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 作者:七声号角(上)【完结】(67)

2019-05-20  作者|标签:七声号角 奇幻魔幻 幻想空间

  信纸随便摆在茶几上,是一封家书,算不得什么机密。原来贺家老爷召唤不孝子回家,中国人过年,自古讲究个团团圆圆。

  贺琛作为贺家老大,虽不是独子,但其地位与重要x_ing也是可想而知的。冷佩玖曾听说当初贺琛要干革命,老爷子不同意,说他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甭想再回去。

  贺琛也是个x_ing烈之人,他摘下军帽双膝跪地,朝他爹、他爷爷磕了三个响头。贺琛起身后,一句话也没有,决绝转身走了出去。

  贺老爷差点气死,贺琛这举动放在传统观念里,简直是不孝之至!

  后来过了好几年,敌人真的来了,打到家门口。贺琛沙场厮杀好几载,数次临家门而不入。到底是亲生的,贺老爷慢慢老了,贺母也想念自己的大儿子。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太多太多,那孩子要干革命,拦不住总不能真的不要了吧。

  贺老爷低头了,知道打电话贺琛不会接,干脆一封家书送来。

  这举动可谓是郑重之极。

  贺琛也犯了难,他再铁血无情,对面那头始终是自己的骨血亲人。没有父母的栽培,没有显赫家世的倚仗,贺琛也断然没有那么高的起点,更不可能年纪轻轻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来。

  冷佩玖没了父母,便十分羡慕有家可回的人。他抱着贺琛的脖子,问:“军长,既然老爷叫你回去,为什么不回?”

  “不是不回,”贺琛算了算,也有半年的光景没回北平了,“是必须得回去。”

  “回北平是吗?”冷佩玖问。

  “嗯。”

  “佩玖也要回北平,可与军长一道。”

  贺琛差点忘了冷佩玖本是北平人,他追着自己一路南下到上海,也是许久不曾回去。

  “过年都要回乡,一道也行,小玖还有哪些亲人在北平?”

  冷佩玖一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广和楼的管事该想死我了,北平的票友若知道我要回去了,总得疯一把!”

  贺琛瞧他抬举自个儿的骄傲模样,很是得意又可爱。

  “过年回去还唱戏?唱些什么?”

  “没想好,”冷佩玖说,“过年听戏的人更多,那才叫真热闹。前些时日苏老板本说要给我写新戏,不过前天他打电话来,说是他弟弟身体不好,实在抽不出精力来。看来今年年初是没有新戏可唱了。”

  贺琛想了许久,才从记忆中把“苏老板”与“苏穆煜”三个字对上号,他再想起连鸣。心中轻哼,也就只有小玖会真把他俩当兄弟。

  明摆着的关系!

  贺琛心不在焉地陪着冷佩玖商量几折曲目,连平时烂熟于心的戏词都说错好几次。冷佩玖觉得有些扫兴,干脆最后不讲了。

  这样错误百出的讨论方式,完全是单方面的独角戏嘛。

  冷佩玖从贺琛身上下来,赌气拿着块点心往嘴里塞:“军长,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在想什么,连戏都比不上了?”

  贺琛支着下巴,从桌上摸过烟盒。他拿着打火机把玩,久久不语。

  冷佩玖不急,吃完点心,捧起桌上的茶杯喝水。他刚把茶水喂到嘴边,贺琛突然说:“老爷子叫我回家订婚。”

  冷佩玖一愣,倏然睁大眼睛。他有些错愕,茶水猛地撒了一身。他惊乍乍地跳开,赶紧拍拍前襟上的茶水。

  贺琛没料到冷佩玖反应这么大,赶紧站起来,用手帕给他擦净烫得通红的手指。

  “这么大的人了,你他娘的喝水能不能慢点!”

  冷佩玖低头不语,傻傻地任由贺琛为他擦掉衣服上的水渍。

  贺琛忙活完,抬头看见他呆傻的样子:“说话,烫傻了?!”

  半响,冷佩玖问:“那、军长……你会订婚吗?”

  贺琛垂下眼帘,慢慢收起手帕,握在掌心。他抬起右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冷佩玖唇边的水珠。

  一时间,风动云动,花园里静静矗立二人。

  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你和……身旁”——《海涛》夸西莫多(意大利)

第41章 红拂传

  不管贺军长订不订婚,出发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贺琛要回北平过春节,大箱小箱的收拾了一车。冷佩玖的东西倒不多,只是当时跟着他南下的戏班子,大多都是北平人,如今也要一起回去。

  这下又跟搬家似的,雁鸟回巢集体北上。

  北平的票友临近年关,心心念念今年是哪位角儿来开这第一嗓。没想到冷佩玖要回来了,嚯!伸着脖子痴盼了大半年的戏迷们纷纷炸开了锅。

  特别是当初那帮极想跟随冷佩玖而去,奈何抛不下身家的冷党们。他们再次热络起来,奔走起来。冷佩玖还没回来,要找他说戏、写戏的人,已经拎了号牌排队等着了。

  谁谁谁一三五、谁谁谁二四六,最后一天留给冷老板自个儿琢磨吧!

