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安撅着嘴巴放开手,“岫郎太不知情趣了。”
何岫嗤了一声,“郎君的情趣都是留着给那些身娇r_ou_嫩的小娘子的。”
蒋仪安轻轻一笑,竟然带了几分妩媚的蛊惑之意,“岫郎可曾听闻魏王与龙阳君,前朝哀帝与董贤,文帝于邓通。”
何岫饶有兴致的抱起手臂,“如何说起?”
蒋仪安纠缠上来,抱住何岫的脖子,“七郎的意思就是,岫郎的情趣就不能分一点给我这样身娇r_ou_嫩的小郎君吗?”
何岫爱美人,不分男女。蒋仪安眉眼间自有一股风韵,又暗示又投怀送抱。正合他心意。因此蒋仪安一缠上来,就被何岫就势一把按在夹板上,“身娇r_ou_嫩所形容的那些人,你都不算。”
蒋仪安被何岫按在夹板上的瞬间脸色一变,继而看见何岫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面上一喜。他献上唇来,轻声问:“岫郎以为我是什么?”
何岫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一个翻身将他覆在身下,“你这样勾魂摄魄的鬼儿,浪荡的惯了。合该被郎君我一直压着,一旦放出去难免祸害人间。”
蒋仪安将手伸进何岫的腰带里,沿着他紧实精壮的腰肢一路向下,一边摸索着何岫的腿间,一边喘着粗气哧哧笑道:“岫郎可千万压实乘了,若是不小心撒开了,我自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蒋仪安是个厉鬼,自有幻化衣衫外貌的本事。可他偏爱人间的物件儿,身上衣衫均是实打实的人间锦缎制成。因此,何岫不费分毫力气,轻车熟路的将他剥光,又重新压在夹板上。二人仗着都不是凡人,又是夜色之下,只简单施了一点障眼的法术,便在甲板上翻云覆雨起来。
临近东方发白,何岫才从蒋仪安身上爬起来,披着外衫,坐在夹板上盯着那日头将出的方向。蒋仪安赤身裸体的缠上来,“岫郎在看什么?”
何岫摸索着他细腻的皮肤,又同他唇齿相交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在想钱为什么总有花完的时候。”
蒋仪安噗嗤一笑,“你我又不是凡人,这等事情还需要发愁?”
何岫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不用吃穿,又能夜遁千里,自然是不将凡间俗物放在眼里。郎君我要吃要喝要找人寻欢作乐,岂能无钱?”
蒋仪安听见“寻欢作乐”四个字,笑容一滞。何岫哄道:“那是从前。如今有了七郎,再不找旁人。”
蒋仪安明知道他不过是欺哄,却也知道不急于一时,思量片刻笑道:“那还不好办,郎君只管说法子,七郎同你一起寻些银钱来,也就是了。”
何岫最喜欢这样一点就通的聪明人,高兴的当即将计划这样那样的讲了。
七郎皱着眉头道:“主意是好,只是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这样的人呢?”
何岫摸了摸下巴,自己如今重伤才愈,能动用的法术不多。天下的道士虽然不济的多,却也不保有个把有真本事的。若是此时不幸被他撞上了,不断了他的小命也要剥了他的皮。长安其实是个好去处,那个云澜同狐娘有故,又救过自己。只可惜长安城内天子脚下,能人太多。若是处理不好,连累了云澜反而不好。其他地方嘛……?
何岫突然回头冲着蒋仪安勾唇一笑,“前面有一个小城,据说桃李遍地,风光甚美,咱们就到哪里去碰碰运气。”
第12章 第 12 章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大江河畔,江都府邸,正经的江南,正经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都府治下的滩涂县,乃是江南小城的典型。城中杏树桃树参天。春日来时,杏花尚且未谢,桃花已经迫不及待的继而灼灼。粉白艳红连天成片,美如西天烟霞,而被美誉为“烟霞城”。
眼下正是下元时节,虽桃李寂寂,恰是梅花时月,烂熳溪桥。穿过街头巷尾,走进坊间民舍,又是另一番热闹。家家户户,当家娘子带着女眷舂糯米搓小圆子,做影糕,葱饼。当家的男人带着子孙,除却要祭祀祖先,还要携全家老小到田间祭拜“三官”,祈祷冬日里雨水充沛,来年开春的新麦丰收。崇仙奉道的人家这一日要在家门外竖起天杆,杆上挂黄旗,旗上写着“天地水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消灾降福”等字样。工匠则摆上三牲祭祀炉神。只是我朝奉莲华宫为国教。所以,这被祭祀的炉神,便改成了祭祀莲华派开山祖师莲华上神。
夜晚尤其的绚丽,家家户户张灯三夜。并在那正厅之上挂著一对提灯,灯下供奉鱼r_ou_水果等,厚待水官巡游。夜里出的门去,街道上一改白日里的萧索寂寥。游人如织,卖灯笼的卖零嘴的卖书画的卖扇子面具的卖头面首饰的……应有尽有。若是有心出的城去,更是热闹非凡。江堤之上杨柳均披红挂绿,岸边悬挂灯笼彩旗。江水之中彩船无数,船上除却五色灯笼,遍饰锦缎,时人谓之“水色”
再往城外的莲华山上,蜿蜒几十里的山路上,明晃晃一条火把灯笼的长龙。信男善女早几日便不饮酒,不吃荤,以示诚敬。单等到了下元这一日的傍晚皆随身带“金银包”,到莲花山上接受山中圣潭浴身,以求外者不染尘垢,内则五脏清虚,洁身清心。
