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拔剑!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晨霜,邵北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时逢乱世,天下动荡,妖魔横行。
虽有志者不乏其人,但有扭转乾坤之能者凤毛麟角。大小仙宗灵脉屡遭侵袭,百家自顾不暇,堪堪各扫门前雪。
天际,一只携带玉笺的蔚蓝追风鸟不知从何处而来,如一道蓝色闪电般快速划过茫茫雪幕。有别于只能徘徊在昆仑山上空而不敢轻易降落的雪鹰苍雁,它竟视昆仑山结界气场如无物,精准地俯冲向峰顶一片宅院中。
院门前立一千年磐石,其上用鲜红丹砂书就了三个苍劲豪纵的大字:天欲雪。
陆晨霜长身如松立于廊下,身着玄衣,褐带束腕,面若冰雕雪琢,遗世孤傲。
他闭目于纷乱风中信一抬臂,稳稳地截停了追风鸟的去向。
廊中静默半晌。
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耐不住x_ing子了,站没站相地探头探脑张望,想看玉笺中读出了什么内容,可惜陆晨霜身量太高,他踮起脚来视线也没能越过大师兄的肩膀,只得撅嘴小声问:“是师父传回的玉笺吗?师父要回来了吗?”
“不回来。”陆晨霜收了玉笺,“我要下山。”
小九脸色煞白:“什么!”
谁人不知昆仑山如今之所以尚能安好一隅,靠的是上古结界庇佑?谁不知出了结界范围,外面就是天壤之别的险恶乱世?如今龙脉不振,江湖传言连悬挂天子玉玺印记的官道都有妖魔敢犯,走在路上无异于把脑袋别在腰上!
大师兄居然要只身下山?
小九慌得语无伦次:“大、大师兄,你要下山?何时启程?”
“兹事体大,即刻出发。”陆晨霜心念一动,召佩剑“流光”自休剑谷长啸铮鸣破空而来,接剑在手,“九师弟,备马!”
小九幼时入门,从来将大师兄当亲生兄长看待,眼下兄长要亲身赴险,他岂能泰然处之?那还是人吗!
“大师兄!”他眼眶红红,憋得脖子上青筋凸起,“是!我这就去!你、你下了山,可千万要小心啊!”
他紧咬着嘴唇不让没出息的金豆子流出来,笨手笨脚地转身进屋帮大师兄收拾行囊,心中怨怨地念着: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传来的玉笺?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大师兄亲自出马?真是气煞人也!
恰在此时,天欲雪上空响起陆晨霜的内力传声——
“昔年师父未入昆仑派前流亡江湖,受岭南贺家庄庄主一饭之恩,今贺家庄灵脉受妖邪冲撞,倾覆只在朝夕。昆仑山训知恩图报,虽一饭之恩不敢相忘,然师父行侠四方至今未归,陆晨霜代师报恩,即刻下山,誓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助贺少庄主重修灵脉!此去凶吉未卜,若我三月未返,传召二弟子谢书离回山,主持派中事宜;若我此去不归——”
听到“此去不归”几字,小九忍了又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大师兄!”
“昆仑弟子留守山中,谨遵师命勤加练功,不得有误!凡私自下山者,一律逐出门派!”
小九已泣不成声,胡乱抹了一把鼻涕:“是!”
自陆晨霜远走那日起,昆仑派像死了大师兄随时准备要下山报仇一般,上上下下闻j-i起舞,月至中天方归。休剑谷夜夜悲鸣,守山人闻之难掩长涕,有难眠者夜游至天欲雪庭中散心,耳边所闻除了簌簌雪声,便是那句仿佛仍在沉沉回荡着的——
此去不归。
*
下山的第十二日,一个玄衣身影风尘仆仆旋身下马,将坐骑牵至水边小憩。此地距离官道不远,往前方再行半个时辰便是贺家庄地界。
流光剑有灵,陆晨霜同它讲话:“待我见了那妖邪,若是个妖,我就将它碎尸万段斩成烂泥,若是鬼,我便让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怪他心狠手辣戾气深重,实在是天底下的大小灵脉成千上万,这些妖魔拱了哪里的不好,非要挑个岭南道的拱?
从昆仑山到岭南道,寻常人赶路两三个月都未必能到得了,陆晨霜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沿途换了上百匹马才用了十日赶至。到这儿一打听贺家庄,好嘛,整个岭南道不知有多少个贺家庄,修仙的小家族里姓贺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家,至于哪家是盘踞灵脉之上的,外人不可能知悉。路人一个往东指、一个往西指,五花八门,差点没给他指回昆仑老家去。他无暇一一验证,不得不赶到广府找明白人问清楚,又折返往回走,来回耗费两日,这才找到。
前前后后在马背上不眠不休颠簸了十几日,赶路赶得想吐老血,这再一见到正主儿,让他下手焉能不重?
