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宫中的人,归不得我管,但是……”段庭臻脸上没甚表情,略整了整段才因跑动弄得凌乱的衣裳,道:“有些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懂吗。”
“老奴明白。”金保感觉在这三月天里,冷汗都打s-hi了后背,连骨头都颤了一颤,深深叩首。
屋子里隐隐听见小孩的哭声,段庭臻沉了脸色,却并没动弹,只在树下站着。他身为世家子,年幼时师长固然对他有期待,可当他被躯壳影响,顽皮捣蛋之时,父亲大多不过笑笑,未有诸多苛责。
但对于小皇帝来说不同,他与孟迟风虽然有意教他活的轻松点,可身为一国之主,哪里是能肆意妄为的。
段庭臻双手拢在袖里,估量了一下时间,又听了房中发出的响动,略一思索,到底是不太忍心,叹了口气,慢慢踱步进去。
他敲了门,没听见有人回声,动手一推,发现门没锁,就走了进去。见着孟迟风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戒尺出来,沉着脸道:“你知不知错?”
小皇帝吓得都不敢哭出声,小声回答:“知……知错了。”
孟迟风道:“手伸出来。”
这次小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段庭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住了孟迟风的手道:“孩子不过是调皮些,打他做什么。”
孟迟风默默看着他。
段庭臻平时做惯了坏人,这会儿当了救人于水火的那个,不觉有些新奇。而孟迟风看他突然冲上来摘了个果子,成了好人,一时间啼笑皆非,气也消了。
他大抵与段庭臻还是有些默契,看小孩态度诚恳,便顺坡下驴,虎着脸道:“以后还淘不淘气了?”
“不了。”小孩抽噎着说。
段庭臻顺势叹:“你只当是自己淘气没什么,可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事,有多少人会遭殃?师傅与你叔父都不能幸免。”
“你要是今天摔下来受了伤,伺候你的那些宫人,一个都活不了。”孟迟风冷笑:“他们当然不敢拿叔父怎么样,不过是写进史书骂上几百年,可你的金保和翠儿就不一定了。”
小皇帝和他未曾谋面的父亲相似,都是宽厚仁慈的x_ing格,听到这时真有点后悔了。呆呆的站在那,也不说话,却叫两人有点心疼。
孟迟风既怕着刚才打他是不是打得狠了,又担忧刚才说话太过夸张吓着孩子,想安慰,还愁着刚才的一番惩戒做了白功,使得小孩一转头就忘了。
大抵做家长的都有点这种心思,在朝堂上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亦没有这许多纠结,对着孩子就忍不住千想万想,唯恐哪里稍不留意就做错一点。
段庭臻道:“皇上既然真的知错了,就要真的改过。嘴上说说不往心里去,这让的事谁不会做?”
小皇帝咬着唇迟疑了一会儿,道:“循儿真的知错了,循儿不该淘气,今后保证不会再犯。”
孟迟风声音冷硬的道:“皇上知道就好。”说完,就吩咐宫人把他带下去了。
小皇帝看看两位养父没有安抚他的意思,不觉有点委屈,跟着宫人离开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孟迟风突然有点后悔,想找个台阶下,结果一看段庭臻,正看他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在地上,慌忙把他扶住了。
段庭臻素来体弱,不吃饭就容易头晕,还有点胃病。早上议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还强撑着,这会儿就不太忍不住了。
这房间里有张软塌,孟迟风扶他坐下,见他脸色不对,不禁关切道:“段相可是身体有恙?”
