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猫狗鼠众生齐上
跟在容时千身边的小马仔赶紧帮把手,与那扛人的倒霉蛋合力将绑来那人抬到角落里,那里有张临时铺搭起来的木床,上面堆了软软一层垫子,还算舒适。不过人既然仍是昏迷着,舒服不舒服的,实则也是感觉不到的。
邵涧转回到容时千身边,探询道:“容少,这人给您绑来了,要不要再多留几个兄弟在这边照顾着?”
容时千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眼皮,撩了邵涧一眼,道:“都撤了!”
邵涧脸上肌肉扯了扯,挤出个笑模样道:“都撤了可不成,容少您好歹也得有两个使唤打下手的,这地方荒山野岭的,总不成事事都由容少您亲力亲为。”
容时千鼻腔里又“哼”出一声,不耐烦道:“少废话!”
那邵涧连连点头道:“是是,少废话,多做事,容少说的可真是至理明言。”
接着他一转身,面向人高马大那几人道:“阿桃、阿仁给我留下,其余的哥儿几个都撤了,记得绕几个圈儿再开回城里,套牌牌照也莫忘了摘下来,谁要做得留下把柄,嘿嘿,涧哥我的拳头也得勉为其难饮饮血了!”
一干悍将们刚要应声轰然而散,容大少却猛地将摆在他面前的一张小桌几一踢,那木桌顿时翻倒在地,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面瘫相,活像这档子事儿不是他干的一般。
“都撤了!”容大少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同时,他的语气表明,他不愿意再重复第三遍。
邵涧脸色也变了一变,他挥了挥手,那些悍将们如释重负,赶紧鱼贯而出,只差没高呼三声万岁。说句大实话,容时千容大少生得令人赏心悦目,那性格却臭得教人痛不欲生,也就邵涧还能勉强抵得住容大少的炮火。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邵涧上前将木桌扶起,口里还不忘嘟囔道:“发的一通神火,真是好威风,好有王霸之气!容少,阿涧可真是服了你了!”
容时千倒是没生气,语气也比有众小弟在场的时候缓和了些,道:“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说都撤了!”
他这话虽是对邵涧说的,眼神却已飘飘忽忽地飞到了角落里,飞到了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身上。那迷药总还得过上个把小时才能失效,再加上容时千还没想好用怎样的姿态面对醒来的那人,在他想明白之前,还是让那人先昏迷着吧!
邵涧笑得有些古怪,道:“别得寸进尺啊!要是连我都撤了,真遇上点什么事儿,容少你准备怎么应付?拿那睡得跟猪一样的某人去挡枪,还是自个儿傻不楞登地冲过去替他挡枪?”
容时千皱眉道:“我能像你说的这么没用?”
邵涧吹着口哨道:“容少有用得很,这点阿涧还能不明白?可你的有用绝不是放在抡刀拿枪挥拳头与人拼命的事情上面,这些事情啊,阿涧做就成了,容少你却须得保重。”
最后两个字,邵涧咬字极重,显是有强调的意味,他也不再多说,所谓光棍一点就透,眼子棒打不回,若容时千是个“眼子”,也揽不到邵涧这样的人跟在身边。
转过身去,悠悠地晃到门边,邵涧似在那里自言自语道:“这本是人家的家事,瞎掺合进来做什么呢?讨骂也是活该的!谁教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容时千听得眼角一抽一抽的,邵涧这话无论怎么听都透着别扭,也不知他是在说自个儿还是在说容大少,但无论说谁,含沙射影的功夫都已经足够,容时千没当场发飙,也算得涵养好。
邵涧临出门前又嚷道:“我就候在隔壁屋里,有事叫一声便成,容少自便啊!”
末了他探回半耷脑袋,再叮嘱道:“不过动静也别太大,悠着点儿!”
