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之事,便交由少主与沈家二郎清算拯救,你我便做个一夫当关之人,去那大路之上阻击那些个邪教徒直至天明如何。”那老人倒是兴致颇高,陆修叹了口气,将长剑在地上一划,也往庭院之外飞身而去。
从刚才到现在,两人便在此处狙杀那些奔涌而来的妖人。正因此处空旷,鲜有住客,所以即便大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此。两人一人持剑拐,一人持长剑捏法印,在人群之中,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初时,陆修倒还参战其中,使出门中封绝气门之术,将那些教徒一一点倒。
但却是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费尽力气,这些个教徒便如赶不走的苍蝇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前来,点倒了一个,又上来另一个,也不问青红皂白,也不听他说叨,只是举起手中兵刃,刀刀往他身上要害砍去。
老道也是一愣神,摇摇头,让开身子,再次施展法门,将那些人擒于掌下。口中却是念叨:“这些人又是何苦呢,又是何必。无量天尊。”
第51章 念冥冥风雨如晦,至绝处凛然奇峰(五)
却听得那身旁,那老人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些邪教之徒,都是这十里八乡里头,最是洗脑彻底的打手。
身上还渗了邪教符箓法印,做事为所欲为,在附近城镇之中,早有他们横行乡里,为所欲为的事情传入府中。
这些个邪教之徒,早已没有拯救的必要。所以,道长你与其考虑生擒,不如想想你我处境,若是你法力枯竭,或是我气力用尽,这些妖人便会一拥而上,将我等生吞活剥。
我是不懂所谓道法,但如此行事,一味纵容,就算三清祖师,也不会答应的吧。”说罢,这老人又拧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喘了口粗气。
但陆修看了看脚下横躺着的不少人手,与那老人身边已经死去的尸骸,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只是取过带套的宝剑,不断用剑脊拍晕那些个涌上来的教徒。
“卓管家,我等出家人,不染因果,不善杀生,若是换了三十年前的丹羽,手起刀落间,此处怕是早已化作炼狱,只是如今,如今那。”这陆修老道说的倒满心怆然。
只不过这般畏首畏尾,多多少少让他难以应付,只见横里窜出个邪教徒,发疯似得抡起斧子往他身上砍去,他实在来不及反应,只得撤了一步,堪堪让过斧击,只是附近又有一人。
已是冲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肢,那斧手也是将斧子又高高举起,又一斧往道人身上劈来。
陆修无法,只得颂念咒语,只见得他身上白光一闪,周围的教徒都被他震得飞出了十丈开外,他也喘了口气,把那柄宝剑举过面前,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所以我说陆修道长,我虽是佩服几十年前的你,面对邪教之人,从不手软,杀进杀出,杀得所在山崖尸山血海,杀生证道,颇为豪迈。
只是如今,却是看不到往昔锋芒,你可知当今武林敬得便是你一身铁骨,敬得是你从不迂腐,不为道义遮了眼眸。
你现在却如那些酸臭的牛鼻子一般,束手束脚,大丈夫一身本事,不就应当于天地间挥洒,杀可杀之人,扬心中之大义?
现在看来,你们灵虚宫的人,若是做些个经传,做些个善事,还是不错,悲天悯人,入世救人。
但若是说起杀人,便是十个景阳子,看来都不如我。”那老人一番话语说得自己反倒是放得开来。
他一生刀口舔血,有过失意之时,大漠南北,尽皆去过,被人追杀,追杀他人,也在谈笑之间。
此番话语,也是他心路写照,倒不是针对陆修老道。他哈哈一笑,又是一剑将涌上来的教徒扎了个透心凉,铁拐一抖,便将尸身甩了出去。
他啐了一口唾沫,挺直了腰杆,站立于那处,便如一座丰碑一般,便似是在说,这些个邪教徒,若是要去救援那据点,便要从他的身上踩踏过去。
而陆修老道站在那处,看着那老人豪气干云,心中也是不知滋味,他取过腰间别着的土烧,喝了一口,就将酒壶丢了出去,远远地望着还在不断赶来的邪教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终究还是无所动作。
沈约跑到那处池塘,木桶是顺手从那屋里带出来的,他熟门熟路的取过那桶水。
便迅速跑回了私塾之中,还未进门便瞧着星云不住地往外打量,似是十分担心他的安危一般。
他进门便捋了捋少年的刘海,而后走到那些孩子跟前,一个个往那些个小孩子脸上泼去。这冷水醒神的办法,也是他从桥畔的说书人口中听来的。
这评书里也常说,这要是有人中了蒙汗药,便要取了这夏日里水井里的凉泉水,兜头兜脑地浇上去,不多时,这蒙汗药的药力,便会消散而去。人自然也就醒了。
沈约估摸着,这水井里的水,不见得有这冬日池塘里的水冰冷,怕是效果也是相去不远。
他将所有人的脸上都泼了水,便和星云一并退回到原处,细加观察。
正当时,也不知是谁率先打了喷嚏,接着接二连三,那些个孩子都发出各自的声响,从昏睡之中,缓缓醒转过来。
沈约擦了把头上的汗,看着众人的反应,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大半,却听得那星云说道:“我说沈约,这地方如此奇怪,我刚才在这屋内走动,还瞧见这桌台之上,
还有吃了大半的热面,面热依旧,原本应当有人在此,我看那碗碟之数,也远远超过,此处孩童之数,平日里应当还有不少人驻扎在此吧?”
