相同,这次他们是喜结同心,庆祝安秦二人好事已成。
安如风仍然酒力欠佳,几碗浊酒下肚,撑在桌边望着蕊娘傻笑。苏穆煜笑吟吟地打趣道:“如风,咱们蕊娘比凤仙儿如何?”
安如风迟钝片刻,放下酒碗指着苏穆煜鼻子骂:“你、你无耻!怎、怎能将蕊娘与、与凤仙儿比!那、那是——”
那是风尘女子,而蕊娘是安如风心中的一轮海岛冰月。
蕊娘反倒失了常态,她闷下一口酒,豪气不减:“阿风,你这话可要不得。凤仙儿咋啦?人家不偷不抢,靠自己凭本事吃饭。你们凭甚瞧不上别人?”
安如风没想过自己会被训得一愣一愣的,瞧不瞧得上还是另一回事,他只觉此时单手叉腰,一手拎着酒碗的蕊娘顶好看顶霸道。
“我没有瞧不上。”
“没有瞧不上,那就是瞧得上咯?”苏穆煜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地捧着酒碗找茬。
安如风继续瞪眼:“你这是强词夺理!”
反正俩人掐起架来,安如风在口头永远落不着好。
苏穆煜咕噜咕噜喝着酒,不逗他玩了。连鸣拍着苏老板的后背,笑得很是随意:“喝慢点,酒可不是水。”
苏穆煜半眯眼,舔舔唇:“就这甜味儿和度数,与水也相去不远了。连少,你酒量不行,可别看低了我。”
“是是是,苏老板千杯不醉。”
“阿煜,鸣哥,你们在一起啦?”
蕊娘漫不经心地随口玩笑一句,问得另外三人虎躯一震。
蕊娘好歹也在滚滚红尘中走过一遭,对男男之事略有耳闻。大唐民风开放,喜好男风并不算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少有人搬上台面讲,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纵观史册,正史野史什么史都好,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达官贵人,包养小倌、独宠男妃之事多如牛毛。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哪一件拎出来不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蕊娘大胆开放,她瞧得上烟街柳巷的红尘女子,自然也不鄙视分桃而食的男男之好。
安如风却是满脑子要完,蕊娘可不要被这二爷带偏了哇!那他找谁哭去哇!
安如风慌忙伸手拽住蕊娘:“蕊蕊,听我讲,断袖当道,你可不要沉迷其中啊。”
蕊娘哭笑不得:“我要也是如此,那还关你什么事?”
安如风喝酒就傻,他愣了许久,道:“也是哦,那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我就好奇,”蕊娘道,“你们当真在一起啦?”
苏连二人不曾想到蕊娘终究未能脱俗,女人果真都八卦。
苏穆煜道:“没有的事,连少自是瞧不上我的。”
“嗯?”蕊娘大惊,“鸣哥喜欢哪一款?”
连鸣深怕苏穆煜c-h-a科打诨,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就苏老板这一款。”
“嗯?!”
安如风吃j-i!
蕊娘也吃j-i!
苏穆煜瞪大眼睛,吃……算了,不吃j-i罢,怪怪的。
苏老板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拒不认账:“连少,寻我开心?”
“苏老板,何出此言?”
“你喜欢我这一款,那你为何不与我困觉?为何不让我蹭一蹭?”
连鸣:……
你这都是歪理,困觉与蹭一蹭相加,不出大事才怪!
半响连鸣不说话,高深莫测回应他:“苏老板,我怕型号对不上。”
这句话涵义颇深,寓意超前。几千年后的精髓亦是安小狼与蕊娘无法理解的。俩小人儿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疑惑。
看看连鸣,淡定自若,不显山露水。再看看苏穆煜,先是惊讶片刻,最后哑然失笑。他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花枝乱颤,接着苏老板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沾了酒液,于石桌上画了个圈。
他眼神露骨,嘴角噙的那丝笑意更为请君入瓮。苏美人用指尖戳了戳那个圈儿,好似一个小洞。
他盯着连鸣,轻声道:“连少,我是这个。”
连鸣咽了口唾沫,一刹那浑身兽血沸腾。他的欲念深入骨髓,每一个躁动的细胞都叫嚣着上上上!
