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龙眠 作者:凤殊一(上)【完结】(10)

2019-05-21  作者|标签:凤殊一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赶巧的是正巧遇上了那位自以为桃李满天下的老先生,本来这两人与这老头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道儿,谁料到这老儿竟然在一干人等面前大放阙词,说自己门下的弟子出类拔萃,各是人中龙凤,而那些庶民都是化外野人,不足道也。

  这老先生本就迂腐,平日里又多有郁结,大抵刚才被同样是周围来的乡民冲撞便说出如此粗鄙之语,竟引得两小儿气愤不已,暗地里便下了报复的决心。

  两人看这老人独来独往,便定下计来,各自找来泥巴把脸上糊满,就躲在这老小儿回书斋的路上,待得这迂腐老汉出现,两人便一并出现,抱住这老儿的一双腿脚,一阵阵的鬼哭神嚎,真真是把这先生吓了个不轻。

  不过自那以后,那老先生回家便大病了一场,正值病中,卧于榻上思前想后,便觉得这冥冥之中自有鬼神,这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道理未必不是真的。

  便再也不敢说那些穷苦老百姓的坏话,多年之后,这事儿反倒成了甘城的一桩美谈,而这位老先生更是摸到了清谈的门径,一时之间竟成了这甘城周围小有名气的玄学家,自是春风得意。此事皆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谈。

  正说道,狗娃儿与有德两人重回甘城地界,走到了这老先生的私塾跟前,两人趴在那窗口,正听的那私塾之中郎朗的读书之声。

  其中正坐满了这甘州城里乡绅与薄有名望的子弟,这些个小小书童跟着台上的老学究一通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看着狗娃儿两人不止地发笑。

  狗娃儿言道:“有德啊,这读书人怎么这么的好笑,那个老头你还记得么,被我们可是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哩,那个带头念书的是毛老财的儿子吧,你还记得城里人可是都说那是个傻子嘞,到了五六岁都还不会走路呢。”

  有德抠了抠鼻子也说道:“是的咧,我听街头的大婶儿讲,这一班子‘人中龙凤’就没见过几个好的。”

  狗娃儿把脑袋从窗户上挪了下来“可是那,他们以后这日子可比我们好过的多哩。”

  “可不是哩,谁让他们有个好爹嘞,我们以后还是得接着当乡民,这些人长大了不是被选上去当官老爷,便是继承家产有吃有喝的。”有德叹了口气。

  “有德你说我们以后要是能读书,是不是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远的不说,至少能离开这甘州城吧?”狗娃儿幽幽地想着。

  “可能吧。”有德也无精打采起来,这一番话头聊得两个人觉着甚是无趣,也无心在这甘州城里久留,便匆匆逛遍了这甘州城的几个热闹的店口,而后两人径自去有德娘舅家取了药材,回后山去了。

  老沈头这几日计较着山上的田里,那些粮食也该收了,便带着狗娃儿一同入了山,老沈家的田地坐落在距离山麓不远的地方,从老沈家出来拐入后山。

  不到百丈便可以看到,多是种了些水稻,但这山间确确实实不适合种些植物,每年收成都不及平原地区一半,隔壁张猎户家的地里更是惨淡。

  张猎户家有个懒婆娘,也从不上山来瞧瞧,而张猎户一年四季便有七成时间又是打猎,又是采药,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家里养伤,便是在去城里售卖猎物,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其余时间都在外奔波,而有德之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帮不上他爹什么。

  每年播个种偶尔入山时候照顾一番已是极限了。

  狗娃儿和老沈头早出晚归,而狗娃儿夜里也暂时不出去了,只是一到夜里便到这庭院里,练上一套炼体的拳法,便早早睡下。

  收割的事儿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而言,还是过于费力了。

  何况狗娃儿心中也隐隐有所不安,毕竟朱猿自那日不见以来已有多日未见,因为农忙,他无暇去山洞参看,狗娃儿甚至不怎么敢去山洞,只因为生怕朱猿再也不回来了。好在大概是农忙冲淡了对伙伴的思念之情,疲惫异常的狗娃儿一下子翻倒在了床上,迅速闭上了眼睛。

  待得家里的田地收割完毕,在家将新割下来的稻谷放在石碾里碾出新米,剥离下谷壳,又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存放妥当,已是三日之后了。

  老沈头看着逐渐帮得上忙的狗娃儿,心中十分宽慰,便特准了他一天闲暇的时光,狗娃儿却没有丝毫欣喜,他带上火石和小刀,急急忙忙奔出了前院。他直往山谷间去。

  有德在自家小院儿里,远远地看见狗娃儿带着一袭尘土,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样子十分焦急,童子本想跟上去看看,可无奈他也在帮衬着家里做着农活,实在抽不出身来。

  童子先赶到之前和朱猿约定相见之地,每每夜里入山,朱猿都会在此等候,盖因朱猿知道童子脚程稍慢,他便早早到此接引童子一起去游山玩水。

  而如今此地依然空无一物,地上的石子随风滚走,一切都似乎无所变化。

  童子只好迈开步子直往那山洞中走,狗娃儿刚到山洞门口,便发现入口有点异样,Cao坪似乎为某种重物碾压而过,张猎户之前带他们进山巡视山林的时候曾说过,这种压痕是巨型野兽疲劳亦或是重伤的时候经过Cao地留下的痕迹。