“这位小哥说的是,咱们这么多人,清醒吃饭的时候,这边还有十七八个大汉把守,倒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便没了人影。”
沈约正听到有人接话,如此憨头憨脑的语句声调,便是熟悉也熟悉过头了。
“是有德!有德你醒了?身子怎么样?”沈约赶忙走上前去,见着发小缓缓从地面之上站了起来,似是有些立身不稳,还晃了几晃。
“俺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这肚子空空的,俺们可是有好一阵没有吃上饱饭哩!”这高塔一般的汉子憨厚地说道,说罢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有德哥,可不止你一个肚子饿,咱们来这儿也有十天半个月了,这一天就喝那么一碗稀粥,要不是成天躺着,怕是早就不活了。”那下头的人也跟着起哄道。
这些孩童大都是附近乡镇的孩子,与有德之类混的精熟,他们也知道彼此命运,恐怕之后难见乡亲父老,故而哪怕故作轻松,也是语气沉重,如今却是见得两位少年不畏风险。
来此拯救他们,他们本就是欢脱之人,见得脱身有望,自然是欢欣异常。
“那咱们赶紧从这儿出去,俺们这就带你上山,回家吃你家的麂子r_ou_!野猪r_ou_!还有那些个猪下水!再配上俺们老爹采来的野蘑菇。
等来年开春,我去那山里给你刨竹笋,你看怎么样,有德你还走得动路吗?”沈约看的张有德走路一步一晃,似是十分费力。
沈约只得将那少年从屋中扶了出来,而星云也见着这些个孩子逐渐苏醒,心中也是稍安,他走到那人群之中,将少年聚集起来,告知他们其中的处境因为时间紧张,只得书说简短,只拣了些紧要部分去说。待他将事情说完,只见得这沈约又返身回来。
“诸位兄弟,快快起来,若是住在本城的,互相搀扶,赶紧回家去,若是住在附近乡镇,回去不便的,稍等片刻,咱们便带你们去衙门见官。趁着那些贼寇未归,咱们赶紧上路罢!”
沈约扶着有德说道。
那些个孩子初时听得沈楚二人之言,却是还不敢动弹,那些恶徒往日里,稍有不慎便对他们动手动脚,谁知道,这些个少年是否当真是来救助自己的?
这院子之中本来把守严密,那大汉吃饭之时,还曾夸口,这院中,饶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两个孩童与自己一般大小,又是有什么本事,能在那些大汉眼前放肆?还敢进来抢人?
这时有德却也是走到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俺们张有德和你们用咱这颗脑袋保证,这位小哥说的全无戏言,你们快快回去。
这小哥是我从小到大最最要好的朋友,为人耿直,为兄弟两肋c-h-a刀在所不惜,你们要是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是他为了救我,才只身入虎x_u_e。
你们还是听我一言,速速归去,不然那些个妖人再次还巢。到时候要想要脱困,便不是那般简单了!”这有德虽然已是用不出一点力气,但还是为沈约辩解道。
听闻此言,那些个犹豫不决的孩子终究下定了决心,带头一人已是早早冲了出去,其余人也从那大屋之中鱼贯而出,分头逃亡自己的家中。这些孩子脚程并不快,而且也没什么气力,但好在家在城中,不需走多少路程。
其余人四散而空,这屋中却是还留下了几个甘州城外乡镇之中的不知来源的孩子,还有些许乞儿。
沈约也知道这些个人难以处理,但如今也只能如此,乞儿贪图此处有屋檐可以遮风挡雨,而这些外城之人则不知去处。
星云走上前来,给少年拍了拍肩膀。“咱们也走吧,把这些孩子带到城门班房,让这些个衙役去想办法,这次之事,虽然过程莫名其妙,但终究还是有惊无险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沈约此时却是一副气力尽失的模样,他本就不是能担大任之人,如今好不容易,这些事故终究圆满,他这强绷着的一根神经,也就此松懈下来。
连日来未曾得到休息,他本也如同那根红烛一般,油尽灯枯,若不是旁边的星云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怕是一下子就要倒在地上,酣睡个三天三夜。
“是啊,总算,总算是圆满了。”沈约有些无神地应和了几句,星云抚摸了一下少年的背部,试图让他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写稿那会儿,猫咪来脚边游戏,玩了一会儿,抬头已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