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修老道看那狗娃儿也没有反对,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哥我向来讲究道义,小老弟你不说允许,老哥我哪敢……”,嘴上如是说,手上却是抓紧时间,赶紧掀起了那篮子的盖头,只听得“哇”的一声喊,老头一个倒栽葱,差点便把自己从那摇椅上甩了出去。
那少年看大事不好,疾步走到那老道身后,举起双手奋力一托,方才止住了那老头跌倒的势头,这老头一下子坐直,便托着自己的腰部,不停地搓揉,嘴里还大喊:“狗娃儿你这是想吓死贫道啊!哎哟,老道我的老腰啊。”
少年一边悠闲地推着老头的摇椅,一边翻着白眼儿说着风凉话:“你不是这当世道门之中的翘楚吗?这区区一篮子死虫子,有什么好怕的。”
陆修老道缓了许久才从刚才的慌张之中冷静下来,说着便又伸出手提起了面前的那只篮子,低下头仔细打量了那些个死虫子一番。原本痛苦的面色竟然一下子变得有些些许凝重,但语气还是显得充满抱怨之气:“哎,我说沈家小子,这一篮子的死虫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看你们这山上应该是没有这种模样的虫子尸体罢,怕是从外头来的外来户吧。”
狗娃儿想了想,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说:“你还真别说,我在这山间上上下下,也有十来年了,要说这内山外山,我都有去过,便确确实实是从没见过这种虫子,何况数量尤其之多,而且死亡来的如此突然,这一篮子的死虫还是那一地的死虫子之中极小的一部分,可见那些虫子有多少之多。如今这些虫子把俺们家刚开垦出来的田地都给占了,一锄头下去都能翻出几十只来,所以我便取了点虫子过来,让老道你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样个东西。”
狗娃儿也瞧了一眼那篮子,其中的那些个虫子,原本雪白肥胖的身子因为时间的消逝,也逐渐变得一片浑浊,呈现出黄色的色态来,而那张虫子尾部,若隐若现的人脸反倒是更加狰狞可怖。连那看了多次的狗娃儿看了,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说实话,老道我游走四方,博览群书,却也从未见过这种样子的虫子。只不过在我藏经阁的书上有看到过相似纹理的虫类,不过怎么说呢,那个算是这种虫子的成虫,已经生出一对翅膀,身上也长了硬壳,而这尾部的人面确实错不了,毕竟似笑非笑的飞虫独此一家,所以就我看来,这个顶天了只能算是别人养了个半熟的幼体罢了。”
说着,也不知道这老道从何处找来的一根短棍,在这堆虫子里,来回翻找了一番,看起来想要找到些别的线索,但看到最后,似乎也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
“那老道你倒是说叨说叨,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会不会影响到咱们俩家养庄稼咯。”狗娃儿还是比较担心这事儿,于是在陆修老道说完之后,连忙接上话茬。
“这虫子摆明了要吸收养分成长,你家稻子种下去怕不是,被这种虫子片刻就吃下去一大株连麦皮带秸秆一丝都剩不下,我说你们要是想要种地,还是得先把这些个毛虫解决了去。”老道站起身来,把那一篮子虫子踢得远了一些。倒是绝口不提这那些个虫子的正体。
这老道士拍了拍手,说道:“沈家小子,你也别总说我老道士小气,我今日,便给你三张符箓,一瓶药粉,都是我灵虚宫之中的秘藏,将那药粉洒在你们家的农田之上,三步一撒,五步一埋,然后将这三道符箓烧成灰烬,分别洒在田中,待到那十日之后,再来和我说说情况,如果再无那些个虫子出现,那便可以安心种地了,如若不然,我恐这甘州城中,要不得安宁了。”老道初始倒是一派轻快模样,待到最后说的凝重,待到他回过头,只瞧见那少年正怔怔地望着他,于是之后,便又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说道:“那沈家小子,贫道这份礼物换那连日来的烧j-i与米酒可是称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八点还有一章。
第20章 谁家子弟学仙长,试听夜雨拥龙眠(六)
狗娃儿想了想也不答话,只是说道:“那陆修老道,我这儿还有个事儿请教于你。”
那老道坐回到座位之上,嘴上“啧”了一下,反问道:“沈家小子,今*你这疑问怎么这般之多?好吧,随意说来。老道若是知道便定然不吝相告。”说着还去揉了揉自己的布鞋。
狗娃儿左右四下瞧了瞧,赶忙凑到那老道面前,神秘兮兮地从领口处正好掏出了那一枚玉佩。老道初时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小子一副“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的模样,甚是可笑,待到狗娃儿将那枚玉佩放到他面前,他才颇为惊讶地一把将那玉佩抓起,全然不顾那一端少年被这为老不尊的老道突如其来的扯动,拉得一下子连呼吸都不顺畅的心情。
“沈家小子,这玉佩你从何而来?”老道仔细端详了一番,方才注意到那少年已是被他勒得脸都红了,于是只得假装镇定,若无其事,得放开手来。从那少年面前把身子缩了回来,又是坐回到那椅子之上,嘴上却是说道:“我看这玉佩似乎是一件重宝,难不成沈家小子你作j-ian犯科,这回倒是把这手都伸到修道人身上去了?”