“滚你的蛋!”容时千冷冰冰的脸倒有了丝笑意,纯粹被这人给逗乐的,邵涧走的时候体贴地将门也给带上了,这时候屋子里只有透过花布窗帘能照进点光来,显得格外黯沉。容时千走到角落里,打开电灯开关,屋子中央吊下的一盏百瓦白炽灯泡亮了起来,桔黄色的灯光竟也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给人脸上也打出亮色来,倒衬得一睡一醒的二个男人更加英俊生动了。
被容时千绑回来的人叫方杨,是本城最好的酒楼“海皇阁”的年轻老板,方家那些事情容时千有所耳闻,方有为搞的小动作,他也早让人查得清楚明白。邵涧说得没错,别人家的家事,瞎掺合进来做什么?办好了讨不了巧,办不好还平白惹人厌,可他独个儿待了一夜,还是理智屈从于情感,第二天早上,没说多话,就召了一帮兄弟,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容时千与方杨算得上是旧识,更准确地说该是同窗,他们毕业于本市同一所中学的同一班级,方杨对他能挂个脸熟、记得住名字,他对方杨,却是百感交集、刻骨铭心。
坐到床边,容时千凝视着那人的睡颜,他手下人确实没敷衍办事,此时的方杨就跟个睡美人儿似的,脸上也没什么痛楚,神情很是安详,嘴角边甚至还扬起些微弧度,想来正在做着美梦。
容时千伸出手去,在方杨的脸颊上轻轻抚了一抚,跟片儿羽毛掠过似的,几乎没有触感,却搅得容时千心里如巨浪翻腾、钟鼓齐鸣。
方杨的眼皮动了动,容时千慌忙缩回手去。
其实方杨的梦并没有醒,只是容时千自己的梦醒了,刚冒出头的一点小火苗儿又被他自己掐灭了去。
在城市里面,故事的另一头线索也在积极地延伸、发展着。
流浪狗大黄找到了黑子,向他告知狗族众兄弟掌握到的最新动态,那辆载着黑子主人的4848大众车是开往西边郊区的,大黄虽有不少同族的兄弟,但它们大多分布在城市里面,郊区的那些亲戚久不往来,也不晓得现在近况如何,恐怕是难寻得到可以打听消息的渠道。
黑子听了这消息难免沮丧,一旁的阿才却很是兴奋地嚷嚷了起来,直道如果是西边郊区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一定能够打探得到人类的下落。
大黄忍不住插嘴道:“西边郊区是很大一片地方的,我们要踏遍每一处地方少说也得花上三四天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人类会遭遇到什么,那可说不定。”
阿才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它笃定地道:“不用一处一处慢慢去找,我家隔壁再隔壁的邻居是户蟑螂兄弟,它们有办法。”
黑子猫胡子一翘,有些失望道:“蟑螂能有什么办法?它们还及不上大黄哥的鼻子厉害吧!”
阿才道:“蟑螂兄弟虽然一直住在城里,但它们时常会搭奶站的顺风车去西郊探望亲戚,西郊不是有一片很大型的奶牛场么,奶牛场里住了屎壳郎一族,附近十里地,就没有它们那一族不知道的事情。我们若托蟑螂兄弟去向它们的亲戚打听,一定可以得到结果的,并且是毫不费时费事的。”
黑子心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道:“阿才,你能说动蟑螂兄弟帮这个忙?”
阿才道:“应该……应该是没问题的吧,顶多我们准备些小礼物,它们也有爱吃的东西,一定愿意帮忙的。”
蟑螂爱吃的东西大约便是油了,它们不是还有个绰号叫作“偷油婆”么。
黑子家主人的事情已经在下水道众多生物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原本大家是毫不相干的生物,但因为黑子与阿才的友谊,居然将地上地下互不相干的生物结成了一线,大家为着共同的目标而奋斗着。
下水道会议大厅中,好几个家族的代表会聚一堂,会议由灰鼠老大亲自主持,浣熊一家对事情始末详加说明,而蟑螂兄弟则邀请了它们的远房亲戚屎壳郎过来,就西边郊区发生的情况一并向大家阐述。
屎壳郎不是头一回进城,但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城里的居民欢迎它,一眼望去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生物全都睁大着渴望求知真相的眼睛,屎壳郎感觉到有点紧张,还带着丝亢奋,它的话语声也磕磕拌拌地险些抖擞不清楚,不过好在有蟑螂兄弟作补充——它们已经去了西郊一趟,对那边的情况也算是亲眼目睹。
从屎壳郎与蟑螂的陈述中,下水道众生物们得知,那只黑猫的主人被送往西郊某处的闲置木屋内,有两个人类看管着他,暂时还没有被虐待的痕迹,一日三餐吃得好好的,还能定时出去散步、放风,对于被绑架的人而言,这待遇简直好到姥姥家了。
“只有两个人?”灰鼠老大拍了拍椅子扶手,庄重地说出自己的疑问道:“如果只有两个人看管,那只黑猫的主人为什么不逃走?”
