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听得两人应答,便喘了口气,将手中袋子往前一递,说道:“我乃城中李府的下人,正值当午,我家主人遣我送了一斤三两小米给陆道长暖暖胃。
也算答了昨夜一番开导之情。”说罢,将头低得更低了。
老道思忖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将那米袋子接到手里,说道:“你便去禀告你主人,这李宅我定然会去,不必如此试探于我,这袋米,我便收下了,到时候,所需多少银两,便从酬金之中,如是扣除便可。”
那小伙听得全句,便领命退了去。只留下一老一小两人站在原地。
沈约抬起头瞧了眼陆修,只见得他表情玩味,似是心中有了计较。“沈家小友,咱们便先回去,吃上一顿小米粥,再行上路罢。”
沈约还未回答,只见得老人便已是转身往屋内走去。
老人躺在摇椅之上,看着小火炉之上,冒起的几缕青烟,对面正坐着的一个少年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何事。
“那李员外似是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只是这颗玲珑心却是用在这般方向。”老道叹了口气。
沈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瞧着突发感慨的道人。
“要是不聪明,这人哪里做的了这甘州城的首富,这甘州城说大不大,但终究比之附近什么五华镇,罗船乡来得大了许多。”沈约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话。
“说来我对这些个人还当真不甚了解,沈约不如你便来说说其中故事?”老道直起身来问道。
“这哪有什么故事,这李员外我听闻他祖上倒不是甘州城人,也是为避战火,从外迁入的外来户,一开始便在这儿一亩三分田里,做些个以物易物的营生。
我爹说,这李员外家中,原是极为困难,但好在家中三口都十分能干,吃的常人不能吃之苦,才勉强在甘州城之中站稳了脚跟。
待得李员外的爷爷病死之时,他们家便与咱们甘州城人无异,只是当时李员外的爹爹,尚且在家中经营一家杂货铺,就和周光头他们家那般规模。
至于,如何发迹的,我爹爹曾说,这李员外家,在李员外出生之前,曾经接待过一位神仙,这位神仙当时便给李员外家点了个风水局,解了解命理,从此之后。
这李员外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爹先是做生意发了横财,之后,便置办了现在李记米铺,随后生意便越做越大。
原本这城中,你别看毛老财如此抠门,他祖上也是甘州城的大户,在李员外家未曾发迹之时,乃是城中说一不二的角色。
谁成想,现在这甘州城首富之名,已然这般快的易主了,也是造化弄人。
撇去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不谈,这李员外确实是个善人,这甘州城中大大小小的米店都是他家开的,这往日冬令,便也会让那些要饭的进店面避风避雨。
还时常对那些个乞儿分发米粥。这附近城镇哪家先遭了灾,也是第一个便派出自家奴仆带着粮食衣裳前去赈灾。
这般兢兢业业数十年,方才有了李善人之名。”
那老人若有所思地瞧了沈约一眼,说道:“如此看来,沈约你对这李员外倒是夸的多,贬得少了?”
少年眯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认了老道的说法。
“如此看来,这甘州城之民,对于这李员外想来也是与你一般看法了。不如你再说说,这甘州城之中,与这李员外有关之人如何?”老道问道。
这沈约倒是有些不耐烦,说道:“老道你问这问那的,怕是不想去这李宅了吧?便要找个说辞推脱一番。如此行径,端得有些无耻。”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贫道怎会是如此之人。只不过这趁着饭前空隙,问问缘由,并不过分罢。”
沈约擦了下鼻子说道:“这倒也是,这三百两纹银,要说你如此放弃,倒也不是你所为了。
嘛,要说这城中和李员外有所姻缘之人,就我所知,就这周光头一家,你要知道,这周光头的小女儿可是要嫁给这李员外的三公子。
要说他人,你问起来我却是不知。不过就我所知,这李员外的三公子,倒是个酒囊饭袋,咱们稻香楼上下无一不知,这败家急先锋,拥金窝囊废倒是恰如其分了。”
沈约说罢,便不禁想起曾和他一起偷看过这周春香的有德来,也不知这少年人是否安好。这求财一途,本就艰难,来来往往,经年累月。
也无法着家,至少自开春以来,沈约就不曾见过有德,只听得张老爹说,几时几夜来家中留宿。
让父母亲老不要张扬,留下资材,便睡下,次日天未亮,便带着母亲做好的零嘴,独自往外头去了,这一来二去,竟然也是有了一两月之久。
