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片刻,柳骧寒忽然笑了:“今*你不像你,怎么?因为是快要死的人了,所以话格外多?”
“你也不像你,竟将碧血宗给了一个外人。”
柳骧寒顿了顿,低声道:“不是外人。”
“哦?你不是姓柳?怎么,要入赘给我家吗?别气,你看看你,容貌倒还是从前的。”
“哼。你老得让人心寒。”
“谁不会老不会死呢?”
“……”
“你想说你不老?还是你觉得……却岚知道你因此害了多少人命,会喜欢这样的不老?”
第92章 师父
第九十二章 .师父
“……她已不在。”
北冥翩义颔首,表示赞同:“她已身死。”
“……别再说些没用的了。翩义,你拿走了它,对不对?”
“难得你我见一面,说话不必如此不留情面吧?再者说,当年是你抛弃了她,从你选择入剑宗而失她约的那一刻起。现在又来寻这定情信物,还拐带我的孙儿……”
柳骧寒神色暗了暗,低声说:“当年之事确实是我的错,可这些年来我也未曾忘过她,没有一刻不去想她。”
“哦?你居然也会愧疚?”
“……是。”
“晚了。”北冥翩义笑眯眯的脸忽然冷下来,面结寒霜:“你选择武学而抛弃她,让她失落至极时,你在哪里?她分娩剧痛不省人事时,你在哪里?她最喜欢雪下在清晨还是傍晚,你可知道?她不能喝温热的碧螺春,只要喝下去,肚子里便会翻江倒海般难受,你可知道?”
柳骧寒当然不知道,看着老去的北冥翩义,想他从前少年时也曾风流倜傥,如今却老态龙钟,不禁动容:“翩义……辛苦你了。”
“她走时也是这样说的。”
“她、她走时,你在身旁?她有没有……有没有……”
“她没有对我提你。”
柳骧寒失望地垂眼。
“可她昏睡中一直喊你的名字。”
柳骧寒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又急切的问:“真的?!”
“我给小晏的玉散谱是份残卷,若我没猜错,当年她将剩下的部分送给了你。”
“所以你才能炼出克制我的□□药x_ing的解药,保北冥晨一命。”
“她果真对你情深。”
“翩义……”
“也罢,都是半只脚进棺材板里的人了,没那心思再计较这些,说些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吧。”
“朝廷管我们要人,你这个碧血宗前宗主,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为天经地义。”
柳骧寒冷笑一声:“天经地义?你觉得他们都是什么好东西?神墓楼近些年来,在背地里做的是什么勾当,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贩卖妇女孩童,给西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沈慕婧在自家地牢里豢养了许多人奴,供她驱策练鞭,每日不断折磨他们,蒙上他们的双眼,割断他们的手指和脚趾……种种行径,纯粹为了泄私愤。”
“嗯,那姑娘是狠辣。”
“……凫山汪家更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江湖人称“羽扇公子”的汪宁默,调戏良家妇女,强抢民女,玷污少女清白再残忍杀害分尸,埋尸在荒郊野岭。这些你也知道吧?”
“也晓得,”翩义点点头:“西厂就不必多说了,牧云天当时杀害墨衣卿相薛落思的夫人,是受刘域指派,且牧云天也不是你碧血宗所害。只是不知这梁广越梁捕头……罪名何在?”
“私吞朝廷下发赈灾银钱。”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讶者。
姬朝星道:“六扇门乃朝廷重要枢纽,怎能凭你一句信口雌黄,就诬陷了朝廷的人?”
“姬家是皇亲国戚,真不愧是皇帝的走狗。”
“你——!”
北冥翩义抬手制止,沉思道:“不。这点……倒还姑且能信他一信。”
姬如垣点头:“没错。事实上,朝廷已经在着手秘密调查六扇门了。”
姬朝星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姬如垣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你还是个孩子,知道这些做什么?”
姬朝星低声嘟囔:“你总把我当小孩子,我不小了……”
听到却没有回答的姬如垣对柳骧寒说:“无论如何,前辈这些话,都不能成为随意杀害数人的理由。”
“那你们想如何?千方百计引我徒儿出来,设计叫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再引我?目的就是为了抓他归案?”
“薛盟主的意思是,掀了西厂。”
“至于我嘛,很简单,你把真凶交给朝廷,该偿命便偿命。如垣说得很对,即使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也用不着你来做这救世主。”
“我若恕难从命呢?”
“那便少些废话吧。”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忽然就交上了手。不知是谁先出得手,也没看清谁先拔出剑来,刀光剑影,兵器相撞,再看时,二人已经挥剑,打得酣畅淋漓。
北冥晨了解柳骧寒的实力,只要他看住下边这些人,不要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偷袭,是没大碍的。
“你……身上的皮已经再不能撕下了?”
北冥晨略怔了怔,对大哥点头:“这两年来,已与我原本溃烂的皮愈发粘合了。”
“可惜……”
“可惜什么?”
北冥晏冷声道:“可惜你连容貌也不是他了。”
北冥晨张了张嘴,终于开口:“大哥……”只是声音很小。他看到薛骆迁紧紧地拉着北冥晏,北冥晏半个身子缩在薛骆迁背后,声音更低了。
北冥晏问:“为什么?”
“为什么修习鬼泣剑?还是……”
“为什么一定要做家主,我不明白。”
北冥晨一愣。
“你是,谢凉是,昱儿也是……家主之位当真如此重要?比亲情还要重要?”
“大哥,你别哭……”
“住嘴,”北冥晏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住嘴。”
北冥晨低下头。
“你是季风吟,对不对?那双眼睛我认得。”
北冥晨点点头。
“也是沈慕晴……你那日还劝过我,我与骆迁……”
“不错,”北冥晨道:“那日的那些话,只是我希望你能顺心意。”
“……”
“你从小就不能顺心。你一向喜欢江湖上的事,北山对你来说是家,却也是牢笼,若我能成为家主,我便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的哥哥,最疼我的人,如父般陪我长大的人……绝不能被笼子锁住。”
“既然……北山的存在很碍眼,北冥翩义让你很不顺心……”
“你……”
北冥晨轻轻笑了笑:“便都该死。”
“来啊,哥哥,”北冥晨的脸上,夏无殣那副人畜无害的善良表情情真意切:“和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自由;你想要的什么样的剑?逢山还是鬼泣,我都有!你想要行侠仗义的人生,我可以陪你,我们到哪里去都可以……”
薛骆迁看了看北冥晏,北冥晏似乎有些犹豫,攥紧了他的手。
“那剑害你不浅,你心魔仍在。”
北冥晨笑道:“兄长……方才他假装反噬时,你没有一丝厌恶他!那我是不是也……”
北冥晏决然道:“你是你,他是他。”
“我是我,他是他……有何不一样……啊?哥哥……”
北冥晏不再回答他,只是一再摇头。
“即使哥哥不能理解,我也……”
忽然,北冥晨朝打得正脱不开身的北冥翩义掷出一排袖箭,北冥晏看得真切,那箭头上萃着红色的毒光!
“师父小心!”
关键时刻,薛骆迁抬脚踢中那排袖箭,将原本因打在北冥翩义身上的袖箭打偏,“叮”地c-h-a在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