屎壳郎挠了挠须子,有些为难道:“这个……我觉得他是想逃也逃不了吧,我亲眼见过,那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极其厉害,隔着三四十米远,也能准确地打中靶子红心,枪无虚发。那只黑猫的主人若是要逃,没跑出几步多半就让这人给‘嘭!嘭!’了。”
下水道的众生物齐齐缩了缩脖子,这个声音如放炮一般的“嘭!嘭”它们可不算陌生,现在各大电视、电影剧里面不都经常出现么,这种叫作“枪”的小匣子可谓是人类一大发明,有此物在手,所向披靡,难怪那只黑猫的主人不敢逃走,一逃就得丢掉小命,那谁还敢逃啊!
灰鼠老大挠了挠头皮道:“有枪啊?这可难办了。”
虽然说还没听说过有人拿枪来对付老鼠的先例——这种杀鸡用牛刀的事情想来极少有人抽风去做,灰鼠老大也仍需慎重,不能为了一只猫的主人而用鼠族子弟的性命去冒险。
小浣熊阿才求恳道:“灰鼠先生,黑子只有这么一个伙伴,要是没有了人类,它会流离失所的。”
灰鼠老大道:“这个啊……其实在座(站)各位都不是家居动物,也实在不觉得脱离了人类的豢养有什么了不得的,那只黑猫……”
灰鼠老大顿了一下,它记不得那只黑猫的名字了,对于一只老鼠而言,也确实没必要记住一只猫的名字,只要知道那是一只猫就足够了。
阿才赶紧道:“它叫黑子的。”
灰鼠老大尴尬道:“我知道它叫黑子,我是想说,它一只猫哪里管得了人类的事情,就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动物齐上,也没办法与人类的力量抗衡啊,明知道对手比自己强大还去招惹,那就叫自不量力。”
阿才一愣,随即想要反驳,浣熊爸爸阿旺先它一步说道:“灰鼠先生,您一直是我很尊敬的对象,因为您以自己的睿智领导着下水道众多居民,给大家营造了一个安定的居住环境。但今天,您的表现却令大家很失望!”
阿旺一针见血,直戳到灰鼠的心窝上,堪称稳准狠!
灰鼠老大面皮涨得紫红,气急败坏地囔囔道:“喂!阿旺!可别胡说!我哪里有做得不对了?难道我领着大家去送死,这才是做得对?”
阿旺要的就是灰鼠的失态和失控,它不停地挥舞着两只前爪,尽情地煽动道:“下水道的居民们,我们一直以来倡导的是什么?是和平共处、互相帮助。我们一直以来依靠着什么而生活?是人类的劳动与付出。”
“是的,我们也会为着生活而忙碌奔波,但我们奔波忙碌的对象是什么?是人类已经生产出的成品,无论是玉米棒子还是薯片,又或者是电视剧与娱乐节目,这些都是人类赋予我们的。善良人类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尽管他们也未必喜欢我们这些穿行于下水道和人类屋舍间的生物,但他们至少还为我们生活的轻松愉快而作出过贡献。”
不少的下水道居民点了点头,它们也十分赞同阿旺说的这一点。在众多生物中,人类是最富有创造力的,而其他动物固然因为人类的肆意扩张而吃尽苦头,但同样也在分享着人类文明的成果,这点甚至在人类自己内部也是同样通用的。
阿旺见自己的演说已经起到一定效果,它继续道:“就拿这位黑猫的主人来说吧,他是一位酒楼经营者,那家‘海皇阁’相信不少朋友都早已听说过,我们之中也有生物品尝过‘海皇阁’内的美味佳肴。”
阿旺瞥了灰鼠一眼,道:“如果没有了这样的人,我们今后还能吃到那些美味么?”
已有下水道居民情不自禁地呼喊道:“不能!”
阿旺又道:“难道我们还愿意去吃回如垃圾般的薯片与薯条么?”
“不愿意!”
“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
“捍卫我们的生活!”
“以及捍卫我们的肠胃!”
阿旺补充道:“为保护黑猫的主人而战斗!战友们!我们难道竟会畏惧两个邪恶的人类么?”
“不会!”
下水道七曲八拐的孔道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虽是参差不齐、叫声各异,那心思却是共同的。这许多生物被阿旺煽动了情绪,正处于狂热阶段,除了自我膨胀的英雄意识之外,也有对于美食创造者的怜悯和保护。
阿旺已俨然成了下水道中新一代的领导者,拥有了比灰鼠老大更为广泛的拥戴和凝聚力。作为一只外来户,能营造出这种局面是极其难得的。
阿旺心满意足地陶醉在权力颠峰,它挥了挥爪,极有风采地道:“那么,伙伴们!我们出发!”
