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刚刚调好准星,尾巴一沉,蓄势待发的由上致下荡起,听到这声质问,脚下一哆嗦,冷不丁地往地上一伸,偏了方向,也失了力道,那喷水壶“叭嗒”一声倒在地上,连带地将阿才也跌了个四仰八叉。
阿才之所以慌了神儿,那是因为它听出那声质问是人类发出的,黑子的饲养人回来了!
黑子家的人类正站在门口,还穿着在外工作时的衣服和鞋子,眉头间打着一个难解的结,他瞧着黑子与阿才,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他在等着两只小动物自己老实地出来。
浴室里被弄得水淋淋的,到处都是泡泡和浇花水,若是不留神走了进去,保不准就得跌个大跟头。
人类叹了口气,居然也没有怪责两个捣蛋鬼,他转身走了出去,进到客厅,坐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上,沉默地用双手支着头部,似乎心里藏着极重的心事。
阿才蹑手蹑脚地跟在黑子后面,也偷偷摸进客厅里,看到人类的烦恼样子,阿才小声问道:“他怎么了?”
黑子严肃地说道:“这还用问么?一准儿是失恋了!”
阿才“哦”了一声,又道:“你家人类以往也经常这样么?”
黑子想了想,才道:“我好像也是第一回见他这么可怜!他以前可没有愁心的时候,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哎!阿才啊!你不明白,任何一种生物,只要恋爱了,那烦恼也就来了!躲都躲不掉!”
说着这话,黑子貌极幽怨地瞅了阿才一眼,欲语还休。
阿才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样啊!恋爱就得愁成这样儿,那阿才我还是不要恋爱的好!现在的日子就足够快活了!”
黑子与阿才用着通用的动物语交流,但在人类听来,不过是一只“喵喵喵”,一只“苦苦恰”,鸡同鸭讲在人类看来是可笑的,那么黑猫与浣熊的交流呢?当然同样是无稽之谈。
人类向黑子和阿才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小家伙都过来吧!今天可对不起了,我心情不好,回来时有些恍惚,也没给你们捎带回好吃的,冰箱里还有些鲫鱼拌饭,要吃么?”
黑子没什么意见,阿才却是不太乐意,不过看在人类如此惆怅的份上,它就不与他计较了,反正阿才一会儿就得回家,它的爹的妈咪早弄好了食物等着阿才去吃呢!
人类替黑子拌好了饭,又摸了摸阿才头顶一圈一圈的环状软毛,这才喃喃自语道:“唉!也不知道眼前这关该怎么才能熬过去!黑子,你今天还有鲫鱼拌饭吃,我要是哪天破产了,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拿什么来养活你呢?”
黑子听着这话,身体一个激零,连阿才都顺带地受到了影响,它虽然不懂“破产”是个什么意思,但人类讲这话的时候一脸愁苦相,想想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儿!
人类并不认为两只小动物能够开解他的烦恼,更加不会认为它们可以帮到他替他解决困难,但每个人都是需要倾诉的,尤其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倾诉并不会让困难减少,那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能够静下心来想出解决的法子。
人类又继续道:“你们说,开个酒楼怎么就这么难呢!老爸将这间要倒未倒的酒楼留给我,好容易才撑起了场子,重新有了固定的客源,也有了良好的口碑,生意正做得红火的时候,就接二连三地闹出这么多事来,难道真是流年不利么?不应该啊!明明还不到本命年的!”
人类之间流行着一种说法,本命年要穿红内裤、戴红绳结,否则便会倒霉不浅,但黑子家的人类才刚过二十三岁生日不到半年,理论上说,要翻过来年的春节,他的本命年才算正式到了,现在,却还早了些。
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饲养者,它只有仰起头来“喵呜”了一声,问这人类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在人类听来,这叫声却像是在抱怨今天的鲫鱼拌饭不够新鲜,味道也没有往日的正点。
人类拿大拇指挠了挠黑子的下巴,黑子舒服地眯起眼睛,这是它最喜欢的亲近方式之一,阿才瞧得耳朵一抖,心里暗暗嘀咕着,这么一个又懒又馋又贪图享受的家伙,自己当初怎么会将它看作英武的大黑豹子呢?
