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微微侧身看着他:“先生,您知道您拦不住朕的。”
“臣是担忧皇上的安危。”
“朕是担忧大明的安危!”朱厚照指向殿外的天空:“圈在这宫城中,只是听着一份一份战报,赐下封赏,先生,您真的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吗?”
“皇上,实则也是在担心他吧。”
朱厚照脚步生生顿住。
杨廷和声音很低。他目光复杂的望着朱厚照。
朱厚照嘴角一挑,目光融融:“是。”
杨廷和吃了个哑巴亏,他最终没再劝阻。
自从听闻皇上有意亲征,百官上折不下百封,可今r.ì这朝堂之上,仍是皇上他一人独断罢了。
他越发看不透,那个裴文德在皇上心中究竟是多重的地位。
“那臣……祝皇上得胜归来。”杨廷和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先生。”朱厚照半晌轻声道:“裴卿是朕的私心,除却私心,朕也必须去边关看看。去看看那里的江山破碎,去看看那里浴血奋战的将士。朕,是真心要雪耻的。”
“臣知道了。”杨廷和垂目不语。
羊膻气绕在帐子里,裴文德一阵干呕,不由得忍着胸中气闷睁开眼翻身下榻。
这一处帐子很是讲究。裴文德稍稍缓过气来,才仔仔细细看到。
“……嗯,你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转身,达延汗正在一旁火堆上烤羊腿。手里一把j.īng_致的金匕首挑开那r_ou_看了眼:“可是这里没有你们那些j.īng_致的食物,只能吃这个。”
裴文德皱眉,一摸身边,那绣ch.un刀也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
达延汗慢悠悠说:“这里是王子大帐,你不能带武器的。”他轻轻一笑:“忘了正式做一下介绍,我是达延汗,蒙古的王子。”
裴文德身后一股冷意。
小王子切下一块r_ou_,用刀挑着送到他嘴边:“喏,尝尝吧,裴大人。”
裴文德一闻那味道便受不住,下意识后退,神情甚是厌恶。
达延汗一笑,把那r_ou_自己吃了,擦了擦匕首低声道:“大同那个总兵在四处找你。我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我的恩人裴大人居然是如此一位传奇人物。”他挑眉笑着,那眼中却有些许玩味的神色。
裴文德却不在意:“想必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达延汗上前一步,一把把他拉到旁边的毡子上坐下。裴文德用力抽手,才发觉四肢绵软,使不上力。
“齐格那家伙蒙汗药下多了,你多谅解。”达延汗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他偷袭你是不对,回来后我抽了他十大鞭,算是给你赔罪。”
裴文德这才隐隐约约想起,那场大雨中,诡异的香气突然向自己袭来。那一瞬间自己便失去了知觉。
“我睡了多久?”裴文德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仿佛那场雨没过去多久。
“嗯,快四天了。”
达延汗笑着凑近他低声问:“他们说你是男妾,你真的被那个朱厚照上过了?”
裴文德心中冰火j_iao杂,转过眼去:“王子殿下,这是裴某自己的事情。”
达延汗却掰过他的脸:“你不用那么在意,C_ào原上民风淳朴,什么事情都有,男人跟男人也是很常见。只是我总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为什么他们说你的话……”说着他贼笑了一下,刻意往他腰上摸了一把:“……那么不中听。”
“王子殿下!”裴文德真的生气了,反手把那作乱的手拧了过来。
“还请自重。”
达延汗眨了眨眼睛:“不如这样,你别跟那个皇上了,我也很看好你,你又是我的恩人。不如跟了我,我是不会让别人在背后骂你的。”
裴文德冷笑一声,目光却飘的很远:“王子殿下觉得您的这话有几分真心,裴某又会有几分愿意呢?”
达延汗在一边哀哀叹了一声:“可是恩人,你觉得你这几r.ì水米不进,我是怎么让你喝进去水的?”说着他坏笑着抹了下裴文德的嘴唇。
却见他脸上忽然煞白,接着扑上来就是一拳。王子殿下早就等着他这一扑,顺势将人抱住,压在身下。
“达延汗……”裴文德咬牙切齿,可蒙汗药的晕眩一瞬间让他看不清四周。
“恩人,我也不是没上过男人。只是没上过汉人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达延汗的身影拢下昏暗的光芒,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顺着j_iao叠的领口慢慢探了进去。
“哎,我想尝尝你,要不把这碍事的衣服脱了?”