浩浩荡荡的下水道军队出发了,汇聚了浣熊、老鼠、蟑螂、蜘蛛、跳蚤等众多生物,因为数量过多,它们没办法像蟑螂兄弟一样通过运奶车到达西郊——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动物军出现在人类的运奶车上,那会引起极大的骚动和社会恐慌,进而会掀起新一轮的爱清洁、灭四害运动——这对下水道栖居的众居民而言,太可怕了!
阿旺并不愚蠢,它是一只心思深沉、拥有高超智慧的成年浣熊,自然不会犯这等致命的错误,它率领着动物军从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往城郊赶去,这耗费的时间虽然较多,却不会惹出意料之外的麻烦来。
阿才则回到地面去与黑子、大黄会合,它们三个先打头阵,搭顺风车去西郊农家小屋内刺探情况,伺机营救人类。
只是还有一点难办的,便是阿才等三只动物,它们可没能拥有蟑螂兄弟那样小巧玲珑的身躯,蟑螂兄弟只要往运奶车上一缩身,极难被人发现,但这么三个肉乎乎、毛绒绒的大小家伙,哪里能瞒得住人类的眼睛?
想搭顺风车?
抱歉!这可不是每只动物都能具备的本领。
不过阿才还是有自己的办法。
运奶车来了,从奶站平稳地驰出,还没来得及加速,司机大哥便眼尖地瞧见大马路上蹲着只毛绒绒、黑白花纹相间的小动物,甩着尾巴、挠着爪子冲他扑楞眼睛。
太可爱了!
司机大哥岁数不算大,也就二十啷当岁,刚拿到大车驾照没多久,应聘到这家公司为奶站开车,正处于凡事皆新鲜的阶段。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动物,睁着一双极灵活的眼睛直盯着他的脸瞧,一点儿也不怕生,更不怕驰向它的庞然大物,公然地撒娇耍赖,蹲在运奶车的必经之道上,就是不肯让开。
司机大哥按了按喇叭,阿才装傻充愣。
司机大哥又唬了唬嗓子,阿才索性无邪天真。
司机大哥没法子了,他只有停了车,走下来,蹲在阿才跟前,也拿自己的大眼睛瞪着阿才,好半晌后才道:“原来是只小浣熊!”
司机大哥也是“小浣熊”干脆面的拥护者,终于认出了儿时的偶像,感到十分兴奋,他试着拿手揉了揉阿才的小脑袋,居然成功。
阿才本就是有意勾搭他的,当然不会躲闪。
“哈哈!”小司机大笑道:“你是家养的么,都不怕生的!等在这里莫非是想我带你回家去?”
想了想,孩童心性未尽去的小司机越发觉得这是只走失的家养浣熊,自己有缘遇上,必须得带回去好生养着。他把手一伸,展现出自己宽阔的怀抱来,充满期待地道:“跟我回家去吧,小浣!”
哼!谁叫作小浣?这么娘儿兮兮的名字,也亏得你叫得出口!
阿才颇为不屑地绕过了小司机,自己一跃一跃地往运奶车驾驶室跳去,小司机刚要开口阻止,却转念又一想,自己要带它回家,又怎能不让它上车?反正只是在驾驶室里,小浣看起来也十分干净,倒不会给储物车厢造成污染,去奶场取完奶之后再领它回家。
这位经验尚浅的小司机可不知道,在他被小浣熊吸引了注意力之时,一黄一黑的两只动物已经相继跃上后面车厢,默不作声地隐藏好身形,它们冲小浣熊打个眼色,示意一切进行顺利。
章九 你欺我诈大混战
没人能形容奶场的工人打开车厢铁门的时候,见到一猫一狗从里面跃出时的表情有多狰狞,近些年来奶制品市场频频爆出健康问题,已经惹得经营者们多方注意,对于采集、运输过程中的卫生消毒等做得严格了许多,至少要做出一种绿色、环保与健康的姿态来,结果怎料到居然从运奶车中跳下两只活物,这要是又被人捅了出去,得惹多大麻烦!
“小王,你怎么搞的?你车上竟然装着这么两只脏兮兮的流浪猫狗,你还想不想干啦!”奶场一位大婶尖着嗓子叫嚷起来,高分贝的音量吓得司机小王一哆嗦,赶紧用手掩住耳朵,却没料到这一举动更惹来大婶的咆哮,干脆伸手拧起他的耳朵来,疼得小王嗷嗷叫。
我们可不是流浪猫狗!