一边逗弄着黑子与阿才,人类也不时倒一倒苦水,很快,两只小动物都听明白人类的遭遇了,原来最近人类所经营的酒楼里接连出了些事故,譬如客人在饭菜里吃出头发丝、蟑螂腿、老鼠屎与苍蝇尸体之类,又譬如店里卖的酒被指是兑了水、掺了假、工业酒精冒充之类,再譬如还不时来两桌客人吃完东西要记帐、不给记帐就揍人之类,还譬如……
总之,所有开酒楼的老板能遇上的倒霉事都教黑子家的人类给遭遇了一遍,还不带重样儿的,似乎老天爷正在乐此不疲地耍弄着他,要教他这酒楼开不下去。
黑子与阿才闷闷地听着人类陈述自己的倒霉事儿,也不吭声打断,最后,它们一致觉得,自在动物欢乐多,做个人还真是不容易!
人类也叹了口长气,说完他觉得舒服多了,难怪都说单身家庭需要一只贴心的宠物,自己养一送一,有了黑子之后,还白搭回一只可爱的小浣熊,有它们陪着,好歹也能让他有点温暖的感觉。酒楼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完,他知道有人在暗地里使坏,找到这个使坏的人,查清一切事实,他便不信过不得这关!
章六 动物军初试锋芒
那天阿才很早就回家了,人类不开心,它也开心不起来,家里虽然没有油炸小核桃,好歹还有不少野生动物的欢乐在那边。
“哎呀妈呀,阿才你咋回来啦?那只黑猫没留你过午?”浣熊妈妈阿星一瞅阿才,就扯着嗓子瞎嚷嚷起来了,活像把儿子成功嫁出去的老妈子,生怕女婿不满意,转头又退了货。
阿才结交了人类社区中的一位高贵的猫朋友,这点阿星与阿旺早就从八卦的下水道居民口中得知,它们从开始的“老惊诧”了转变为现在的“老欢喜”了,一是因为对方是一只猫,而非一只百多斤重的大狼狗,威慑力较小,二则因为阿才可以不时地带回点外食来,阿旺再要看电视时,还能如它所愿地自己挑个台——阿旺仍是攀在树枝上的门外客,但它蹭电视却是光明正大的,黑猫也会配合它的喜好,换到合适的电视节目上——这也是人类的惯例中好女婿该当做的事情。
总而言之,浣熊爹妈对阿才与黑子间的交往很是满意,它们一致认为,这是它们南美浣熊家族在本地扎根的重要标志,再往后,就没有动物能歧视它们是外来户了。
小阿才一反常态,没有咭咭咯咯地同父母汇报今日的见闻,反而有些蔫蔫儿地寻了个角落倚靠着趴下。
浣熊爸爸阿旺很是体贴地凑到阿才旁边,问道:“儿子,有心事儿?说出来吧,青春期的烦恼,我们作父母的有义务替你排忧解难。”
阿才挥舞着爪子,有些激动道:“不是我的烦恼,我可没有什么少年的烦恼可供你研究的,臭爹!别来卖弄你从电视上学到的那一套!”
阿旺摸了摸嘴皮子,啧啧有声道:“哎哟,还说不是?连症状都与电视上描述的一模一样。老婆子,咱们的儿子可是长大了,学会发脾气顶撞我这老爹啦!”
阿旺又在飙着半土不洋的说话而不自知。
阿星是个贤内助,它跟着帮腔道:“哎呀儿子喂,你咋能顶撞你爹呢,它身子可不大妥贴,你别把它气出病来!”
阿才拍着地板跺着脚,嘟嘟囔囔道:“我才快气出病了!我快被你们给气出病了!”
阿旺安抚式地拍了拍阿才的肩,道:“好啦!别任性了,少年!到底遇上什么事儿,爹地妈咪给你参考参考,就是要教训那只黑猫,我们也不是办不到的。”
阿旺还是认为肯定是黑猫惹的祸,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它慷慨地向儿子作出承诺。
阿才蹦了几蹦,憋着的气发泄出来之后,它又跟个瘪了的皮球似的瘫在地上,这才缓缓道:“不是我与黑子的事,是黑子的主人,当然,它一直称呼它为饲养者,那个人类,他出了事。”
阿旺与阿星都是瞪大了一双眼,惊讶道:“人类?”
他们可没管过人类的闲事,也没那胆量。
阿才大略将人类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特意加重了“破产”两个字,以示这件事情很是严重,若是处理不好,人类将会非常凄惨,会“破产”的!
听完儿子的陈述,阿旺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它是只博闻广识的动物,自然是明白“破产”的含义的,那与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头无片瓦身无立椎、三餐不济早晚无食等等词语都是可以等同视之的,想不到那个别墅社区里的人类也会遭遇到这些,真是可怜!