他坐在那里,犹感山崩地裂、山呼海啸。耳边是密密麻麻的潮水声,振聋发聩。
连鸣几不可遏地伸出食指,竖在苏老板跟前。
他道:“苏老板,巧了,我是这个。”
两人眼神相撞,似天边霞光瞬息万变。
乌金西沉,沉入直长的地平线。
苏穆煜端起酒碗与连鸣碰了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蕊娘没看明白,安如风也没看懂。俩孩子急哄哄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是那个呀?!”
连鸣大手一伸,按在如风头顶。他笑得隐秘:“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谁是小孩!”安如风喝酒话大,永远改不了,“我懂得可多了!”
“那你还问什么?”
“……”安如风闷闷喝酒,重重一哼,“不问就不问!”
苏穆煜依然拿宠溺的眼神看他,只是今晚多了些意欲不明的东西:“阿风。”
“……”
“阿风——”
“有什么你说呀!”安如风被叫得烦了,撅起嘴瞪他。
苏穆煜望着天幕中愈来愈厚的云层,道:“现在你的心愿完成多少了?”
“……心愿?”安如风顿住,嘴里还咂摸着一口酒,“什么心愿。”
“什么都好,完成多少了?”
“七七八八吧,”安如风掰着指头算,“回家了,又开始铸剑了,开启密室了,告知阿申了,嗯……还有与蕊娘在一起了。”
苏穆煜反倒越听越难受,他闭闭眼,敛去所有情绪,道:“那你可有遗憾?”
安如风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脑中思索片刻,最后慢慢放下酒碗,道:“若是现在,不曾,不曾会有遗憾。”
“我心愿已了,不会遗憾。亦不会不甘。”
苏穆煜长长的睫毛狠狠一抖,他眼皮一跳,接着万般楚痛萦绕心间。苏老板盯着碗里那汪绿酒,忽地碗中荡起一片涟漪,有什么水珠落了进去。
起初,苏穆煜以为是眼泪。
然后耳边响起蕊娘的一声惊呼:“下雨了!”
苏穆煜抬头望天,浓云密布。风声呜咽,甚是喧嚣。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久久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挣脱,直到连鸣将衣袖挡在他头上。
苏穆煜看到连鸣眼中的波澜不惊,还有……还有一些心疼。
“苏老板,进屋休息罢。下雨了。”
苏穆煜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是啊,下雨了。”
这场酒局,终以不尽兴不圆满而结束。
窗外的雨声很大。
苏穆煜眯着眯着,甚至不知自己睡着没有。究竟是梦中的世界下着大雨,还是他清醒着,外面的大雨依然没停。
苏穆煜的失眠没有好起来,连鸣被他翻来覆去的侧身搞得也睡不着。两人只好谁也不说话,闭着眼比谁装睡的演技好。
苏穆煜越发冷了,他知道这是不详的开端。他就不该问,不该对安如风问出那些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早,让安如风察觉自己了无遗憾,随时都可撒手而去。
苏穆煜抓了抓心口,明明不必那么做。
可开弓未有回头箭,这一天,也是迟早。
窗外的世界,飘忽着雨,斜打着雨,全是水。荡漾着的,无法估量的雨水在天地间形成浩瀚的水幕。
飘渺的风夹杂水珠毫不停歇地砸往大地,它们绝对卑微,绝对倾注,而那广袤的九州之上,是无与伦比的宏大。
九州大地,包容一切生灵,与孤魂。
苏穆煜睡不着了,他索x_ing睁开眼,转过身拍了拍连鸣:“连少,你与我说会儿话。”
连鸣本没睡着,十分干脆道:“苏老板,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