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右相估计不会很高兴便是。
就寝前,袁思还是打算先如个厕。不想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一个人。
那人默了一会,才道:“更深露重,皇上出来做什么。”
右相生得极为俊朗,个子也比他这个尚未弱冠的皇帝高了大半个头。袁思稍稍抬头,借着门口的月光依稀能瞧见他刀削的轮廓。
“朕想。”顿了顿,“朕想看看右相何时过来。”
硬是把如厕两个字咽下去。
莫名的,怕这两字污了右相的耳朵。
李想道:“皇上大可不必等着微臣。”
袁思抿唇道:“朕想等便等了,右相连这个也要管么。”
李想微怔,却是不语,迈进寝宫时让人掩好了门窗。
先前的烛台已然让人更换过,烛光极为亮堂,甚至可以看清那人眼底的淤青。
袁思不知如何与这个久未谋面的右相说话。
朝堂琐事,他不太了解。
诗词歌赋,也不甚明白。
琴棋书画,更不必说了。
而且,天已经很晚了。两人呆坐了一会儿,男人异常沉默,袁思有些坐立不安。
觉得今日定是太莽撞了。
右相大抵到现在还埋怨着他。
或许连他这张脸也不愿瞧见的。
见右相盯着眼前跳跃的烛光,袁思更加确信,心底默默叹了两声。
李想突然道:“皇上早些歇息吧。”
袁思抬头,应了声“哦”,听话的离了桌案。
毕竟现在除了睡觉,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走到床榻,袁思突然转身,“右……”
李想赫然跟在他后面。
突然撞上一处坚硬,袁思身子一晃,便往后头的龙榻栽了去。
李想道:“皇上这么急不可耐的投怀送抱么。”
袁思赶忙坐起,“没有,朕,朕只是想问,右,右……”
向来独自睡习惯了,便想问问右相是否也要睡这儿。袁思突然意识到问的很是废话,支吾了半天。
“右什么?”
“右相。”
“右相什么?”
“……没什么。”
他不说,李想自也不会多问,只是盯着皇帝钻进被褥,跟条虫子似的。
袁思下意识靠着墙壁,把脸埋进被子里。
到底,还是个小皇帝。
虽然年纪也不算得小了,养在深宫中的皇帝,约摸便是这样。
娇嫩的像朵花。
李想盯着凸起的被褥,须臾抬手。
灯灭了。
眼前突然黑不溜秋,袁思探了半个脑袋,面对着墙,动也不敢动。清晰能感到右相掀开被褥,躺了进来。
袁思整个身子似乎都僵硬了。
不知过了多久,袁思侧得有点酸,蠕动两下转过身。下意识放缓动作,生怕扰了身旁尚且隔着两三寸距离的男人。
不想,还是扰了。
李想道:“皇上可是睡不着。”
袁思道:“没,没有。”
鼻音渗进被褥,有些模糊不清。
空气募地安静下来。
袁思不出意外的睡不着,但也不知右相睡了没有。
除了隐隐约约的黑影,什么也看不见。
右相睡得很直,鼻梁很高,影子浅浅弯了个弧。
眼前看不见,胆子似乎就大了几分。袁思道了声“右相”,那人没应,绵延的呼吸上下起伏。
袁思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不知如何开口。提了提音量,复道:“右相?”
那人依旧没应,大概真的睡着了。
袁思突然默了声。
若真要说起,该是从父皇驾崩的那夜说起,还是从他登基的那夜说起,亦或是从圣旨宣布的那一刻说起。
总的来说,袁思莫名有些愧了。
当年父皇纳贤才设科考时,右相一举夺魁,方才得了个状元,入朝为仕,颇得父皇赏识。
便在他跟前儿,父皇也喜笑颜开与他说道了好一番。
具体的已然记不得,反正大体意思,便是极好。
袁思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父皇便趁着他的好奇劲儿问过他。
父皇说,他叫李想。
父皇说,他生得极好看。
父皇说,他当是大袁的栋梁。
然后,父皇问他,“此人,思儿可喜欢?”
