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高级温泉中心。
马三爷正在接电话,给他做按摩的是个精致男孩。顶多不过十八岁,模样周正,低眉顺眼,很像小媳妇。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今晚夜拍图乐呵,三爷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身边人?”
马三咋咋呼呼,男孩给他嘴里喂了颗葡萄。
“哎,乖乖,这才是爷的解语花。”马三爷伸手在男孩脸上摸了一把,后者羞得面红耳赤。
“我跟你说,今晚那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是开门到代的好东西。正儿八经!什么?苏老板没给意见,嗨,他就没看一眼!”
“苏老板中意哪样?呵。”马三爷冷笑,“我说了你敢收不?不怕邪门儿你就跟着竞拍去。得啦,知道你胆子小。嗯?孟二爷?”
马三突然抬手让男孩停下按摩,他正坐起来,眉头紧锁。
“你说孟二爷要拍什么?!”
下午三点,孟家大院。
刚睡好午眠的孟老爷从楼上下来,孟远坐在客厅c-h-a花。孟老爷神色不悦,却也没训斥什么。
孟家产业交予孟大少,二爷就成了陪衬。但凡财阀家族子孙众多,不太可能人人分权。孟大少事业心强,三百六十五天大半不着家,孟二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每天在家待着,好似就为膈应孟老爷。
孟老爷早年丧妻,本是个可怜人。但这世道总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很快孟老爷身边围绕了数不清的美貌女子,夜夜笙歌,相当不着调。
孟大少不管,成年后借由工作搬出去了。也不知孟二爷到底是在韬光养晦,还是真打算啃老。这么些年来,虽然对孟老爷的荒唐颇有微词,但也不曾搬离本家。
孟老爷咳嗽两声,在孟远对面坐下:“小远,听说今晚你要去参加黑市拍卖会?”
“是的,父亲。”孟远将手中花枝放下,坐得端正。
孟老爷端详着自己的小儿子,按理说,大人总会疼老幺多一点。老大成长快,树立榜样。而小儿子,似乎天生就是可以恃宠而骄的。
孟老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孟远自母亲过世后,就不愿与他亲近。
“黑市上卧虎藏龙,水深。你自己小心探路。”
孟远有些微讶异,虽然孟老迷古识古,但总是不太乐意孟家后辈也走上这条路。具体原因不详,无非是希望他们去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古玩这一行,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特别是玩红了眼的,倾家荡产也是常事。
孟远沉默半响,最后将图册拿出来交给孟老:“父亲,您看看。这对玉镯如何?”
孟老爷戴上眼镜,将图册离远一点。看了会儿,说:“民国的东西,有种有色,收藏价值不算高,作为首饰倒是可以玩玩。你喜欢?送哪家姑娘?”
“不是,”孟远否认道,“父亲是否觉得有异?”
“有异?”孟老爷再次看看,最后皱眉,“难道是苏穆煜看上的东西?”
孟远不搭话,反而将图册往前翻,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
“父亲再看看这个,汝窑出品,如何?”
孟老爷低头看去,并未瞧见孟远眼中的志在必得。
傍晚七点半,云城深秋的黑夜来得比较早。天幕黝黑,今夜晴朗,月明星稀。
连鸣洗完澡,开始换衣服。他站在镜子前,一颗接一颗扣上衬衣,藏好浑身健硕的肌r_ou_。连鸣套上马甲,穿上西装外套。怀表链精致夺目,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
头发一丝不苟,书卷之气压下狂狷邪气。皮鞋如镜,裤线笔直。
他一抬眼,活脱脱的民国摩登公子哥。
连鸣抬手看了看时间,离拍卖会还有两小时。
同一时刻,清云轩。
苏穆煜从早纠结到现在,最终选定新做的散花锦唐装。花纹布满锦地,百鸟朝凤。苏美人站在镜子前,左右转转,甚是满意。
今晚将要跨时空,前去民国,时间上相去不远,衣着是不用换了。
他又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最后看时间还早,耐不住x_ing子翻起黑胶唱片来。