一边奔跑一边侧耳倾听人类对话的黑子与大黄同时在心里替自己辩护着,他们从来都自觉是人类家庭内的一员,哪怕与他们共存的人类出了事情,他们依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任何改变。
阿才趁乱也跳了下来,一纵一纵地跟着伙伴逃走了,对于自己给小司机带来的麻烦,它只有在心里默默说一句抱歉了,但为了黑子的主人,只得如此。
大黄已经用它灵敏的嗅觉发现了黑子主人的踪迹,它正领着伙伴们往那边赶去。作为先头部队,它们的任务很艰巨。
还是西郊那几间农家小屋内,方杨自然早就醒过来了,他睁开的第一眼便瞧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着实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才想起来问自己身在何处。
容时千与人谈判、对砍的时候也没有杵过对手,这会儿倒有些紧张,他竭力不让方杨瞧出他这种怯场的表现,稳了稳情绪,才答道:“这是西郊。”
方杨轻轻揉着额头,还有些昏沉,容时千的手下选用的是好药物,可再好的药物将人给药倒了,那也是不可能一点副作用都不留的。方杨在努力地抓取混乱记忆中的片段,他突然一拍脑袋,大声叫道:“啊!我记起来了,在我自己的家门口,有几个人从一辆旧车上下来袭击了我,然后……”
然后他就昏过去了,后面的事情方杨自然全无印象。
“时千,是你……”方杨的目光中透出复杂莫名的光芒。
容时千陡然觉得心中一痛,失声道:“我……我……对不起……”
最后几个字,容时千几乎已是喃喃自语,那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方杨也没听得见,他激动地拉着容时千的手,道:“多谢你救了我,多谢!”
容时千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原来方杨将他当作自己的救星了,虽然容时千的本意的确是要救他、帮他,但他采取的方式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更加不是他那被绑架的同学所能原谅的。既然方杨会有这样的误会,就让误会继续下去又何妨?
容时千缓慢地摇了摇头,道:“不用谢的。”
对比容时千的冷淡,方杨也觉自己的态度过于热情,他松开了拉住容时千的手,又道:“时千,你是怎么救到我的?这简直太不可想象了,我知道你打架厉害,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能瞧出来了,但他们有四个人啊,四个你也打得过?”
方杨这话问得不免有些外行,但那种微微崇拜的语气教人很是受用。
不仅是四个人,还是四个练过十多年散打的高手呢!容时千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带着点含蓄,又有些许骄傲,他当然打得过这四个人,不以身份压人、单纯地过招,容时千知道,自己确实打得过这四个人。
但这又如何呢?这早就不是蛮拼武力的时代了,纠纠武夫并不值得夸耀。容时千为自己想在方杨面前有所表现的心态感到好笑,他决定谦虚一点,柔声道:“我没有同他们打架。”
方杨奇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可不是轻易能放人的良善。”
容时千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正在编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来解释他是如何救下老同学的,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探进来一个蓄着板寸头的脑袋,是邵涧。
邵涧嘿然一笑,道:“容少,怎么不在老同学面前替我表表功呢,阿涧我可是等着听呢!”
容时千扫了他一眼,道:“有事?”
一看见邵涧,容时千就知道,这厮一直躲在屋外偷听,但他敢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自然是有十足把握不会惹得自己发飙的,那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只怕邵涧已经编好了!
方杨冲邵涧友好地伸出手,道:“这位先生是时千的朋友吧,你好!我是方杨,时千的中学同学。”
邵涧装模作样地将右手掌在棉布T-恤上擦了擦,这才伸了出去,捉住方杨的手晃了晃,口中啧啧叹道:“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涧哥我这手糙得跟拿铁刷子刷过似的,方先生你一双手却是细皮嫩肉滑腻腻的,就跟那……”
邵涧很想赞一句说就跟那小娘儿们的嫩白小手一样,可眼角余光瞅见容时千正瞪视自己,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换上句“就跟用牛奶泡大似的”,附近便有一家大型牛奶场,邵涧四周遛达过两圈,很容易便联想到这上面。
方杨抽回手,讪讪地笑道:“涧哥说笑了!”
容时千道:“少废话!进来有事儿?”
邵涧撇一下嘴,道:“还非得有事儿才能进来?不兴让我与方先生闲聊几句,容少你可真是太霸道了些,就算是老同学,也犯不着锁上门说悄悄话吧!”
容时千斜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是锁上门的,那怎么还进来了?”
邵涧笑得有些欠抽,道:“没办法,开锁技术太好,手一痒就给弄开了。刚才方先生叫得那么大声,我在隔壁不小心听见了,总不能听而不闻,放着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