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着寻常道理,追求一个喜欢的人,碰几次钉子,甚至挨几次冷眼都是正常的。可是何岫他从来未受过这样的冷遇。他皮相出色,风神不凡,从来都是那些美人佳人追着赶着,他躲着逃着,哪里被人这般拒绝过?可是越是被拒,他就越是不想放弃,生生把执念当成了求不得之苦,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他扭过脸去,喃喃的道:“我总会叫你知道我的心。”
陆珩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一只木雕狐狸,不知怎么眼神忽然一缓,慢慢收了手。
“何岫。你心x_ing不坏,资质不差,又独具天资。若是潜心钻研修行,毕当有所建树。你若不走正途,放不下满脑子世间色相,终有一日会吃大亏。”他转过身去,“你是……,”他顿了一下,扭头看何岫,“你我天差地别,终究没有可能,”他将那狐狸镇纸拿开,在纸上疾书,“你走吧,今日事就当没发生过。”
何岫逃的失魂落魄,丢盔弃甲。隔日,毫不解释的就要下莲花山。云翳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只当冷落他一夜,他想通了。颇欣慰的道:“此次下山,将山下的事情了了便赶紧走。我过几日便去故章瞧你们。”
何岫一肚子的失落,心不在焉的应着。
云翳又嘱咐,“你养的那个小鬼还是莫要带着了。”
何岫用眼神追问他。云翳笑道:“你将他交予我,我查出他的来历再将他送还给你。”
何岫不满,“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你还要给我弄走?”
云翳道:“我观他气息诡异,恐他会伤害于你。”
这话听着那么熟悉。何岫朝着不远处陆珩的院子看了一眼,心道:与其说蒋仪安能伤了他,还不如说是那位。蒋仪安若想伤他,恐怕得大费周章,那一位只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已经把他打的片心鳞伤,鲜血淋漓。何岫不期又觉得心尖一颤,疼的厉害。他扭过脸来,心里委屈的能拧出水来。
云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岫郎,你行走人间这许多年,难道还要我再三重复那几句话?”
何岫本来就不耐云翳管东管西,现在陆珩哪里碰了壁,便将火气发在了云翳身上,“七郎是我的人,既然跟了我,我便要信他护他。你随便一句话我就将他送到莲华宫里。你让他如何想,你让我如何自处?”
云翳打小管他管惯了,何岫虽然顽劣,拖沓,却没有一次不听他的。又做了这些年的掌教,积威甚重,哪里容得他大声顶撞?遂也忘记了孰兄孰弟,冷声道:“那厉鬼你送来也罢,不送来也好。我确是不会听任你同他胡闹的。届时候绑了人来,你不要怪我没有知会你。”
何岫气上心头,“你若是敢伤了他,除非我死了,否则保管叫你这莲华宫j-i犬不宁。”
云翳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一心为他,替他思前想后,唯恐他受丁点伤害。可是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厉鬼下这般的赌誓?他心头大恸,冷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兄弟二人,不欢而散。
既然有黄金做鱼儿,就不怕何岫这只馋猫不回来。蒋仪安安安心心的在正言楼等了不过一日,果然见何岫急匆匆从山上下来。
他笑着迎下楼来,“你回来的刚巧,我才把那些地宫密地都想明白了,咱们得了金子,当下就走。”
何岫满心的不痛快,“金子且不急,你这就找地方躲起来。”
何岫低着脑袋在楼内翻找东西,捡那些值钱的往自己怀里揣,边把云翳的话挑重点讲了,“随便找个地方,我过几日就接你回来。”
蒋仪安跟着何岫,云翳自然不满,可是若是何岫执意要护着人,云翳又不能当真将蒋仪安送何岫身边绑了去。毕竟,何岫是云翳的兄长,他是做兄弟的,原本管不得。况且何岫又是半妖。同蒋仪安这个厉鬼,不存在什么天道不容那回事。何岫让蒋仪安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其实存了几分支开他的心思。他见异思迁,自然见不得蒋仪安终日在他身边,又心虚又理亏,巴不得找个机会把他支走。
蒋仪安心知肚明。
他压着火气,笑问:“几日?”
何岫不耐烦的抬起头,“几日,就几日。啰啰嗦嗦问那么多?”
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蒋仪安眼角通红,强忍着泪水。他心头倏忽间一软。
从前的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人儿,最终无不是要财得财要名得名,多多少少都会从何岫这里得些好处。就算陆珩那么决绝,也得了何岫一腔热血对待。唯独这个蒋仪安,本身是个厉鬼,人间俗物他用不着,跟了自己这个半妖之后除了坑蒙拐骗就是担惊受怕。
“七郎,”他把蒋仪安抱在怀里,真心实意的说道:“是我没用,我总是让你以身犯险。”
蒋仪安将头搁在他肩头,“道长怀疑我。你也怀疑我不成?”