唉!人类倒了霉,那只黑猫自然也好运不到哪里去!难道自己“攀大户”的那点小小心思也不能得到满足,反而要演变到收容一只流浪猫的地步?
噢!漏!
自己要是敢在家里堂而皇之地收容一只流浪猫,一定会被灰鼠老大逐出下水道家族的。
阿才说出了困扰自己的心事,心情显然好了些,它扭了扭尾巴,有些不好意思道:”爹地,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冲着你发脾气,可你要知道,黑子就快变成一只流浪猫了,我的油炸小核桃……”
说到这里,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拿尾巴堵住嘴,闭而不谈。它眨巴着眼睛,讪讪地望着老爹,傻笑。
阿旺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它了然地摸了摸阿才毛茸茸的脑袋瓜子,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儿子你这叫坦诚直率,是人类最缺乏的美德之一,老爹我支持你!”
阿才迷糊了,问道:”支持什么?”
阿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说呢?当然是支持你帮助人类脱出困境,努力保住属于我们浣熊家族的油炸小核桃!”
阿才又在低着头对手指,它默默地用行动表示着,这个事情实在很难办!
阿旺爽朗地一笑,这回却是一拳捣在阿才的胸膛上,像个人类中的大老爷们似的豪迈地道:“放心,这事儿交给你老爹我,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儿的!”
阿旺是谁?阿旺可是在未成年的时候便敢带着阿星跳上人类的大航船、从遥远的南美漂洋过海到达这异国他乡的富有冒险精神的浣熊爸爸,那么伟大的一件事情它都做了,帮助人类解决一点小小的困扰,这并不难!
阿旺带着种志在必得的胜利者的气势吩咐道:“儿子,现在你就只用做一件事情,这件事非你做不可。”
阿才好奇道:“什么事?”
阿旺睨着它道:“去打听打听,人类开的酒楼叫什么名字。记住,你可一定要向黑猫打听,告诉它,你的英雄父亲正在为它家庭的完整而坚韧不屈地战斗着呢!”
阿旺这举动,简直就是红果果的施恩望报,典型的以惠压猫,但黑子没有它那么多的弯弯绕,一听阿才转述完下水道里的长辈正在为人类的事情积极筹措,黑子感动得都快眼泪花花儿了,它以前没有朋友,以后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友谊,这只小浣熊已经是它猫生中能够遇上的最好的至交好友了。黑子又是一把搂住,将阿旺按到自己怀抱里,蹭了蹭,抽泣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阿才!鲫鱼拌饭分你一半,‘妙妙脆’也一定给你留上一包!我保证,一定做到!”
阿才觉得黑子这回的怀抱有点紧,它想挣扎来着,却又惦记着将来的小核桃予以放弃,算了,黑子都肯让出“妙妙脆”了,小核桃它是一定不会同自己抢的,就让它抱一会儿吧,难受,也忍了!
阿旺并不是盲目自信、浮夸于世却没有一点实干能力的牛皮大王,在向阿才了解情况后的当天,它便果断地采取了自己的行动。
它去找了下水道众多生物的老大——灰鼠先生。
灰鼠先生个头并不算大,在同类中或许它还称得上魁梧,但与浣熊夫妇相比,那可又小个儿得多了。但就是这个矮子中的将军,领导着这一片下水道里数以万计的小生物,躲避人类的捕杀,安居乐业地过活着。
灰鼠是一位有头脑有智慧的领导者,尽管它的衣着品味十分糟糕,还很不讲究个人卫生,浑身都透出一股子爆发户、土财主的气息,但这并不影响它对下水道地区的绝对领导权。
“灰鼠先生!”阿旺偏了偏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头处在较低的位置,以便灰鼠老大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脸、以及它诚恳的眼神。
“阿旺啊!有事吗?是不是又想报个旅行团,跟大家出去涨涨见识?你是老客户了,我打个折,收你半价吧!这回你还可以把儿子一起带上的,现在是旅游淡季,愿意跑出去转悠的动物不多了。”灰鼠坐在自己的橡皮转椅上,跷着二郎腿,一副公事公办却又施以小恩小惠的模样,坐在这位置上的时候,它可得瑟了。
权力是腐蚀人心的毒剂,对于其他动物来说,也一样!