当时他年岁尚小,只听得父皇如此赞不绝口的一个人,想来是极好,便点了头道:“喜欢。”
他依稀记得,父皇的眉头倏地松开来,与他笑道:“等你长大,父皇便把他赐给你。”
当初,袁思并不明白,只当是以后能与如此厉害的人见上面,说上话。
现在回想起来,心头便是异样的愧疚。若他说不喜欢,或许右相还是原来的右相。
断不会在累累功绩的后头,还徒添一笔莫须有的“皇恩浩荡”。
即便这些年,右相事务处理的滴水不漏,却也时常被人在背地里诟病。
绕是他极少过问朝事,也听到不少。
想来,还有更多。
袁思轻轻叹了口气。
朕当真是对不起右相的。
李想道:“皇上,臣受不起。”
袁思惊了惊,方才后知后觉,他竟是出了声。
声音委实冷寒,袁思觉得凉,往被褥里头缩了缩。但话已出口,袁思道:“右相,朕有愧。”
李想侧头道:“那便愧着吧。”
果然,右相还在怨他。
袁思道:“好吧。”
须臾,袁思又道:“右相为何还没睡。”
李想答非所问,“皇上为何今夜召臣。”
袁思老实道:“朕想见见右相。”
李想道:“臣睡不着。”
袁思愣了下,反应过来右相答的是上一句,便道:“哦。不过,上句话已然过了,右相大可不必再答。”
李想道:“臣愿答。”
袁思默了道:“右相高兴便好。”
若要旁人听见,定要以为皇帝多么宠李贤妃了。
其实,明日一早,皇帝召幸李贤妃的事情定然便会传遍后宫。
袁思突然意识到这点,心中更愧了,随即道:“右相,朕,以后不会召幸你了,你大可放心。”
那人没出声,半晌才道:“所以,臣是失宠了么。”
袁思赶忙道:“啊,没有。朕的意思是,是,是……”
空气里莫名有股热浪,袁思磕磕巴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李想道:“时辰不早,皇上睡吧。”
袁思利索收住话头。
突然,袁思道:“右相,朕今日翻了你的牌子。”
李想似是动了动身,“皇上有何吩咐。”
袁思道:“咳,也,也没什么。”
李想突然凑近道:“还是说,皇上要臣做些什么。”
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袁思像是受了惊,猛然往后,脑袋便磕上墙。
闷哼一声,袁思吃痛道:“其实,没什么,朕只是想如个厕。”
他自小有怕黑的习惯,宫里人上下皆知。换作平日,袁思睡觉时在床头亦会点上一盏灯。
李想自也明白,“皇上不是有便盆么。”
袁思有些臊。
右相在这里,难不成他在这里出恭?故作正经道:“朕,向来不喜欢用那个。”
那个东西他的确甚少用。
“哦,是么。”李想转了个身,“臣不想起来,皇上自行解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啦
第3章 标题
怎么能这样。
便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床头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袁思想起他眼底的淤青。
右相当是太累了,白日要处理朝事,晚上被他召过来。
现在,又要陪他如厕。
袁思蠕动着缩进被子,大不了再忍忍。
迷迷瞪瞪的,耳旁突然道:“皇上,寅时了。”
袁思瞪眼,“朕还困着呢。”
困得不行,一夜未眠。
李想只道:“皇上该起床读书才是。”
寅时晨起,卯时上朝,皇帝自小便有这种规矩。
虽是老祖宗的规矩,然而在袁思的印象里,这种规矩在登基后便没有了。
袁思道:“右相,朕是个皇帝,不是太子了。”
李想道:“既是皇帝,更该早起读书才是。”
勉强抬了抬眼皮子,外头天还未亮,袁思安慰自己道:“天还黑着,柳太傅定还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