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抖地拨打电话,对面传来的还是一个冰冷的提示音。他听后恨不得把手机捏碎,只是心里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他跟王汇峰联系的唯一。
他进门后,像只暴露的野兽,额头青筋挺立,眼球布满血丝。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冷得让你以为面对的是一个机器。
温雅然站起来,想要过去扶住齐天麟。谁知她还未碰到齐天麟,齐天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别碰我。”
那种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让温雅然的心抽搐一下,她能看到儿子毫不掩饰的陌生。她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可能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儿子。
齐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将手里的两张纸甩在齐天麟脸上:“他根本就不爱你!”
齐天麟压住怒气,蹲下身,捡起来匆匆瞥了一眼。齐骏在一旁沉声说道:“你和500万,他毫不犹豫地选择500万,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
他完全听不清齐骏到底在说什么,眼睛完全被纸上的几滴泪渍吸住眼球。他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王汇峰当时那种钻心的痛感和纠结,绝望的眼神、无力的身体,为了自己,他到底是多痛苦才做出这个决定啊。
他从来不怀疑两人的情感,在看见两张合同的时候,就明白王汇峰为何做这个决定。当初自己尽管喜欢设计,可为了盛传,或者更多的还是父母的因素,毅然放弃学业回家继承家业,因为在他看来父母远比兴趣重要。
可现在呢,如果让他在盛传和王汇峰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汇峰,但同样的,意味着他放弃了父母。王汇峰知道,从来都知道,自己把父母放在很重的位置。他不愿意自己去在父母和他之间做选择,不愿意自己去面对那种痛苦,所以他只能选择退出。
他爱自己,就是因为太爱自己,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可这些他的父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他微颤的手指不断地抚摸那处干了的字迹,横七竖八的笔画拼凑起来的三个字,真实得几乎固态的撕裂,扯着身体各处,仿佛非得把他撕碎才罢休。
他紧紧地拽住胸部心脏的部位,“你们不懂他,也不懂我。”
今天已经是齐骏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不同于王汇峰,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这句话,更让他感到讽刺。他不禁想自己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温雅然心如刀割,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吵大闹,可儿子的冷漠更让她难受,后悔,还来得及吗?
她蹲下,手指刚触碰到齐天麟的衣服,齐天麟错了身子,躲避开她的手。她,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收回的手冷如冰,眼眶s-hi润。
齐天麟缓缓地站起来,没有看两人一眼,眼光冷得让人寒颤。他走到门口,再次拨响那个号码,还是那个提示音,不过电话是被挂掉的。他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不等他重新打过去,就收到一条短信。
“哥哥,别来找我了,求你了。”
从刚才压抑到现在的情绪,在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崩溃了。他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王汇峰嘶吼着打出这句话。原本没有温度的眼睛,瞬间温柔似水,喃喃道:“傻瓜,傻瓜啊你!”
客厅的两人心碎一地。
齐天麟回到房间后,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整整两天,不论任何人去敲门,里面都是死一般的沉默。他躺在床上,眼神无光,床单还残留着王汇峰的味道,淡淡的香味,才不会让他想起王汇峰那句话。
等到他第三天出来,整个人仿佛沧桑了十多岁。温雅然看着行尸走肉的儿子,喊道:“天麟,天麟……”
沉默。
齐骏和温雅然无论说什么,他的眼底都看不到一丝光彩。
齐天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颓废地倒了一杯,又一杯,后来索x_ing拿着瓶口,直接灌下去。干渴的喉咙瞬间被酒精滋润,一股刺骨的疼痛撕磨着,却让他好受一些,心理上的疼痛可比身体上的难受多。
温雅然看不过去,走过去夺过他的酒瓶:“没有他,你还活不下去了不成。”
没有她预料中的挣扎和反抗,甚至眼神连在她身上停留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她望着儿子毫无波澜的表情,意识到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就是当初腿部残疾,她都没有看见如此绝望的时刻。
齐天麟回房,反锁,看着落地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耳畔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哥哥!”
他连滚带爬,下床时还摔了一跤,却丝毫不在意脚上是否受伤。他怀揣着希望,眼神重新燃起光芒,“小家伙!”