这狗娃儿正捂着胸口一阵咳嗽,一听这话,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提起身边那个篮子便要往那老道头上扣去。这老道也是颇为油滑,一看形势不妙,就地一滚,已是在那少年的s_h_è 程之外了,搞的这狗娃儿只得把那篮子放在脚边,没好气地说道:“老道士,我和你说,俺们狗娃儿虽然偶尔小偷小摸,但这玉佩一看便是贵重,便是送我我都不敢要,何谈顺手牵羊?自然是没有那胆量的,看老道你这反应,似是知道这玉佩一般,要不你能说出这玉佩的来历?”
陆修老道慢慢踱步回到座位旁边,说道:“这玉佩我倒是看不怎么出来历,没见过猪r_ou_嘛,还没见过猪跑?这玉佩显然不是凡物,我看那不是那已故修道之人手上的法器,便是来自神灵祝福过的随身饰品,我丹羽道人纵横道门三四十年,如此这般的道具也只见过十数件而已,而且从灵力方面来看,与此玉佩,可以相提并论的,不足三件。”
狗娃儿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竟然有一丝沁凉之感渗入体表肌肤,于是说道:“这是我在去那洞庭湖畔之时,一位路过的仙人给我的。”狗娃儿似是有些后怕般地说起这话,便是连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战战兢兢,大抵是已被父亲否定过一回,这少年也是有些不自信,自顾自地侧过脸去。
只是这半晌都无人应答,狗娃儿便转回头去,却看到那老道已是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待得他缓过气来,又是爆发出一场大笑:“沈家小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知道这法器可不是一般仙人可以铸造的,除了那些个先天异种……”这老道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却是有些许疑惑。
狗娃儿被那老道一笑,反倒是没这般难受了,立马说道:“什么?老道士你倒是把话说个明白啊。”一边又自顾自地取出这玉佩端详了一番。
“倒也是有这仙人赠宝的可能□□。”这老道士说的有些许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狗娃儿听得他如此说,心下便算是稍安,想到下午还有这稻香楼的活计,便匆匆与那老道打了个招呼,飞速离开了这善事处。
也难怪这老道对于那些个话语讳莫如深,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道术凋敝,自上古传承而来的天罡七十二术尚且都不算完全,那一夜花开,虚空造物之术,到现在都还有所残缺,更别提那地煞三十六术之中移山填海的大神通了,如今早已是消失不见了。
所以如今虽然这道门之中尚且有人飞升,但这些个道士往往由道德成道,且不谈长生久视,就是那飞升之后,根据那景阳子的猜测,也都是做了那天道的附庸,虽然获得了无穷无尽的生命,与堪比天道的知识境界,但也因此完完全全失去了自己的情绪,对于万物无非是持那观望的态度,那北海消融,南海起灭,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更别提是对于门中后辈的提携了。
而灵虚宫之中,也曾飞升过多人,尤其以那一代天师最为有名,而那景阳子也曾说过,这一代天师并不是靠与天道并齐的方式来获得飞升,而是借着一份大功德,与一份大神通位列仙班,遨游于天下。
所以那往昔之时,那些个纵横天下的道门老祖宗,都是有血有r_ou_的,寿命几乎与天道并齐,但却可以随意干预这人间事件的大能者。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道教祖庭的张道陵,自从这道家天师飞升以来,对门下弟子极为照顾,所以那时候,无论是龙虎山祖庭,还是鹤鸣山的天师宗,在这人间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倒是这两年以来,景阳子异军突起,虽然这张天师还是在朝中执掌钦天监,但权势声望早已大不如前了,而这张天师也好像再未露面,但尚且是余威仍在,而且算来各教长辈都多多少少与那下界的传承,断了联系,也不知是如何了,包括景阳子都对丹羽道人说,依然有数十年,没有收到上界天师所传达而来的符箓了。也不知道这非人之界,到底出了何等变故。
景阳子曾经对丹羽道人说过,这人与仙的区别,无非是对于道的理解,所以自古神人皆是对道理解深入的人,而越是对于道理解深入,这人便会日益变得缺乏人情味儿,为何?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无圣人亦是无人,所以要做这天道的代行者,做那仙人便要摒弃那人的情感,对那万事万物,一Cao一木一人一事都抱持着相同的心态,道爱世人,也爱着万物。
而除了那些个仙人,这世界上还有与那道一同长生久视的,便是那天地神物,如那神龙,那凤凰,那各路珍奇异兽,这些个异类均是这洪荒之中天地开辟,随万物生长脱颖而出的天地奇珍,是道的宠儿。
虽然寿命有尽,但相较于凡人已是可以看做无尽,相较于那些个勤勤恳恳修道之人而言,天生便拥有强大的能力,弱则可以呼风唤雨,强则可以倾覆大陆粉碎宇宙。其实修道人看待这些个灵兽,与其说是崇敬,更多的是一种妒忌,好在这些个生灵要有繁衍极其困难,而往往又为天道所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