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昭轻声道,“只是什么?轻君,有话便说,我不管别人如何,只是你,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身份变更而对我言谈之间有所顾忌。若是如此,我不如退去。”
沈轻君牵了牵嘴角,“…不,我,嗯。我是觉得,此法严苛,易使诸臣人心惶惶,不如,严一端,松一端,此法照样颁布,除此之外,你再免除一项,以求平衡。”
楚玄昭思忖,“免除……,你有何建议?”
沈轻君垂了眸子,略一想,复又抬眼道,“江湖人有个说法,一人做事一人当,然而大渊法度,却讲究一人获罪,株连九族。不如,废除连坐?”
楚玄昭点了点头,“这一条,我也觉得不甚合理,只是数朝以来,无人提出更改……,有时候,此举也并非只为严惩,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嗯,说的狠毒点儿,是为了斩Cao除根,以绝后患。不过此举,却是有些罔顾人命。”
沈轻君将Cao纸递还给他,“你如今要下严令,正是更改连坐之法的好时机。”
“嗯,不错。”楚玄昭将Cao纸塞回袖里,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轻君,昭华殿已修整完毕,我……,我可能在王府住不了多久了。”
沈轻君看着他有些怅然若失的表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陛下,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呃,”
沈轻君突然想起来,他的确刚死了亲爹。
楚玄昭叹了口气,“我舍不得啊,我认床。”
沈轻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装,接着装。
从几天前,他就发现府里来了一群工匠,进了瑾溪阁,却不见出来,他当时还好奇,新帝继位,应当修整宫殿,跑来王府做什么?
后来他半夜起来,绕进瑾溪阁一看,得,那墙根处原来放床的地方,给开了一人多高的地道,幽黑不见通路,方向直指皇宫,他虽然没去过昭华殿,不过想来这应该就是通往昭华殿的了。
一端挖的慢,估计昭华殿的翻新,也不那么单纯,若是他猜的不错,大概是两头并进。
沈轻君手指无聊的敲了敲桌面,“陛下既然认床,那不如把床搬进宫里啊?”
楚玄昭抬头,“我能不能把你也搬进宫里?”
沈轻君抿了抿唇,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认真道,“皇宫层层守卫,原为君主安危,你怎么如此儿戏,挖了条密道,这密道还直通昭华殿,若是叛逆之士知晓,你岂不是?”
楚玄昭也整了整脸色,“你知道了?”
沈轻君点了点头,无奈道,“叮叮当当,不得安枕,我想装不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啊!”
楚玄昭看了看他隐隐泛青的眼下,有些心疼,“对不起,我没想到,吵到你了。那些动静,常人应当几不可闻才对,你的听觉太敏锐了。”
沈轻君笑了笑,“没有办法。我的身份,意味着危机四伏。从很小,我开始习武时,便有意地去锻炼五感。身为辰隐阁阁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命丧他人之手,因此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后来,辰隐阁壮大,我也大部分时间退居人后,这才好了些。”
楚玄昭握了握他的手,“以后,有我。”
沈轻君心头一阵麻嗖嗖,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不会做你的皇后。”
楚玄昭微微一笑,“那你是否缺个阁主夫人?”
沈轻君忍不住转开了脸,转了话题,“楚玄昭,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我要人,死囚,一万五,马匹,一万。”
“做什么?”
“回头告诉你。”
“好。”
沈轻君轻轻一笑,“地道你挖好了,人也准了我,你就不怕,我造你的反?”
楚玄昭回以轻笑,“你若想要皇位,只要说一声,我送你。”
沈轻君挑眉,“累人累己,众矢之的,我还没那么想不开。对了,拓加那边?”
“皇考殡天,我继任新帝,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传往拓加,格吉思之前的算盘只能作罢,至于接下来会如何,我亦不知。格吉思与二王子果步鲁势成水火,三王子巴贺又是个不作为的,形势如何,我们不好猜测。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是先帝,于公于私,皆宜战不宜和,犯我大渊者,虽远必诛!”