莲华宫云翳仙长将从下元这一日起,打醮三日。设上、中、下各三坛:上三坛为国家社稷设之,中三坛为臣僚贵胄设之,下三坛为士庶百姓设之。莲华宫外人如织,祈祷声夹杂在持诵、忏法、祭炼等一切法事中直达云霄之上。
山上下灯火点点,城内外人声吵杂,整个烟霞城恍如活了一般。
只除了一处。
入了城门一路往西,在林木最繁盛处有一处大宅子,早些年曾是一户仇姓人家的庄子。后来仇家家主因故被斩首,仇家一夜凋敝,族人渐渐迁居别处,这里便相继被变卖。原本的围墙被拆了,住进了各姓人家。其中,当年仇家主宅里住着的这一户人家姓郭,家主郭势,字秉直。曾官居从五品著作郎。硕儒也。一身浩然正气,从不信鬼怪神佛。纵观今朝,当今圣上自称莲华宫弟子。不论是朝堂纷争,军队建设,皇子后妃的废立,官员的任用……无一不拜坛问吉凶。莲华宫人在我朝的势力却如日中天。上至天潢贵胄,下至斗升小民,或真心或被迫,无不依附道家。郭公这一另类,其声如惊涛骇浪中的呼喊般渺小微弱。即便如此,罢官之后,老爷子的书案上亦常年摆着王仲任的《论衡》。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天地合气,万物自主,犹如夫妻合气,子自生矣。”家中子弟但凡识字伊始,须背《论衡》全篇,就连女儿也不许嫁给一心求道的郎子。因此,下元节这一日,郭家是从来不参与的。
郭老夫人不满家家张灯结彩,单自家一片萧条,到底还是让家奴搓了几碗小圆子分食给家中的子女,算是应景过节了。
郭秉直不信鬼神,不敬修仙道人,郭老夫人年纪已高,x_ing淡薄,无所谓。底下的儿孙却并不满意。小儿辈就盼着“留福”吃吃,解解馋,家中的年轻娘子们也指望这一日街上走走逛逛,开开眼界。于是,郭家的小娘子们,这一日都找各种借口“回娘家”,没有婆家的,便跟着嫂嫂们“串门子”。郭秉直素来不管家中的事情,郭老夫人却是打闺阁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心思,遂张一只眼闭一只,也就默许了。
因此,下元这一日的傍晚,郭家能出门的都出门了。只郭家小郎君的新妇,赵氏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出去。她不过嫁来月余,才回门归来,哪里就再有机会“回娘家”?正在她唉声叹气之时,郭家的姑n_ain_ai,郭秉直的胞妹郭照推门进来。郭照年过四十,人生的白皙丰腴,团脸上一双笑目,最喜欢同小儿辈玩笑,赵氏亦对这个姑婆很是亲近。因此,才闲聊了几句,赵氏便开始同她倒苦水。郭照闻言咯咯一笑,将她手儿一拉,“我老人家觉少恰也睡不着,不若就一同出去逛逛。”
郭照早年曾被媛珍县君选为贴身侍婢,县君在世时极其宠信她,她对县君亦是忠心耿耿,因此终身侍奉县君,一直未嫁。媛珍县君逝世之后,郭照便回了郭家,大半时间都帮着郭老夫人管理家事,因为媛珍县君一生无所出,因此郭照小半年的时间要住到莲华山上媛珍县君当年的别院里去,帮县君打理别院,祭祀供奉的神君。郭秉直那些“天地合气”偏管不了他这个妹妹,郭照也懒得搭理他这个酸儒,兄妹俩倒是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妨碍谁。
郭照在郭家来去自如,她既然说要陪着赵氏逛逛,那么便是真的了。赵氏坐在羊车上,一路兴奋的小脸通红,心里欢喜嘴上便如同摸了蜜糖一般,殷勤的“姑婆”长“姑婆”短。郭照从来跟着媛珍县君惯了,并不把自己当做中年人,尤其是见着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媛珍县君身边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乐的宠爱这些花朵一般的女娃娃。她挑开车帘子,尽着赵氏往外瞧风光,一路介绍当年县君府里的盛事,惊的赵氏一会欢呼一会捂嘴。
街上又遇见了借口回娘家的妯娌,并已经出嫁的小姑。姐妹几个同行,一路欢声笑语,看灯游船,买吃食胭脂,好不畅快。赵氏一心惦记着莲花山上的法事,催着要去看。郭照将她手一攥,“那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过几日县君冥诞,那云翳仙师一准会到县君府邸去,你随我去看个够。”
女娘们一阵欢呼,争着抱住郭照的胳膊脖子,这个说:“姑婆儿,儿也想去”那个说:“姨n_ain_ai,儿从未近眼瞧过仙师的模样”……。郭照宠溺的挨个搂进怀里,“都去都去,老身说准了,你们都去。”又是一阵欢呼,郭照被几个小儿辈的拥在当中,车也不坐了,亲亲热热的就往那人最多,景最美,灯最耀的地方去了。
快到子时,众女还未尽兴。郭照打着哈欠,直说老迈不中用,要回去歇息。女娘们才依依不舍的散了,“回娘家”的自然还是回娘家去,只赵氏悻悻的跟着郭照,坐着羊车往郭家回。才走进巷子口,就看见郭家的一个家奴守在路口,见了郭照的车过来,远远的提着灯笼跑过来。原来郭秉直突然心血来潮,偏要今夜招儿孙论学,结果儿孙遍寻不见,儿媳闺女也均不见了。郭老爷子大发雷霆,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读《论衡》呢。赵氏吓的瑟瑟发抖,郭照打着哈欠,“就他事多。”将赵氏的手一拉,“莫要怕他,姑婆在,看他敢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