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意究竟如何?难道真的被陆之霖说中,他对陆之霖很早就有好感,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吗?
王越有些失神。
每次都是理智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旦把决定权交给了感情,他便发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若真的独辟蹊径,那么不但武功的隐患消除,还将去了一块心病。自己如果继续忍受时不时的内功反噬,那么再发展下去,只怕会产生传说中的离魂症,有两个行为迥异的魂魄,同处于一个身体之中。另一个自己可能叛逆邪恶,和谨守天意的自己截然不同。
想到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个自己,会没脸没皮地和陆之霖做尽一切「快乐之事」,王越便感觉眉心发胀,怎么都快乐不起来。
虽然他为此万般苦恼,但对陆之霖来说,自己是自寻烦恼吧。在陆之霖看来,不管哪一个,反正都是他了,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陆之霖很多想法都豁达得很,但他的审美还属于正常人的一类,只是不知道,面对宛如骷髅时的他时,还能甜言蜜语的陆之霖,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越不由露出了几分微笑。
以前陆之霖对他感激尊敬有之,爱恋倾慕却是未必,但被他责骂挖苦过后,还能费尽千辛万苦追上来,那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勇气可嘉。
或许正是因为最开始的这种欣赏,让他忍不住对陆之霖有了超乎寻常的爱护,而那种爱护,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而不自知。
由于已到深夜,陆之霖便没有打扰那对夫妇,自行到厨房烙了张面饼,用油纸包好,准备做明天的干粮。
他有心想去看看王越,想知道是不是王越刚才的古怪反应是不是他的错觉,然而他却不愿意把师兄逼得太紧,有的时候过犹不及。
至于自己的那番话能否让师兄拨云见日,他是想也不敢想的,最多是抛砖引玉,顺便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让师兄多想到自己几回。
他发觉自己越是爱慕师兄,就越是对这段感情患得患失,希望师兄多爱自己一点,却又深深地知道,师兄对他的爱,离他真正想要的感情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至少他现在是没可能爬上师兄的床了。
惆怅之中,他的灵觉感到有了些许变化,周围像是形成了一个灵气的漩涡,源源不断地向中心涌去。而漩涡的中心,正是王越所处的位置。
陆之霖心知王越是在疗伤,心中暗暗高兴,不再用灵觉查探。他功力日渐高深以后,所知所觉变得越发敏锐,人也像是逐渐脱胎换骨,和多年前未遇师兄时的自己相比,几乎判若云泥。
回想当初,他还误会过师兄,在高绝云端的师兄看来,自己必定是可笑至极,令人敬佩的是,师兄并没有过多地和他计较,才有今日不解之缘。
陆之霖心中满怀感激,师兄总是自嘲自己脾气差,但能等待着一个幼稚的自己逐渐蜕变,这并不是寻常人能办到。
做好了准备,也快到了天明时候。陆之霖便去向农舍的主人辞行,顺便付了些银钱。
王越已然在旁站立许久。他的发丝乌黑光亮,用一枚发簪束起,目中又隐约有那种逼人的锐光,越发显得容颜有一种侵略x_ing的俊美。
陆之霖心中一喜,上前道:「师兄,你完全恢复了吗?」
王越微微颔首:「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我便将突破了。」
「什么?」陆之霖一惊,旋即哭丧着脸道,「你不是到了天阶顶峰吗?还突破的话,会到什么境界啊?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胜不过你了?」
王越往前而行,越过了他,口中说道:「你还想胜过我?什么时候追上我再说吧!」
他脚步看似緩慢,但数步过后,人已在七、八丈开外,陆之霖连忙追了上去:「师兄,我追得上你,可有什么奖赏?是不是就能抱你了?」
王越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脚步却是开始发力,速度陡然增快。
虽說被陆之霖追上也沒什么,可是被他言语挑逗,却觉得不能被他这么容易就跟上来。
答应会与他成亲,是因为要遵从天意命运,可是如今形势已大不相同。
这一夜之间,他的心腹大患已去,不必为心魔作祟而焦虑,自然轻松了許多,功力也急速恢复之中。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和陆之霖成亲,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然。
倒也並不是后侮。虽是被迫答应,但若真是自己本来的想法,順其自然也就无可厚非。
只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他吗?