刚把唱片放上,音乐溢满客厅。手机倒不合时宜响了几声。
苏穆煜皱眉,拿起一看,短信来自连鸣:苏老板,今夜拍卖场见。
苏美人思索片刻,回道——
连少,你可要记住我说的话。苏老板看上的东西,邪x_ing哟。
晚上九点,云城南郊似活了过来。
若此时从夜空俯瞰而下,画着盛世妆容的云城宛如妖姬。一辆辆名贵低调的豪车如流水般悄悄滑往南郊。
几乎是在同时,收到黑漆金印通行证的所有人,立刻动身。
他们或身居高位,或腰缠万贯。有人带着小蜜,有人只身前往。他们在黑夜中达到兴奋,从竞拍中寻求刺激。
不夜城唱起晚歌,连月色都要妖娆几分。
连鸣的座驾自车库中解锁,引擎轰鸣。苏穆煜戴上扳指,将唱片收好,出门奔赴夜场。马三爷排场最大,前有豪车开道,后有保镖护驾,一路直往南郊绝尘而去。这阵势,比连鸣还要黑道。孟远最后离家,他换好衣服带上图册,匆匆瞥了一眼下午完成的c-h-a花。
他们在同一时刻,从不同地点,去赴一场水深如海的拍卖会。
结果究竟如何,最后花落谁家。
一切将将拉开序幕。
十点整。
连鸣领了号拍,刚与马三寒暄完毕,转头看见苏穆煜。
今天以圆桌形式排座,两人恰好不在一桌。
苏老板坐在人群里,手上拿着图册,与个把月前的芙蓉城苏富比拍卖会无异。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足够吸引别人的眼光。
孟远的座位在斜后方,马三爷在苏老板隔壁。四人打一照面,互相笑着点点头。周遭熟人也不少,正式开拍前,还有人寻了连鸣来聊天。
那人问:“连少,今夜可有中意的玩意?”
连鸣笑笑:“当然有。”
“你与苏老板的关系……如何啦?”
“老样子。”
“哦——”那人拖着尾音,像是明白了什么,“那你俩今晚,会不会再次竞争?”
话音刚落,拍卖师走上台,是个稳重的中年男子。他手拿小巧精致的拍卖槌,笑容儒雅。
紧接着,第一件藏品被请上展示台。
竞价开始前,连少高深莫测对那人说:“你猜猜看?”
十一点,竞拍已过去一个小时。
相比上次秋拍,今日竞拍明显竞争激烈。几乎每一件藏品上台,都会掀起一轮新的竞价风波。
网上竞拍与电话竞拍者同样参与其中,报出底价后,买家便一个跃点一个跃点的将价格推至新高。
直到再也无人举牌,对着天价望而却步。
苏穆煜记得最疯狂的当属北宋汝窑那两件藏品上场,身边人几乎全动了。连马三爷与孟二爷都举了好几次号牌。
以百万起拍,最后经三十四口叫价,以千万成交。归属一名电话竞拍者。
拍卖师落槌的那一刻,场内一片唏嘘。
像是紧张稀薄的空气,突然被划拉开一条口。
苏穆煜关上图册,他一直在观察连鸣。今晚连鸣表现地兴致缺缺,很少举牌。面前一杯咖啡搅了又搅,连图册都不曾翻阅。
苏穆煜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虽然他再三同连鸣强调——
然而——
曲为之防,苏穆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在玉镯摆上展台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被吸引而去。那对品相精美却挺常见的镯子,似乎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拍卖师刚报价,苏老板正要举牌。
不料有人抢先!
“五十万!220号先生!五十万!”
苏穆煜一愣,转头看去,竟是马三!?
然而苏老板还没来得及表达焚天的震惊,拍卖师又是一声吼。
“310号!六十万!六十万!”
苏老板再看去,孟二爷正襟危坐,淡定地举着号牌。
什么鬼?!
这些人都疯了吗?!
藏友见形势趋热,立马跟上,哄抬竞拍价格。
只听拍卖师一声盖过一声,价格越高越是激动。
“七十万!220号七十万!”
“八十万!那边151号八十万!”
“八十八万!310号再次举牌八十八万!”
苏穆煜气极,黑脸举起号牌:“一百万!”
拍卖师推推眼镜,情绪激昂:“这位先生280号!一百万!”
“还有更高的吗?!”
苏穆煜向连鸣看去,连少却并没受场内白热化的叫价影响。他依然一次号牌都未举起,悠闲自在地坐在那里看戏似的。
思量间,马三爷再次举牌:“一百一十万!”
“一百一十万!220号先生,一百一十万!”
“还有更高的吗?!”
苏穆煜咬牙,忍不住转过头对隔壁桌的马三爷质问:“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啊,”马三爷嬉笑,“你怎么不问问孟二爷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