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还在原地的三人,除了口中大喊晦气之外,便别无他法。
这乔老大叹了口气,走到边上,顺手将那刘麻子叫到一旁。然后一一布置下去任务,让那刘麻子去转告现在还引颈等待的道友们,若是想去那林屋山,便来这城北找他,他统一安排下去,切莫单独行动。自己则说,待到晚上会,写信与上头的钟长老说说这甘州城的情况,是否能尽快派来新的教友处理此事。让那些个林屋山的道友不要着急,待他们这边的事情一完便就赶去。
沈约看着这两人说着话,面前这已经被木板封上的窄小店面,里头已是没了人气。
而自己却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无处可去,正如这空空荡荡的屋子一般。
要知道稻香楼年底就开了那么几天,这梁掌柜的亦是个实在人,觉得这寒冬腊月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上门,便早早遣散了伙计,还叮嘱这些个伙计,明年尽量早些回来上工,而自己也挺着大肚子一并回到家中,关起门来,看些个演义奇谈。待到暮雪初晴,偶尔还有些个乡绅客人到来,便更是愉快。与那不相上下的乡绅谈起那玄学来,一边还亲自炒上几个小菜,喝着这酒楼之中特质的米酒,此中滋味美不胜收,便是如此这般,即可打发掉一个小雪飘飘的晚上。
而善事处之中更是不用说,且不说那般小道士。
与那黑衣黑帽的神秘人见面的陆修老道,虽说这乔老大一力澄清,但无论如何,都似是与当下的某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这老头自从狗娃儿认识他以来,便一直有这夸夸其谈的劣迹,如此行为在少年心中早已落了下乘。
因着如此,所以就算那么多人都齐声夸赞那老道,那少年依然是实在对那老儿信不过。虽然明礼等一干小道士对于沈约向来都极好,那狗娃儿对这些个心直口快,又天真烂漫的少年道子也是极有好感,但这心中自然还是有个疙瘩,终究还是不去了。
少年从城西回来,那乔老大脸上也是挂不住尴尬,只得告了声歉,说自己会差这手下兄弟们,再调查调查,定然是不会让那作祟妖人如此猖獗,于是便带着刘麻子先行告辞了。
而少年却是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在这甘州城的大街上,毕竟调查多日,仍无进展。这少年的心中,自然也是焦急起来。
要知道,这狗娃儿离家之前,便与那老沈头说是自己去那善事处常驻,那老沈头也是稍微不满,但一想到这善事处中自然有那老神仙坐镇,便安心下来大半,别看沈约如此精明,到底还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娃娃,这人贩子虽然其他方面不甚在行,但对付这些个小孩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沈约自然也是充分利用父母的这般心理。早早便做好了规划,少年之前便打定主意,这老道与衙门都靠不住,便自己出力来搜寻至交好友,这少年自然也是仗着自己对着城中地界人脉熟门熟路,虽然说不是本土居民,但来往其中时日已久,定然能在这街头巷尾,听得些许风声,再顺藤摸瓜,找出个线索。
这一通谎话自然说的合情合理,少年便得了允许,可以几日不归家去,少年心中大定,安排完家中之事,便在这城中寻找起那有德的蛛丝马迹来。
而关于住处,少年也早早想好,要知道这稻香楼虽说不曾开张,但楼中事物放置极多,什么厨师的菜刀与砧板,圈养的j-i鸭鹅与冰窖里的吃食,目前这城中饥民遍地,谁都不知其中是否有那些个铤而走险之辈,于是这梁老板便找了几个在城中住的不远的伙计,安排他们每日轮班来这稻香楼中值班,到了之后也不辛苦,只要坐在那楼中,看着这街面即可,端的是一个好差事。除了无聊了些许,便没有什么坏处了。
这狗娃儿便是瞧见这其中利害,与那些个值班的小厮暗地里通了通气,要了那后院之中,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睡个一晚,即是找了地方睡眠,也是找地方隐藏自己的行迹,端的是一举两得。只不过这睡觉的杂物间,就在如今的泔水房附近,虽说这酒楼不曾营业,但那经年累月的堆放,让那泔水房的味道绵绵不绝,即便是捂住口鼻,都无法阻拦那味道飘散过来,这几天下来,少年浑身上下便被染得尽是一身馊味儿,连自己都一时半会儿有些受不了。
好在这大街之上,走上半天也碰不上什么人,久而久之,少年自己也就习惯了那味道,心中也是安慰自己,这气味说不定,还能掩盖自己的气息,让那些个人贩子察觉不到自己的所在哩。
“狗娃儿!你怎么还在这街上走啊,这城里现在闹人贩子咧,快快回家去!”正当少年哀叹着一身臭味如何能瞒得过那些恶人的口鼻,却是见着一位路过的大婶儿迎面走了过来。
这大婶儿狗娃儿也是认得,是住在前面的于大婶儿,平日里坐着个针线买卖,为人最是仗义不过,虽说那些个小孩子在背后总说她好管闲事,嘴碎的很,但少年确实对着大婶儿没什么恶感。
而当是时,这少年听的这大婶儿的话语,竟然心下一暖,在这暖冬这一句看似急切的关怀,便如那一杯暖粥一般暖了暖脾胃,让少年稍微有些低落的心情,稍稍缓和了过来。但少年想到至交好友到目前都尚且生死不知,随着时间的过去,少年的获救可能亦是越发渺茫,而现在就连那张猎户都有些绝望,如若他在此打道回府,这少年是否便再也没了希望?而且那从小到大一路陪伴走来的发小,也或许一直便等着他去营救。想到此间,少年便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回道:
“于婶儿,咱们没事儿,我就住在城西善事处咧,陆道长法力通天还有一班小神仙,说是保俺们周全,不需要多怕!”那少年便只好扯了个谎,那妇人听得如此,一边还说这小娃娃真是有福气,迟早有一天,也会有大出息的,边说边对着那童子点了点头,满心欢喜地走了。少年目送这大婶儿离去,默默地叹了口气。
少年便在那些个街坊四邻口中收集着消息,要知道这大街之上虽是人云亦云,尽是些不足为信的消息,如那前街的张大爷就说曾见到几个仙人在天上飞行,他定睛一看,还看到那仙人背后生出了一对蝙蝠的翅膀,扑腾了两下,那几个道人便消失在眼前了;还有人说这人贩子都会那妖法,会那穿墙之术,每天等那些个大人睡着了,便开坛做法,穿墙而入,将那些个孩子带在身后,带出屋子,所以方有这推门而出的假象;还有什么妖怪之说,神仙渡人之说,种种奇谈怪说,层出不穷。
少年初时听闻还有几分相信,待得一天下来,循着指引,从无所获,还被那些个乡民嘲笑白日做梦,便知道在这些个村夫口中休想知道些许线索,便转为去找那些个“专业人士”了解其中事故。
这些个所谓的“专业人士”便是住在这些个y-in暗角落,按照他们的话说,如此这般,信息方才流通,要知道他们所做的行当,向来都是颇为不见光的,他们还自命不凡,将自己比作暗影之中,行路的侠客,至于少年如何想,那便是不置可否了。
少年从那城东的赌场边摸了进去,正是一条暗无天日的小巷,这巷子根据这城中的吃客所说,有那些个情报贩子活跃期间,说的好听的,叫做情报贩子,说的难听的都是些个对那些他人的隐私刺探,并以此为乐的破落户。
并且将这些个消息,低价出卖给有兴趣的人,这些买信息的人,有的是那些个同为破落户的流氓,以那些个小媳妇酸秀才的故事为乐。有的则是那些个乡绅,要是怀疑自家几房太太,是否一枝红杏攀上墙头,便会差几个破落户日夜提防;也有的是那些个j-i鸣狗盗之辈,取些个线索,做些个作j-ian犯科之事。因为这些个地儿向来滋生各种三只手或是为恶之徒,所以时常有衙役过来清剿,只是这里的破落户消息颇为灵通,往往衙役还未到门口,便早已早早遁走,待得风声消停,再过来继续作乱。
而对于沈约而言,善恶与否,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反倒是这里可以以物易物,对于沈约算是个不错的消息。要知道沈约不缺时间,但就是缺这些个黄白之物。
至于交换的东西,沈约手头倒是还有一些,便是他从这善事处之中取出来的一叠符箓。这叠符箓都是陆修老道放在禅房内的,沈约和那老道笑闹惯了,这老道便也是大方,一挥手就给了这么大一叠,让他尽管去用。
但至于这些个东西有什么功效,沈约也并不是很清楚,也不曾听那老道士说起过。
正当少年细细警戒着前方之时,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什么人戳了一下。少年惊觉,猛地回过头去,却是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青年,背向他急行而去,少年心中一凛,便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又不得不去追赶。
那青年看似脚步不快,但狗娃儿却是如何都追不上的,方才追回两步,那青年便又迈出一步,已是把距离拉的和原本一致。
这青年背影看着飘忽,只瞧见那一身欺霜赛雪的白衣上还垂着两条丝绦,那人走路的样子,也是颇为飘逸,那庞大衣袖,随着步行,飘飘欲仙,两条丝带还上下翻飞,竟是一副仙人模样。
沈约追到半路,只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未曾看到那青年一般,觉得甚是奇怪,而脚上一时,也使不上什么气力,便停下步子来,当他停步之时,却是听的那不远处的白衣人也是一阵嗤笑,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十分y-in恻便不似是个好人。
狗娃儿觉得这人定然与那人贩子有关,当下也不管不顾起来,正当此时,那白衣人也停下步来,这少年还未追到那人跟前,只与那人不到半步距离,眼看便要撞上了,这少年也是迷了眼,正待停步,却看到那处青年突然启动,一步跨出已是十米开外,顺便反手将一个硬物劈面打来,这少年来不及反应,这硬物便直中额头,“啊”地一声便翻倒过去。只听得不远处一声嗤笑,那声音却是与之前不同,多多少少有些个笑闹的味道。
待到这少年从地上坐起身来,那个白影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沈约便只好自认晦气,权当是遇到了个疯子。他低头看了一眼,想找一下那个伤到自己的凶器,却发现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泥丸,这泥丸,少年与有德还有朱猿都时常游玩,因为制造简易,而没什么危害,在这山间俱是他最爱的几种小玩意里的一个。
他弯腰把那泥丸拾了起来,这泥丸更像是随手搓制,摩挲得并不滚圆,像是这般的泥丸,往往打在人身上不伤人,但冲击的力道却是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