阿旺强忍住压在心底的呕吐感,以一种十分恭敬和仰慕的神态面向那鼠辈,很是煽情地道:“灰鼠先生,我这次来是想请求您帮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的。这件事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却关乎到我们浣熊一家,尤其是我那可爱孩子的后半生幸福。”
灰鼠一听也肃然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这么大一顶高帽压下来,灰鼠也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儿,想要仔细听听,阿旺来求它办的是什么事儿。
阿旺又是不急不徐地道:“这件事是由一位人类引起的,那位人类所豢养的一只黑猫正是小儿阿才的至交好友,如果……”
还没等阿旺把话说完,灰鼠却尖声叫道:“什么?一只猫?”
阿旺点点头。
灰鼠的声音更是拔高了八度,它慌忙从橡皮转椅上跳了下来,左右转了两圈,寻着个勉强能栖身的孔洞,倏地钻了进去,嘴里还不停嚷嚷道:“开什么玩笑!国际玩笑么?真不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居然听到你跟我谈一只猫!一只猫!”
灰鼠先生都快哭出来了,尽管猫鼠结仇的源头已不可考,但这两个种族有着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这却是世所共知的,这只神叨叨的外来户居然跑到自己跟前来谈关于一只猫的事情,它……它这是在威胁么?它想夺权?
阿旺感到十分无奈,来此之前它已经料想到会出现类似的场面,但真到亲眼目睹的时候,它的心灵仍然有着不小的震撼。这就是种族仇视所带来的悲剧,哪怕灰鼠先生从未见过那只黑猫,它只是听着了有关黑猫的一丁点消息,便已经惊吓成这样儿,要是有一天黑子作客下水道,灰鼠还不得直接被骇出心肌梗塞来!
阿旺尝试着安抚道:“灰鼠先生,你莫要惊慌,这件事虽与那种生物有关,但它并不会出现在下水道里的,灰鼠先生你完全不需要与那种生物打交道。”
阿旺不敢再提“猫”这个字眼,它用了巧妙的法子规避,以免再引起灰鼠的反感。
果然,灰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它从地洞里钻了出来,重新坐回到橡皮转椅上,又变成了那个权柄在握的下水道领导者。
“阿旺,你直接说事吧,简短些,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很乐意为你效劳,也顺便向众多生物展示一下,猫做不到的事,我们鼠类却能做到,任那猫多么凶残与猖狂,终究有求于我族。”灰鼠骄傲地抬起了头颅,似在为家族荣誉而克服它的恐猫症,也等若隔着层层虚空向那只有求于鼠的黑猫无声宣战。
阿旺趁势赶紧道:“事情并不麻烦,灰鼠先生你之一族子弟众多,消息来源极广,可否替小儿的朋友打听一件事情,那是一间叫作‘海皇阁’的酒楼,最近很惹上一些麻烦,似乎有人想对那间酒楼的经营者不利,暗地里尽使阴招。”
大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阿旺条理清晰、口齿灵便,灰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间酒楼我知道,是个老字号了,从前生意很好的,前段时间重新振兴过,味道做得比从前还棒,族里的孩子们还时常去那边弄点外食过来孝敬我的。”
阿旺道:“那这事情……”
灰鼠拍着胸脯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即使不是为了你儿子,我也得好好照顾一下自己的胃口,老实说,吃惯了某种口味,突然间要换成旁的,还真是不太适应。”
像“海皇阁”最近发生的事情,在人类的争斗当中,再是常见不过,颇有前例可循。灰鼠先生好歹也是个辖管着数万下水道居民的领导者,很能抓住问题症结,在它的吩咐之下,鼠子鼠孙老鼠军团们有的放矢地搜集消息,很快,阿旺要的答案便传回来了。
的确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而使绊子的人就是“海皇阁”的大股东之一、黑子主人的小叔方有为。
自从黑子主人的父亲方有劳过世之后,将“海皇阁”七成的股份都留给了自己儿子,而他弟弟方有为却只分到了三成,忝居第二股东席位。方有为已是四十出头的岁数,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尾巴稍儿上,成天想着搏最后一把,也跟大哥一样轰轰烈烈拼出一番事业来。
但人生就是一盘棋,各方肘制,未必是想搏便能搏的,眼瞅着那碍到他上进的大哥顺利地驾鹤西去,奋进的方有为前行的路途却仍非一溜儿的平坦——又出来新的障碍物了。方有劳临终前把他念书的儿子叫了回来,还郑重地委托了两名资深律师,立了份效力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遗嘱,“海皇阁”正式被移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方有为原本是准备藏在角落里备好瓜果纸巾喜滋滋地看笑话的,他才不相信一个刚从学校晃出来的毛孩子能有啥作为,结果也不知是这毛孩子命太好,还是方有劳筹谋得太恰当,“海皇阁”不仅没被搞垮,反而越做越大,比从前还能拥有好口碑。
方有为恨呐!