温雅然心里顿了一下,喉口堵着铁块。当她看见儿子眼底的希冀时,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可后面的那句“小家伙”却让她的心重新沉到谷底。她能感受到,在儿子看清是她时,眼睛的亮光一点点熄灭,有种心脏被人抓住,仿佛磋磨的压迫感。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这一关就是永远。
夜晚,齐天麟再次失眠了,身边那个人的温度越来越淡,那颗沉寂的心再次被思绪勾起无数的回忆。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即使不说话,都觉得这种日子是美好的。回忆就是电影,一幕幕都在警告他,他们分开了。
他重新打开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人气。他一个个房间都进去看下,企图找到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可是没有。除了冰凉凉的家具,没有找到一点温度,但脑海里的记忆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这是真实存在的。
他拿起酒,躺在沙发上,不要命似的喝着,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这一喝就是一宿,不仅不能缓解疼痛,反而更深刻地印在眼前。
温雅然早早起来,桌子上满是空酒瓶。她红着眼眶,那是她身体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可是有用吗?她能分担儿子的痛苦吗?
不能。
她刚想开口,就看见齐天麟脚步虚浮地站起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眼神没有波动。她本想伸出手去扶,却发现手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就这样一步步地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一周后,齐天麟被送进医院,原因是胃出血。
“吃点吧!”温雅然在一旁劝着。这一个星期,齐天麟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齐天麟侧着身子。
“你非得我死你才甘心,为了那个男的,你打算连命都不要了吗?”温雅然流着泪,嘴上指责着齐天麟,可心里却压着巨石。她如果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索x_ing让他们在一起算了,反正过几年等自己两腿一蹬,还关自己什么事。
齐天麟没有搭话,多日靠酒精麻痹的身体显得脸色苍白。
温雅然将粥放下,转身离开。她刚出去,就碰上管家。这些天,管家的态度她是看在眼里的,语气透露着疏远:“管家,好好劝劝他吧。”
管家手里提着饭盒,跟她保持距离:“会的!”
他饭盒进来,看见床上隆起的身影,眼角发涩:“少爷,吃点吧!”
没有回答。
“少爷,小少爷走前留了一句话。”
管家话音刚落,齐天麟猛地掀开被子,眼神重新焕发光彩:“小家伙说什么了?”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齐天麟听完,眼泪再次掉下来,抱住头低吟:“傻瓜,他就是傻瓜,说好的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他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走了呢!”
管家沉默了。
门外的温雅然看着,心里五味杂陈,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第65章 第 65 章
王汇峰无力地关上门,整个人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反而让他心安。他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他病了”、“在住院”、“他病了”、“他病了”……
他仰着头,背靠着木门,闭上眼睛全是齐天麟的身影:他病了吗?病得重不重?自己要不要去看他?他……一个个念头不断涌现,那是他跟温雅然相处的对话。
好几个小时前,他无精打采地走在校园里,一周不见,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死气沉沉的,脸色发白,头发枯燥,给人的感觉宛如大病初愈一般。
今天他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因为每每在校园里行走,他总会想起齐天麟,莫名其妙地想起,有时甚至能感觉到真人在他面前。虽然他答应齐天麟会回去,但至少也得等自己有能力在他面前抬起头。他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回去,齐天麟能不能等他,可他愿意去尝试。
他拿出手机,不过是新的,他换新的电话卡。他害怕忍不住会打电话给齐天麟,或者齐天麟打电话给他,他忍不住接。到时该以什么方式面对,毕竟是他先背叛了齐天麟。
他抬头瞥见远远一个女子的身影,尽管衣服朴素,可气质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像个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看见温雅然,温雅然自然看见了他。
温雅然听见病房里的对话,心里乱成一团,宛如被一根根针缓慢地推进心脏一样,酸得发麻。她回家纠结了半天,整理好心情,就让司机带着她来到A大找王汇峰。只要能让儿子好起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看见王汇峰的那刻愣了一下,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王汇峰憔悴的脸庞,心里再次一疼。她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可王汇峰的眼神是冷漠,甚至冷血,像极了在病床上躺着的齐天麟。
王汇峰没有过多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可能连一秒都不到,就转身走了。他不知道温雅然来找他是什么事情,可他不愿跟齐家有任何瓜葛,至少现在。
温雅然让司机跟上,王汇峰重新拐进学校,绕了一圈从西门出来。他拦下一辆车,跟司机报了地址。他并没有回以前的公寓,高中毕业后,他就继承了父母留下来的遗产,里面还有几套房产。他挑了一栋远离以前生活的地方,希望隔绝掉以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