…………
腊月初五,登基大典。
初晓,三鸣净鞭,鞭声响彻宫门内外。
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小太监,身穿总管御服,将拂尘一扫,朝高台下朗声道,“百官分文武两班,依次觐见——”
这是崔贵留下的小徒弟,由崔贵一手带出,称作邓尘。
随着钟鼓声渐起,文武百官缓缓行入了大殿。
“各国驻渊使觐见——”
大渊虽与拓加关系紧张,但与其他各国还是友好往来的,不少邦国还在大渊设有驻渊驿馆,甚至有些外使,在大渊活动极为频繁,如南疆海外的茜香国,西域塞外的天坨国,还有东面的新罗国等。
“天子驾到——”
随着邓尘一声高呼,楚玄昭一身玄墨华重朝服,头顶嵌珠龙冠,脚踏鎏金黑靴,在数十宫人跟随下,缓步朝殿中而来。
由殿内至殿外,朝臣,贵戚,外使都一一跪伏在地,行了叩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玄昭迈步走上高台,转回身来,声音震彻大殿内外,“大渊万岁!江山万岁!”
邓尘见他示意,“起!”
“谢陛下!”众臣缓缓起身,这才有机会抬头,仔细地看一看他们的新帝,许多平日官级低微,不足以上朝的官吏,也在今日有幸得见天颜。
楚玄昭望着台下百官,也是一时多有感慨,只是,他,却不肯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
“今日朕正式登基,有几件事宣布,第一件,前西北大将军沈毅,蒙j-ian人陷害,开帝受小人蒙蔽,不查之下,使其惨遭戮身,今经查证,将军沈毅实属冤枉。其护国护民,乃是以身饲国,为挽其屈,朕于今日下旨,除去沈毅生前所有罪责,追封其为护国大将军,其子孙为卫国公,世袭罔替,恩泽万代。并将原信王府,今圣幸府,改为卫国公府,作为卫国公的府邸,以待沈将军后裔随时回归。”
楚玄昭又轻声加道,“在护国公回归前,国公府仍暂由原信王府中人暂居。”
这样,无论沈轻君要不要这个卫国公的封号,都可以继续呆在府里,封号他放那了,至于沈轻君用不用,随意好了,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身份了,也能随手拿起。
此言一出,当即有几位老臣站了出来,“陛下,这沈将军既是蒙冤,封其后裔实属应当。只是,这府邸一事,陛下,国公府,其规制怎能与王府相较?况且,这王府,乃是陛下曾居之府,理应封府敬奉,怎能——”
楚玄昭不待他说完,便冷了神色,沉声道,“朕意已决,违令者,死。”
爱臣太亲,必威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楚玄昭并不打算轻纵朝臣,他虽不愿如此,但臣子过于倚位自得,势必威胁君王权政统一。
如今,朝局不稳,他更需要震慑群臣,以固君威。
他不想做一个暴君,但他自认为,自己也绝不是个仁君。
第95章 九杀令
楚玄昭见反对的几位老臣息了声,朝大殿外的台下挥了挥手,只见几个禁卫军押解着一个身穿囚服,发丝却理的一丝不乱的人缓缓走到了台下。
是楚玄青。
“跪下!”禁卫喝了一声,“见到皇帝陛下,岂敢不跪?”
楚玄青嗤笑一声,“我为何要跪?反正要死,为何还要在死之前,去向他下跪?”
禁卫推了他一把,“大胆,你——”
“罢了。”楚玄昭阻止了禁卫,看向楚玄青,又移开视线,对诸臣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对反叛逆贼的处决。逆贼楚玄青,罔顾圣命,勾结拓加,私通往来,置朝廷威望于不顾,置大渊江山于不顾。又意欲弑父杀君,谋朝篡位。如此行径,令人发指,其行罔顾人伦,即便凌迟,亦难辞其咎,然,朕顾念手足之情,法外开恩,处以逆贼楚玄青车裂之刑,即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