“没事。”段庭臻语气里含着点虚弱,说道:“没甚大事,我坐着歇会就好。”
孟迟风皱着眉头看他,想了一想,起身出去了。对一个小太监道:“段相身体不适,叫个太医过来一趟。”
常永胜正在门外不远处,听见孟迟风说找太医,各种线索在脑中稍微一转,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是个乖觉的,便赶忙支使小太监冲了一盏糖分极高的红枣茶,自己端了凑过来。
孟迟风见他过来,皱了皱眉头,茶留下,把人赶了出去。而后想把茶递给段庭臻,可见对段手上实在虚弱无力,干脆自己上手喂他。
这人x_ing格豪爽惯了,帮忙不过举手之劳,这动作做得自然极了。可段庭臻被一个不久前还很看不惯的人这样温柔照顾着,不禁生出种颇为尴尬的感觉,但并不厌烦。有心想说找个太监来就好,可话在嘴边上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只得就着尴尬喝了起来。
孟迟风却没他这么多的心思,瞧着段庭臻的侧脸,忽的想起了段才扶着他的那一下。这个人平时瞧着清瘦又纤细,真碰着了,才发现他并不十分瘦弱,腰上肌r_ou_柔韧有力,碰着了觉得很是舒服。
他有点出神。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叫他忽的想起了诗经中的一句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初读时并不知这是何意思,反而觉得这样形容一个男子太过矫情。在此刻,居然隐约品到了其中意味。
看他喝的差不多了,孟迟风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见段庭臻看他的眼神中带着点讶异,猛然发觉自己的作为有点失礼,只好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多谢王爷了。”段庭臻道。
他慌忙点了点头,二人相顾无言。
“王爷,太医过来了。”门外一个小太监道。
来者是两人的熟人,太医院的院判王太医,平日里小皇帝有什么小毛病都是他在看的。他进来给段庭臻把了脉,神色逐渐冷凝,还带了许多严厉。
“上次下官给段相把脉大概是在三月前,当时相爷的胃疾还并没有这般严重,这会变成这样,想来相爷是把下官的医嘱当耳旁风了。”
王太医医德高尚,年纪又大,段庭臻对他很是敬畏,偶尔教训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听着。
孟迟风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段庭臻略带恼怒的瞪了一眼,赶紧止住了。
“温补药品要吃着,三餐要规律,不许吃过冷过热的食物。”王太医低头写着药段,把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又说了一遍,也是又听了一次段庭臻说知道了,不禁叹道:“要相爷是真的知道了才好。”
“太医放心,段相是国之栋梁,本王必不能叫他糟蹋自己身体。”孟迟风道。
段庭臻只得应了,心道不知孟迟风卖的什么药,突然抽起风来。又想起他刚才挨得那一下不轻,于是道:“段才王爷叫重物给砸了一下,顺便给看看吧。”
于是王太医又看了看另一个病号。
孟迟风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这点小伤放在战场上,连药都不必敷。可他这会不知想着什么,配合着王太医,把那一块露了出来,果然是一片黑紫。
“王爷这伤没什么大碍,敷点药即可。太医院有现成的,一会叫个宫人过去拿上即可。”
两人应了是,道谢之后常永胜送了王太医出门。孟迟风这会儿才慢条斯理的把衣裳穿了起来。他的肌r_ou_线条极是漂亮,虽仅仅露了一个肩膀,可半遮半掩间的风情又是另一种滋味。
叫旁人看,他这种露肌r_ou_的露法,有点像是孔雀开屏了。
这会儿托那盏茶的福,段庭臻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起身坐到桌边,捧起新上的一杯热饮慢慢喝了起来。这饮品中也多加了些糖,他其实不甚喜欢甜味,可这时候也没甚办法,只好吃药一样的吃下去。
孟迟风问了太监,知道段庭臻没吃早饭,就吩咐人做点东西送过来,再看他时忍不住带了点心疼。
他确实是喜欢男人的,且对女子没半点兴趣,先皇在时没争过他,等先皇走了就更没人约束。这些年一直没娶妻,也没碰见合意的人,就一直单着,没成想突然对这样一个人动了心。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终于回过神来。
“师傅!”门外传来一阵幼童的跑动声,原来是小皇帝瞧见太医出入,又听宫人多了几句嘴,差点吓哭出来,谁劝都不顶用,一定要过来看看段庭臻。
段庭臻这时坐着,小皇帝恰好能扑倒他怀里。于是小孩抱着他的腰,怎么都不撒手。他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发顶,柔声道:“师傅没什么大碍。”
“朕以后再也不淘气了。”小皇帝抬起头,眼泪汪汪的保证着。
这叫真因他受了伤的孟迟风不禁辛酸起来,这小孩怎么就不知道讨好讨好他呢。
然而看着青年温和的安慰着孩子,这场面格外温馨,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小皇帝偷偷瞧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讨好。于是他走上前,如往常般亲昵揉乱了小孩的头发。
第6章 第六章
因王太医的医嘱,段庭臻被众人劝着在家休息了几天,不过到底是闲不住,才休息了不到三天就去照常办公,除了被人赞一句勤勉,并没有半点别的好处。
话又说回来,碑立了之后,百姓无不称赞孟迟风与将士们的功绩,一时间,他的声望被拔的极高。因此孟迟风与段庭臻关系渐渐好了起来,不提段庭臻如何想,孟迟风待他确实有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
具体就表现在偶尔有个什么前朝孤本名家字画,孟迟风忘不了他。
天可怜见的,那人自小就是见着书本就头疼的x_ing格,手心一半老茧都是先生打出来的,鉴赏能力是有一点,绝对称不上高,偶尔叫段庭臻哭笑不得。
总之,民间一直传言晋王好南风,他是越来越相信了。
这日结束了公事回家,段庭臻瞧见管家全叔急匆匆过来,不禁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