感情這种奢侈之事,似乎离他太远了,如今竟然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爱恋情怀,虽然极是轻淡,但已足夠让他震惊。
如果当年会为陆之霖的一抱就不知所措,那就是情愫暗生的话,他隐约記得,陆之霖不是他的第一个。
像他这般身世坎坷的人,要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实在是太容易了,只是他从来不去注意,也便没有发展。陆之霖出现的时机太好了,正好是他伤重的时候,又是一颗稚子之心。自己毫无防备,被他闯入心底,那也是自然而然。
本来共度一生的人究竟是谁,他原本并不在意,但发现自己居然是喜欢这个人的,这种复杂心情却让王越看陆之霖的眼神也越来越挑剔和古怪。
一路疾行了三百余里,王越才缓下脚步。
眼前的景致极美,天青如洗,红日朝霞绚烂至极,绵延的丘陵上杂Cao丛生,一片碧绿,山下一条小河蜿蜒而过,隐约有小鱼在游动。
此地的景致倒有几分像小隐山,只是没有小隐山的树多,参天古木比比皆是。
会停下来并不是因为陆之霖累了,而是因为王越要他在此处等候,他要去突破了。
陆之霖从来没怀疑过王越的话,既然王越说了会突破,他原已做好了准备要大开眼界,可是这也不过才过了一天,师兄就要突破了吗?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不是去突破大境界,而是去吃个饭,拉个什么一样。然而陆之霖知道,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观摩机会。
从王越的口中得知,一千多年以前,妖魔入侵,中原大劫,导致修真界人才凋零,除了一些躲在深山里的丹师和隐匿宗門,世上再无修真門派。
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就连典籍都少有记载。
虽然有功法传下,可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单靠书就能修练的人,只能是极少数博闻强识的绝世之才不可,许多人勉強修练,不是走火入魔,就是白忙一場。
后来江湖中人发现,修练筋骨虽然不能洗筋伐髓,但可以延年益寿,于是什么功法都做过尝试,这也就导致了武学的兴盛。
王越先是博览百家之长,又有奇遇,因此以弱冠之龄达到先天境界的天阶頂峰,在玄关附近已然停滞多年,其中走火入魔,武功倒退更不必多說了,实是費尽了无数辛苦,几乎快要绝望之时,却忽然了悟,破除了武功的迷障。
陆之霖其实连自己的突破都没有什么心得。
他随王越练武开始,对王越仍然有些怨气,很少请教王越,大部分练功心得都是自己摸索而来,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先天境界。
后来从人阶到地阶,算是先天境界里的小境界跃升,并不会引起天地气机的异动,自然而然地就度过了,若不是王越说他到了地阶,他还不知情。所以这次恐怕是陆之霖第一次见到别人突破,也是常人想看而看不到的场景。
但见王越携剑凌空掠起,半空不必借力,飞到了山巅,吐故纳新之后,便开始运气于剑。他剑势不快,每一剑都似乎蕴含了无数天地至理,令人观之,仿佛醍醐灌顶,愉悦非常。
陆之霖虽然隔了很远,仍然能听到王越的剑割裂空气时发出的风雷之音。
陆之霖目不交睫,看到隐约有晨间的寒气在王越的周身游走,又如轻纱一般被剑气击散。随后,天上的云霞似乎有所异动,竟像是随着王越的剑气,在澄碧的天空流动。
云霞越来越快,霎时间霞光带着金芒,红日生出无数朝霞,齐齐向王越涌来,注入了王越的剑尖。远远望去, 便如他以剑作笔,绘出了无数云霞,而后云霞化作彩虹颜色,斑斓无比。待到紫色渐渐浓黑,乌云密布,几乎是立刻,雷电大作,转瞬间,大雨倾盆。
处在雷雨漩涡当中的王越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奋力一跃而起,长剑划破乌云,露出了天空中几点闪耀星芒,那星光也似乎在他气机牵动之下,摇摇欲坠。
随后,红日大放光彩,照得天地间仿佛正午,陆之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帘,才能勉强看清。
此时王越已收了剑,折身从峰顶跃下,那轮圆日也像瞬间黯淡了几分。他身上的衣裳有真气护体,纤尘不染,但手中长剑只是普通,已有烧灼后的印迹。
陆之霖心知这次突破已然结束,迎上前去,却见师兄和往日相比,像是年轻了两岁,和他几乎相差仿佛。目光中的炽烈光芒已然隐藏,返璞归真,只有很仔细才能看得出,他眼底那仿佛永远不熄的生命之火。
「师兄,成了吗?」
「成了。这一阶段和先天境界真气外放有些不同,是将真气积聚,收归自身,凝成有形之质,和修士所说的抱丹期似乎一致。修士或许有变幻莫测的法术手段,但我们武修的筋骨血r_ou_强悍得多,突破时遇到雷电也不会当成雷劫,而且到了抱丹期,就拥有了感应的气机,日月之精和天地本源都可以直接作为灵气纳入自身。先天境界过后,可以减少饮食,抱丹过后,就能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