牙痒痒般地恨!
若要等到“海皇阁”自然垮,怕是他儿子长大成人了也还未能办到,事情到这个地步,必须得加点催化剂。
于是,久盼不到出头之日的方有为出阴招了。
章七 祸事临主人遭绑
灰鼠先生调查回来的结果让阿旺一家以及帅猫黑子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每一段童话故事中都会出现一个邪恶的反派人物,有时候是妖媚狠毒的后母,有时候是丧尽天良的小叔,黑子的主人不幸就摊上了这么一位自己阵营中的隐形敌人,难怪“海皇阁”频频出事,那些有问题的食物、酒水确实只有自己人才能弄得出来。
了解了事情始末就好办许多,现在唯一的困扰便是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人类。
人类有句话,叫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人类又该如何才能知彼呢?
这回黑子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它有办法!
前面我们也说了,黑子是只不折不扣的宅猫,它的猫生就耗费在电视、电脑和“妙妙脆”上面,当人类不在的时候,黑子便是这栋屋子的主宰,它能灵活地操纵许多物具,其中就包括了小巧而精妙的电脑键盘。
现在,黑子就跳跃在人类专用的书桌上,它梅花瓣一般娇美的脚爪飞快地弹击于每一个字母格,很快,一行行文字便出现在屏幕上,它在发一封邮件,大致内容便是灰鼠先生反馈回的那些消息,末尾署名你最棒的良师益友。
黑子“啪”的最后一击,点了回车键,那封邮件已经成功发送出去,不多会儿的功夫,人类就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到这封其实是来自于他自己家中的陌生邮件,他将明白近来这些祸事的来胧去脉,然后,果断采取行动。
“黑子,你可真是厉害!”阿才羡慕地看着黑子跳起它那键盘舞,自己也想蹦过去试试。
“跳上来吧,阿才,我教你上网!”黑子好为人师,热心地替阿才辅导起电脑课来。
它们毕竟是不用工作的小动物,很容易就被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对于人类快要破产的事情也没太放在心上,有那封详细的告密信,人类应该懂得如何处理的。
在这之后,黑子那位家庭成员心情果然好了许多,连购买“妙妙脆”与油炸小核桃的频率都高了许多,全然不顾虑二只小动物吃不吃得了,一个劲儿地往家里囤存粮。
这一天,黑子独自在家,它从专用通道里钻了出去,在自己家门口溜了两个圈,舒活舒活筋骨,再顺便呼吸一通新鲜空气,正觉轻松加愉快的时候,它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汽车驶来的声音。
人类回来了!黑子耳朵一抖擞,睁大猫目往不远处望去,果然是它家人类驶着深蓝色的座驾缓驰在小区内,他将车开进库里,不多会儿的功夫,就拎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过来。
黑子一甩尾巴,扭头便跑,它麻溜儿地从专用通道又钻回家去,它可不愿意人类看到它等在屋门口而误以为它在献媚地出迎,这是蠢狗才会做的事情,黑猫一族绝不屑干!
从屋子后面绕过来颇费时间,人类才走了不多远,还差着丈多距离的时候,又是一阵马达声响,一辆铁灰色大众车停在了人类面前,将他与回家的路途隔开。蓦地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来,一边一个,架着人类就往车上拖去,动作粗暴,十分凶悍。人类想要喊叫,但他的嘴已经被捂住了,没能发出声音。
这时候,黑子刚刚跃回到客厅里视野良好、能从观景阳台瞅见大片风光的沙发专座上,它尚未蹲定,就瞅见人类上了另一辆车——一辆十分陌生、颜色格外招人嫌的破车,人类拎着的塑料袋子掉在了地上,一包“妙妙脆”摔了出来,黑子眼尖地瞧见了,它还瞧清了人类被两个坏人夹在当中,正在拼命地挣扎。
绑票啊!