  而这大山之中朱猿并不畏惧野猪,也没有什么别的生物可以威胁到朱猿,在这座县城的小山里,他便是这里的山林之王,狗娃儿并不敢多想,他急忙冲进了山洞里,眼前的一幕让他一下子心冷了下来。

  朱猿确实已经回来了,外面的痕迹果然与狗娃儿所想的一致,正是朱猿拖着身子所留下的压痕,此时的朱猿正躺在山洞的大石上,俨然一副身负重伤的样子。

  朱猿的左臂正捂着肚子,依稀可以看到黑血从肚子上的窟窿里往外直冒,哪怕朱猿用力按住那个伤口,依然不见停止,饶是朱猿身体异于常人十分强壮,但如今也已是气息奄奄,眼看着便要不活了。

  狗娃儿赶忙走上前去,朱猿听的有人来,立马睁开了双眼,瞧见是狗娃儿竟然笑了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狗娃儿俯下头,查看了一下那个直达内脏的伤口,不止是重创,还似乎带了剧毒,而且狗娃儿发现朱猿周身不仅只有那一处大伤口,在背部腰间都充满了割伤,原本已经结痂长好的皮r_ou_,因为这次的搏斗全然崩裂开来。

  这些伤口之中,又以那一处带毒的伤口最为严重,如果没有这个伤口,狗娃儿都有把握把朱猿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因为与之前相比,这些伤口都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这大伤口明显剧毒无比,现下朱猿原本黝黑脸上,已然面若金纸,这正是毒气游走五脏的表现,这怎么不让狗娃儿心惊r_ou_跳?

  正当狗娃儿急的跳脚的时候,朱猿见到童子反倒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缓缓把狗娃儿从身上扶了起来,童子看着朱猿每做一个姿势。

  脸上都会流出大量的汗水,似乎这么做让他十分痛苦,朱猿看着狗娃儿脸上挂满的泪痕,便试着把那些泪水擦去,只是他坐直身子之后,便已经没有其余的气力,举那只起来的手只能无力地又垂了下来。

  狗娃儿看着生命逐渐从这具庞大的身躯里慢慢流逝,只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朱猿不知所措地望着童子,却只能呜呜叫着得安慰狗娃儿。

  他似是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边从身下取出了两张纸,递给了狗娃儿,狗娃儿接过来一看却是又一个抓瞎,其中一张字写的颇有古风,字体也很是好看,但上面的字就算是龙飞凤舞。

  狗娃儿也是一点也看不懂。

  而另一张则只有寥寥几行字,字也写的七歪八拐,甚是难看,就像是鬼画符一般,狗娃儿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傻大个儿对着自己笑,朱猿指了指那张写得很丑的字然后又点了点自己。

  “猿儿哥你的意思是这张是你写的?”大猴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可,可猿儿哥,狗娃儿我不识字啊。”朱猿笑了笑,似乎这生命垂危之际,他已经将畏惧的情绪抛之脑后。

  朱猿似乎早已知道狗娃儿并不识字,只是将这两张书简交给少年之后,如何对待他已然无所谓了,朱猿勉力将手指竖在嘴唇之间,“猿儿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保守秘密,把这两张纸藏起来么?”朱猿点点头,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朱猿又挣扎着起来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起来便又立马瘫倒在大石之上,狗娃儿意识到朱猿是要取什么东西,大马猴抬起手指了指狗娃儿后方,那处正有一丛鲜绿的Cao簇看似已经刚摘下一般。

  狗娃儿看了看朱猿一眼,朱猿点了点头,童子赶紧跑到Cao簇边上,一层一层拨开绿叶,却见那Cao簇之中,正有一颗鲜红如血的朱果静静地躺在那里。

  狗娃儿将朱果从Cao簇之中取了出来,那丛Cao簇瞬间便蔫了下来,狗娃儿取过朱果,回过头正看到朱猿指了指狗娃儿,做了一个吃下去的动作,童子一看这朱果便知道这果儿绝非常物,很可能这果子便是朱猿身负重伤的罪魁祸首。

  他犹豫了一下,朱猿见他如此,竟然露出了少许生气的表情,狗娃儿见了如此,一咬牙便把这玲珑剔透的果子吞入了腹中,顿时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咙直冲丹田,一阵剧痛传遍了全身上下,剧烈的热量似乎炙烤着童子的身躯。

  狗娃儿看着朱猿再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是要死了么?”而后被巨大的力量冲晕了过去。

  等到狗娃儿醒来,天已然黑了下来,山洞之中一片漆黑,童子挣扎着爬到洞口,身上似乎已然脱了力。

  借着月光,童子翻找出身上的火石,三下两下把洞里的火点着了,童子急忙看了一眼,山洞里的大石,朱猿尚且还在那边,只是却已经全然失去了生机,狗娃儿爬到朱猿身边,摸了摸这曾经温热的躯壳,现在已然冰冷如铁。

  狗娃儿强压心中的悲痛,喘了口粗气,直到身子勉力能够站起来,他从山洞里取出一把铁楸,又取了一把小刀,爬上石台,从朱猿的臂膀上取了一丛毛皮,放入麻衣的内袋里,然后步出山洞,童子用尽全力挖了一个深坑。

  也不知那朱果是为何物,即便到了现在,身体依然如同被烈火炙烤,但却一直不会失去气力,虽然挖坑的进度不快,但终究挖了一个深达而三尺的坑洞,而此时月已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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