眼瞧着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这本来两人戏耍的山林之间,只独独留下辽阔,山间青竹亭亭玉立,那掏笋的少年也只形单影只起来。
少年说不得没有惆怅,只是这感觉,却也随着时光流逝而渐渐消散,或许有德便找到了人生之途,能走出那一座低矮的山林,也是好事。
就如同他自己一般,虽说仰慕仙途不知去所,但还是心怀期待,哪怕,这一日复一日,与善事处之人混的精熟,也知道这入门之事,越发渺茫,不可期待。
仙途浩渺,人途漫漫,哪个好走呢。
沈约不由得一阵出神,此时却听得那老道声音从耳畔传来:“说起来,这周春香,似乎还挺招这城中男娃娃喜好的,老道我去这城中转个一圈,便能听到到处有人说起此人。”
“那是,这周春香,可是甘州城一等一的美人!”那少年说的也是颇为自豪。
“说起来,老头儿往日里你不是不接这甘州城里的活计吗?如今为何一反常态,这般殷勤?”沈约笑着问道。
第69章 桃符□□扫妖氛,青蚨落袋换酒钱(四)
这问话,却是让老道一阵酸楚。要知道这甘州城善事处的当家人手头并不怎么宽裕,往日里还有这建楼的资金尚且可以调用。
这明礼小道士倒是一点不知趣,一封飞剑传书,便把这事儿一股脑捅到了代掌门处,这下倒好,这一下子便把钱袋子转移到了这帮小道士手中。
之后,这陆修老道想要喝上一口米酒,都得和这些小道士请示,这事儿好在未让他人知晓,不然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下山之时,倒还有些积蓄,却也架不住他坐吃山空,这一日复一日,这私房钱也见了底,好在中途,这蛊师不远万里,来了此地一趟。
便接济了老道一番,这老道方才缓上一口气来。只是这日子,若是继续下去,也是入不敷出,何况这“入”之一字,连影都未曾见着。
于是乎这甘州城第一大真人,便面临着随时断粮的窘境,好在这来年一开春,这沈约便带着个告示,偷偷来到了善事处之中。
于是一老一小,便在这甘州城外打起了秋风,因着远离本土,一时之间也未曾被人撞破,这银钱资材也多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的深山之中,此地距离甘州城已有百里之外,正是坐落于洞庭湖之中的一处秘境。
此地名为君山,与株洲城隔湖相望。
只是却又相去甚远,虽然山深林密,物产丰富,但来此一趟不算便利,故而此间尚算人迹罕至。
山中,正有一处洞窟,外头开去不知被何人开辟了一块道场,架了顶凉棚。此时此刻,正有一名少年端坐于Cao棚之中,而那Cao棚案上,也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叟。
却正是沈约念叨许久的有德,还有那不知来处的韩城父。
此时若是沈约在此,便可看到有德手上所执的正是他曾经寥寥翻过几页,却又无甚兴趣的《太公兵法》,而有德手边的桌上,另有一册《司马法》,正是两卷兵书。
而此时的有德正聚精会神地摘抄着其中文字,一旁韩城父说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老人手中也正执了一册书卷,上书《y-in符经》,老人吟罢,似是若有所思,而一旁有德却是一改往日用心不专,正目不斜视地摘抄着文字。
“有德,且停笔,此卷书卷你已录入十数遍,有何想?”老人叫住少年,只见得有德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已是不复曾经木讷模样。
“弟子无能,无所想,只知‘知己知彼,亦是不能百战不殆’。”说罢,便取过一张宣纸,在上头写了一个大字,举在面前。
老人定睛一看,却是略感欣慰,正是大大的一个“哀”字。他抚了抚胡子说道:“没想到,我韩城父无心之举,倒是寻得了一颗好苗子。”
有德放下手上的字,问道:“老师,有德不知,我本是甘州城之上,一猎户之子,天x_ing木讷,为何你便对我青眼相待,授我兵法,开我神智,赠我千两金银?”
这有德自从遇到韩城父之后,这老人展现了种种神通,并点名要收有德为徒,有德自开了神智之后,便从往日混混沌沌之中脱壳而出。
一扫往日的唯唯诺诺与呆傻痴楞,虽是不知世界之大,天高几何,但却也是机灵之辈,当即便点头答应,于是在韩城父的指点下,与家中称。
将去远处行镖,月月送月钱回家,安定家中心思,而自己则在君山之中,与这老人学习兵法。而有德跟着老人学习,却是越发觉得这老人深不可测。
尤其以兵法见长,而他的术数在老人口中所说却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更是被老人说道:“术数之策见于庙算,虽胜千里,但天算不如人算,人事之分,自有人定。”只是稍稍提了几笔,便不见得所说。
少年几月以来,白日便早起看书学习六韬五略,这韩城父便独自入山去,待得午间,这老人便给少年炖了药膳,也不告诉少年这些药品来自何处,是和用途,午间夜里各有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