受电视剧的洗脑,黑子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么几个字来,所以电视剧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这回黑子的判断很正确,它家人类的确是被人绑走了。
那辆车停得很是地方,恰好在拐角处,属于小区内架设的摄像头拍摄死角地段,没出事的时候,大家也不太在意这点,并未想着改进,任其这般至今。
黑子被吓坏了,它立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出去,它要救它家人类。太可怕了!居然有人在它的家门口、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攻击它的保护对象,这新闻要是传扬出去,将是黑子猫生中最大的污点。
可耻的贼人,竟然在挑衅高贵的猫族。
那辆铁灰色不打眼的车子开得却快,黑子顾不得许多,四条腿儿抽筋似的摆动着,没有半刻偷懒,它明白,车子才刚刚启动,且是行在社区之内,速度较缓,若不趁这时候追赶,等它驰上大路,那就更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黑子将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但黑子确实不是长跑健将,短跑的爆发力也不是它所具备的,眼看着那辆车越驰越远,扬起的尾气就快在空气中消弥干净,黑子绝望地“喵呜”一声,难道就要从此与主人作别了么?
“汪汪汪!”
这是一条狗的叫声,这只大声叫嚷的狗还是黑子的老熟人(兽),那只被阿才算计跌进下水道的大黄。
“你歇着!我去追!”大黄身高体壮、速度惊人,更要紧的是,它不是路痴路盲,它的识路能力简直可以被排到这一片区内数一数二的强,更有着强大的嗅觉,只要对方没有跑出三四里地去,大黄就能嗅得到被追踪者的味道。
黑子正累得口吐白沫,大黄此言一出,它立即脱力跌倒了。
真想不到啊!又蠢又凶狠的狗族份子竟然也能拔腿相助?
已没有时间去细听黑子的感叹,大黄动身了,这一天,许多人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只毛色黯淡、毛质也不光滑柔顺的大黄狗狂奔在这一带的别墅区内,追着一辆铁灰色的小车猛吠。很快的,那辆车驰出了小区,保安并没有拦阻,没有人会因为一条狗的追赶而拦下一辆车子,那辆车有通行证,车上的人也笑得很和善,他们向保安解释说需要送一位病重的朋友去医院。
一上了主干道,车子立即轰足了马力,顿时将大黄甩出老远,车上的人已经注意到这条狗,但他们分/身无暇,也就懒得与之计较,只求甩开了事。
好样儿的!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第一追踪家族的定位搜索么?大黄咧开嘴,冷森森地笑了,它还没有使出杀手锏呢,人类,你高兴得太早!
黑子的家庭成员人类与大黄并无相干,但大黄作为一只曾经的家养犬,尽管因为主人搬家而遭受遗弃,骨子里它还是将狗族的忠诚与坚贞刻绘得深沉,它虽然时常流浪在无檐的街头,头无片瓦身无立椎,它也试图用放荡不羁的浪子情怀来麻醉自己,但是,它毕竟是一条与人类有着深厚情感的家养犬,这不单是针对某一任主人,而是针对所有拥有爱护动物心思的良善之辈而言。
眼见着黑子被照顾得安定、无忧,大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它知道自己与黑子是不一样的,它天生便摆不出猫族那样自以为高贵冷艳实则做作矫情的姿态,但它也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的坚持。
现在,它的坚持便是救下人类——尽管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但他还有与之牵拌的动物,只要符合了这一点,大黄都要帮他一把。
大黄一条狗的力量是微弱的,但一条街的狗全数出动呢?
群众的力量是可怕的,也是无穷无尽的。
“嗷鸣~”大黄仰天长啸一声,它的声音极其嘹亮,数里之地都回荡着这威武雄壮的啸声,不过片刻功夫,远处便有了回应,那是另一条流浪狗,它与大黄一样,有着对人类亲善与维护的理念,听到大黄的呼喊,它立刻就明白了大黄的意思。那是它们狗族成员特有的信息传递方式,可以传出数里的距离。
大黄在告诉它,有一辆铁灰色大众车、尾号4848,车上一位可怜的人类被绑架,附近的朋友们,一见此车,全力追踪。
大灰接到这条传讯的同时,它的眼睛已经瞟见了迎面驰来的贼车,矫健的身躯迅速掉头,大灰追了上去。
车上那几人也觉奇怪,今儿究竟冲了什么天煞,怎么不断有野狗紧追着这辆车不放,车上也没搁狗粮肉骨头之类的嘛?
“嘿,真是邪了门儿了,竟叫一群野狗给盯住,传扬出去,真要成个大笑话!油门儿轰紧了,管它狗也好、人也罢,统统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