当日他收到师父玉笺,里面只有短短两句话,可他看了足有三四遍才确保自己没看错。岭南,贺家庄,分明是他在昆仑山派呆了二十年从未听过的名字,哪里冒出来的个一饭之恩?但又一想,他师父陶重寒天纵英才,十九岁出山即一战成名,与当年的另外两位杰出少年并列仙门三奇侠,时至今日仍是名满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年幼时那些逃荒的难堪日子不屑挂在嘴边也情有可原。
可是他记得师父原是冀北人士,到底当年是何其动荡,能让他师父千里迢迢流亡到岭南……罢了罢了,这些闲杂琐事暂且不提,反正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贺家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作怪,马上就见分晓。
陆晨霜这一路上既心焦,又不敢赶得太快。心焦的是灵脉受损此事可大可小,若封印当真被毁,其中灵力必遭妖邪吞噬。试问谁功力暴增不想找人练练手、给剑开开锋?更何况是妖孽?贺家灭门之灾是绝对跑不了的。可他又不敢御剑而来,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全凭御剑,待他到岭南道时也已成了废人一个,难道叫他跟人说“诸位父老乡亲莫慌,在下旅途劳顿,容我先暂缓几日歇歇脚”吗?
那他还怎么跟贺家的人说他是昆仑派大弟子,是替师父报恩来的?岂不是把昆仑派的脸都丢尽了?
丢脸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万一到了贺家庄他灵力耗尽地冲了进去,招呼人家给他准备房间休息,抬头一看妖邪之物已经吸饱了灵脉法力无边……
好在行近贺家庄,以流光剑为媒,他能感应到此地妖气深浅。照他经验来看,那是一种蠢蠢欲动但未成什么气候的磨爪不甘和勃勃野心,还没大到能冲破封印吞噬灵脉的地步,若他出手,不敢妄言手到擒来,也是百招之内的事。
陆晨霜这才放心近水饮马,修整一番。
人过了十来岁易冲动的年纪,做事自然开始渐渐周全,不光要顾及眼下,还要考虑长远。想到稍后要代师父拜见那贺家庄主,陆晨霜思索着如何才能除妖除得漂亮,又不失了体面。他对着河水审视自己一番,接着开始解开发带,将衣衫一一褪下放在河边,泡进及腰的水中擦洗身体。
河中清澈见底,只可惜水太浅了些,他又生得身高腿长,蜷曲着身子很是不痛快。
一边是他马不停蹄争取来的早日到达,一边是不争气的蹉跎细流,陆晨霜反手抽剑出鞘,眨眼之间寒光一闪,距他不远处的下游河床被整个拦腰斩成两截,断面凝水成冰。
力道与在山中练剑时无两,不枉费他一路用体力换来的灵力保存,等到了贺家庄随手翻个江倒个海不成问题,陆晨霜轻舒一口气。
四野无人,他尽情洗了个通透,在冷水刺激之下精神抖擞,疲惫尽消。又泡了约半炷香工夫,他上岸去拿干净衣裳,还未等包裹完全打开,就听得“叮叮当当,当当叮叮”声,自包中掉出了一地零碎。
用手一掂包裹剩余的份量,陆晨霜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小九这熊孩子!
他叫小九收拾东西,这孩子怎么连银绢滚边的那件外袍都没给他带来?还有他的每回下山赴会必穿的那双江崖暗纹靴,现在何方?倒是这糖人,大大方方躺在这里,做甚?背了十几天化了大半,又黏又腻把他干净的里衣沾了一块!还有个缺了角的杂玉色子、江米片夹的山楂糖块、打磨滚圆的石头弹珠、掌心大小的圆形铜镜、缺了铃芯儿的银子铃铛……
这些……似乎全是小九平日宝贝的小东西。那破角色子和银铃还是小九当护身符收着的。
这孩子一股脑儿地把东西塞进他包里,可是怕他路上有什么不测?陆晨霜叹口气,认命地一一捡起,往包裹里揣了揣,再捡起来时的衣裳抖落两下,无奈穿回了身上。
莫不是他故事讲得多了,九师弟真当山下的妖怪个个不事修炼,成日密密麻麻地列队在道旁等杀人越货了吧?
他也不想整日唱黑脸。可不讲这些,让他一个人两只眼,如何看得住一群刚会点儿本事又心比天高耐不住寂寞的半大孩子?
他若不讲官道有妖,他那几个小师弟就敢从正门大大咧咧跑出去玩,他若不讲山y-in有异兽,他们就敢顺着山脊偷偷摸摸溜下山,他若不讲结界上空有天魔虎视眈眈,他们真敢御剑迎风飞着跑!至于临走时那些话,若不是他照狠了说,他走之后山中无老虎,猴子们还不知要怎么把天欲雪的房顶掀过来熬汤喝!
现如今的天下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天下了,他不得不处处未雨绸缪,小心行事,必要时连恐带吓。
陆晨霜摸摸下巴,对剑问曰:“乱世如此,岂可怨我?”
流光剑静默不答。
这便是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之意。
扪心自问,他又何尝不想让师弟们天高海阔,如鹰隼幼狮一般展翅撒欢地痛快长大?然这天地之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妖魔可怖,人心更是难测,守护昆仑山已耗费了他全部心力,谁还能顾得上挨着个儿地细细理顺那些个少年心思呢?莫说他的师弟们,就连他自己,也是不识“儿女情长”几字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