“你不会。”
可裴文德突然冷冷说出这三个字。
达延汗的手停住,片刻后甚是无聊的抽了出来放开他。
“你怎么知道。”他无奈道:“你可真开不起玩笑。”
“蒙古人最重恩人。你对谁下手,都不会对我不恭敬。”裴文德坐起身,拉了下领子:“我相信你是个守诺之人。况且,这种事情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你们汉人的男人也……那什么……守节忠贞不屈?”
裴文德眉眼微微一扭曲:“……汉文不好不要乱说。”
阿照还没死呢我守什么节。
可是达延汗正色道:“恩人,我不是开玩笑。你如果真的愿意跟我……哎或者只是跟我们走,蒙古很欢迎你。我不是说我一定要你,蒙古有很多可爱的姑娘,说不定你会遇到钟意的。”
裴文德皱眉看他:“你为什么总劝我?”他脑中电光火石,“难不成你们……”
“啊……嗯。”达延汗眼神微微躲闪:“再不开打的话,我们的阿姆阿妹们……都要挨饿过冬了。”
裴文德一口气没顺上,眼前一黑,胸口堵着怒火直直倒了下去。
“恩人!”
朱厚照到达宣府时,下马猛然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江彬伸手扶住,恐怕便要栽倒地上。
“爷……”他急切,却不敢大声。
“无事。”朱厚照扶着玉龙缓了缓,不动声色挣开手:“一下子没站稳罢了。”
他心底莫名的不安,却也只是板起一副面孔,径自往屋中去。
他坐稳没多久,却听到门外白马玉龙仿佛嘶鸣,而下一刻,大同总兵王勋便推门而入。
“臣来请罪!皇上,裴大人他……失踪了。”
那指节发白,狠狠攥住了椅背。屋中凭空一股威压落下,江彬只觉得周身一股寒气,不由得躬身更低了些。
“你说什么……”朱厚照声音很轻。可屋中无一人敢大声出气,这句话却如同漫天惊雷。
“臣有罪……”王勋叩头:“裴大人自说要去巡探,下官本也没想那么多。直到那r.ì裴大人的马自己跑了回来……”
“多久了……”那声音还是很轻,可江彬闻声战栗,仿佛一桶冰灌进骨头里。
“七……七八天……了。下官也曾去找,可是……可是在往外就出了yá-ng和了!”
朱厚照忽的笑了出声,可那眼睛里分毫笑意也无,只剩戾气:“王勋,你可真沉得住气。”
“皇上,微臣提早就上了折子,可是迟迟得不到答复啊!”
江彬登时下跪,不敢抬头,却知道那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爷,微臣不知啊!”
朱厚照站起,一手推开了门。
乌云踏雪转头向他跑来,绕着他不停的低鸣。
朱厚照轻轻拍着马头:“没事的……没事的……容朕想想。”
不知是在安慰它,还是安慰自己。
乌云踏雪凑过来蹭了蹭他,眼睛里却渗出泪水。
“你别哭。”朱厚照轻声道:“文德是有福之人,他不会出事的。”
yá-ng和,已经出关。在大明之外,便是鞑靼人的军队。
“朕一定会找他回来。”他靠在乌云踏雪身边,仿佛还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朱厚照就是觉得裴文德没死。
大帐内,裴文德终于醒了过来。他抬头就看到达延汗松下一口气:“恩人,你可吓死我了。”
他晃了晃细嘴水囊:“我没亲你,喂你水是用的这个,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我气的不是这个。”裴文德转过脸去:“你要发兵,势必双方民不聊生。我是失望。”他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去和皇上说明,我们互开贸易,也免得战火,难道不好吗?”
“不好。”达延汗却是不动摇的:“恩人,大同总兵已经排兵,这场仗,不打也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