何岫听见他有一声没一声压抑的抽泣,心揪成一团,“是我糊涂。一听他絮叨就烦。”
蒋仪安道:“不怪你。”他抹了抹眼泪,“我这就走了,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何岫一瞧见他那委屈求全的小模样,心一软,脑子一抽,“你别去。”他扯住蒋仪安的手,“就在正言楼等着我,咱们一块儿走,就算你是那地狼化的我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有好几天只字未动,有那么一两刻想放弃不写了,可是又想,就算是胡编也要编完呀,这是我的故事。
依旧再修文,所有的情节都有变动。
第33章 第 33 章
何岫到底没有将蒋仪安送到莲华宫楼,同蒋仪安约定了这样那样诸多事宜。自吃了几块糕又喝了盅热酪,碗筷一扔,叫上一个名唤砚台的孩子跟着,抹着嘴巴出了大门。又叫了两个身体强健的家奴,一路策马,招摇过市的踱到了云丹山上。
上善居内建筑丹室一间,丹室长三丈、宽一点六丈,墙壁内外用黄泥抹平,坚实而严密。门和窗户分别位于正东正南两个方向,且日夜密闭,保证不漏光线。丹房的正中央筑丹台一座,垒土而成,分为三层的。最下一层均高八寸,宽二十四寸,依次缩小。丹台的每一面,按照方位分别雕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图形和麒麟、仙鹤等异兽灵寓图案,四角的石柱上还刻上了云龙。丹台上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银鼎,按月星辰、五行八卦的位置摆放。鼎内每隔五日便放银五万两,鼎下放炭一百担。从早到晚,炭火不息,烟雾缭绕。白天何岫亲自监制,夜里则由赵家的人看守。何岫每隔七日便要登坛作法,演一出“步斗踏罡”,必然还要三牲祭祀天神。如今已经煅炼了近三个月,费银近百万两,丹却还未成。
赵继梧早已经等候在丹房内,今日午时他得了笔洗的禀告,交代人去给仇寅修缮了坟头后便应邀来了上善居。
瞧见何岫一身红衣,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赵继梧施礼笑道:“仙师今夜突然传弟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所谓‘万卷丹经,秘在火候’”何岫装腔作势的绕着丹台唱念道:“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子;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他摸了摸下巴,故弄玄虚的大喊一声,“成了。”
“什么成了?”赵继梧被他吓了一跳。
“机缘已到,丹药今夜可成。”
赵继梧不敢置信的连问了几遍,均得了何岫肯定的回答,饶是再有涵养,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发抖。“弟子斗胆询问,这丹药是为几转?”一转丹服后需三年才能成仙,二转丹则需二年,三转丹便降至一年,如果到了八转丹,十日就可飞升,而九转丹服食一毕当即就可飞升。
何岫遗憾的摇了摇头,“因为通直催的急了,故而伏法一过程中便急躁了一些,不过是八转。”
赵继梧欢喜的疯了。八转金丹?他马上就要飞升了。他盯着何岫心想。飞升之后他也可以有这般的容貌气度,腾云驾雾的能耐,隔空取物,驱鬼唤妖……。他又想服了金丹之后,不过只有十日的世间,他该如何分配家中财物,妻妾子女如何安排。何岫暗中冷笑了一声,“这丹药无需今日便服食,还请赵通直火速筹备大祭。”所谓大祭,便是先祭祀天地、日月、山川之神灵,而后方可自己服用丹药。道经云,如果取丹不祭, 妄自先用则必遭祸殃。
被他一吼,赵继梧清醒过了些许,“弟子这就准备三牲。”三牲一般指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以及水中的鳞甲。其中:飞禽类以凤凰为主;走兽类以麒麟为主;鳞甲类以龙为主。当然,祭祀时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三样了,只好退而求次。皇帝祭祀社稷的时候用太牢,即牛羊猪,又称之为三牲;诸侯祭祀社稷的时候用少劳,即羊猪。成丹之日祭祀按理要用的乃是马牛羊三牲。而这马牛羊也不是随便一只便可作为祭祀品的。其中,马,即二岁的黑鬃黑尾红马;牛,即三岁的土黄色公黄牛;羊,即三岁的黑色公绵羊。按说这三样凭赵继梧的身家,不难找到。赵继梧一时掩饰不住欢喜,“只是不知道要何时开始祭祀。”
何岫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七日后的子时便是吉时。”
赵继梧那厢兴高采烈的自命人准备三牲且不提。
夜风凛冽,天气大寒。眼见天上y-in云涌现,竟然飘起雪来。丹房院外青烟缭绕,篝火猎猎。今夜过后便是何岫所说的,“成丹”的大日子。这几日何岫以丹药须得看顾之名一直都住在丹房里。赵继梧唯恐成丹前出了什么纰岔,遂吩咐笔洗砚台时刻跟着何岫。何岫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只待每日那两个小童睡熟了,便施展法术暗暗外出,将那鼎内的金子运出去藏好,反反复复几日,竟然丝毫无人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