  在这样磨拳擦掌的氛围中,北平票友们翘首以盼。而上海戏迷们,唯有长吁短叹。贺琛带着冷佩玖上了火车,一路直往北平而去。

  到达北平时,天正大雪,年味正浓。

  前来迎接贺琛的人排了一条长队,数辆黑色轿车整齐地停在站外。贺琛出去时,老管家的帽子上已有一层白雪。

  “嘿哟,我的大少爷啊。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老管家撑伞上前,下人赶紧从贺宇那里取走行李。

  贺琛好几年没见着家里人,老管家郑叔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闯了祸帮他藏着,挨打还帮他挡着。

  两人关系亲近,多年不见竟有些哽咽。

  贺琛帮郑叔抖落帽子上的雪,说:“您怎么不在车里坐着。”

  “知道你要回来,全家上下谁还坐得住?老爷夫人一大早就开始嘱咐人忙活,今晚的接风宴您总算赶上了。大少爷,快回家吧。啊?少爷……”

  郑叔还没说完,眼见着从贺琛身后走出来一位貌美男子。只要是北平人,定对他丝毫不会陌生——大名鼎鼎的京剧名伶,冷佩玖。

  如今花边新闻满天飞,不管识不识字都知道冷佩玖与贺琛在上海好上了。冷老板入住贺公馆,手上戴的那只玉镯就是定情信物。冷佩玖还曾舍生取义为贺琛挡枪,贺军长这块千年冰铁也对其宠爱有加。

  支持者把两人描绘得跟神仙眷侣似的,多么登对的一双人。反对者把两人说成了害群之马,有违人伦。但人家过日子,管你反不反对,你反对有用吗?无非是些跳梁小丑。

  所以,冷贺二人的生活过得和谐美满,这个当然瞒不住远在北平的贺老爷。

  贺家虽为商界大拿,骨子里却十分传统。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下九流”,戏子就属其中一种。听戏是一回事,但你要捧戏子,还想跟戏子一起过日子?

  简直是载鬼一车,荒谬至极。

  贺老爷头个就不支持,觉得这些东西太脏。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像什么话。贺夫人不表态,但她给贺琛找了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小姐订婚,这就是她的态度。

  贺琛虽长着一块反骨,对旧社会的纲常伦理也不大看得上。可贺琛明白,这个春节是万万不能把冷佩玖带回去。且不说可能会与本家彻底决裂,煞了父母的面子。

  给贺老爷气出病来也不是不可能。

  郑叔作为贺家的老人,这上上下下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的心思,他猜得比谁都通透。贺琛与冷佩玖那档子事,郑叔门儿清。可他实在拿捏不准,贺琛会不会突然像当年那样,脑子里一根筋抽抽,直接把这个男媳妇带回了家。

  冷佩玖见来人盯着自己一脸尴尬,倒是头回觉得新鲜了。

  他笑着问声好,将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这北平的寒流确实比上海烈得多,干冷入髓,狂风呼啸。

  郑叔很快反应过来:“冷老板,久仰久仰!您这一回来,北平就跟活过来似的!敢问在哪里登台,今年演几天?”

  “估计还是广和楼,时间不确定。定下来了,我托军长给您留张票。”

  冷佩玖回答得体,也暗示郑叔放心,他不会跟着贺琛回去。

  冷佩玖在北平早有自己的房产,当时离开,托了人照应。如今回来,正好能入住。这个春节不陪贺琛,其实是冷佩玖自己提出的。

  他爱恋贺琛是一回事,但自己也是人,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初识那会儿,因迫不得已的原因,贺琛那般羞辱他,冷佩玖咬牙忍下了。

  事到如今,冷佩玖犯不着自己送上门去找不快活。

  贺琛深深看他一眼,当初觉得冷佩玖很懂事,知进退。不料到了节骨眼儿,反而是自己百般没有滋味。

  把冷佩玖带回去又如何,既然是自己的人,有什么见不得光?

  当这个想法跳出来时,贺琛吓了一跳,他赶紧扼杀在摇篮中。

  可念头的种子一旦生根,那些悄悄生长的时机便如甘泽,静静等待着破土的那一天。

  贺琛把伞移交给冷佩玖,叮嘱道:“好好过个年,年后回上海时我来接你。”

  分别也不过几天,从除夕夜算起,到十五元宵节。满打满算半个月。情人都是小别胜新婚,虽然离别的滋味苦了点。

  冷佩玖自认为熬得过去,贺琛早已在出发前“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舍。那晚两人颠龙倒凤,感觉把一辈子的鱼水之欢都尝透了。

  可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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