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才交上手,一刹重若千石,在寻忧手中却轻如蝉翼,挥动灵活,攻势迅猛,渐渐有加快之势。
薛骆迁的武学奇才,在精细,十八般武艺,剑术最强。
而剑术极为讲究技巧,化有形为无形,张力为收力,对于最强的剑客来说,一支树枝便可横扫天下。
不过他深知,即使自己再有天赋,二十一岁便成为武林盟主,也不是天下最强的剑客。
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是他的父亲。
从逢山就可以看得出,他用它,平时练剑也就罢了,像如今这般全力催动,必要剑身饮足自身之精血,方可勉力镇压 否则剑本身并不受他的完全控制。
他从未见过鬼泣,逢山在手没有过失误,可正如他父亲去世时对他所说一样:此剑当封。
有时候薛骆迁也在想,自己本身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在脱离逢山之后。
“喝——”寻忧跳起,禅杖重重朝他砸下来,薛骆迁选择躲避而不是迎击,若要方才一击砸在沐晨剑身上,此剑必毁。
寻忧拔出禅杖,再抡去,薛骆迁翻个跟头脚尖点在一刹上,沐晨刺向寻忧的手。
寻忧放开一刹,剑尖“叮”的一声横上禅杖,薛骆迁反手一挥,剑光诈现,从寻忧的光脑袋上闪过。
“好!”
下边如火如荼,北冥晏目不转睛,生怕寻忧会出问题,可见他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大笑,形容一切正常,又忧心无人有动作,西厂之事无可解。
两人越打越快,招式越来越猛,寻忧势头正盛,但十下有□□下都锤在地面上,剩下那一下总被薛骆迁的剑化解,这小子就像一只黑色的鸟,翻飞灵巧,渐渐地,寻忧吃力起来。
霍连城啧啧道:“这哪里是和尚!那又哪里是禅杖!”
“唉……”
“怎么?怕你的宝贝孙子打不过?”
薛尧衫道:“我替你发愁!你瞧那秃驴,把台子砸成什么模样了?修缮不要钱啊?”
“……!!”说得也是啊!!
“放心,两年前小骆迁就已经胜了我。”
霍连城看薛骆迁的眼神立马变了。
薛尧衫是什么人物?即使老了,也还是武林的旗帜。
“算你运气好!你家连着那几个小子个顶个的争气 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家是不是风水好?一定是吧……”
薛尧衫郁闷道:“下一代恐怕没这个福气了……”
场中人打得愈发热烈,霍连城似乎看进去了,没细想他这话的意思,敷衍道:“别这么丧嘛!一代更比一代强!”
薛尧衫看着场下那极快移动的黑色身影,自言自语道:“罢了,这孩子的苦该受够了。”
由着他吧。
顺心意吧。
不要像他父亲一般。
这场比试,打了很久。
薛骆迁拿剑指着寻忧和尚的喉头时,日头逐渐升起,他也已是大汗淋漓,喘气不止。
和尚半跪在他面前,心服口服:“洒家……输了!”
“……承让。”
他简单说了这两个字,看台上的人们如梦方醒,由稀稀落落的掌声开始,到雷霆之势,北冥晏瞬间便被淹没在人潮声中。
薛骆迁收剑,抬头朝他看过来。
即使人再多声再乱,薛骆迁总是能一眼找到他。
北冥晏这边是姬家,倒没有太过混乱,也离薛骆迁不远,便悄悄挥了挥手,对方点点头,转身下场去。
直到第三场结束,人们对于方才哪一战的热度才慢慢减弱。
“寻忧大师还好吗?”
“祖父派人看着他,暂时无事。”
薛骆迁坐在他身旁,额发被打s-hi,气息刚平稳不久,衣衫和发丝均有些凌乱,那张脸却无端动人心弦。
他认真检查沐晨。
若是没有动作,岂不是断了线索?
“昨夜我想了想,此事会不会同夏家家主有关?”
“怎么说?”
“他本是受邀而来,却刚好在出事之前回去,又刚好告知你我逢山的下落后,甩开浮石会。”
薛骆迁迟疑了一瞬:“夏无殣确实犯病,师父信得过。”
此事他也问过南宫卿水,夏无殒的的确确是回南疆了。
“本来不必怀疑他,只是毫无头绪下,每个人都闯入脑袋里,”北冥晏指指太阳x_u_e:“不安。”
薛骆迁看着他的黑眼圈,想抬手抚上他的眼,还没碰到人,前边传来一阵咳嗽,姬惑的声音随之而来:“病了?”
姬朝星正襟危坐:“没。”
……
之后薛骆迁又比了几场,都赢得毫无悬念,午时散场。
回去的路上,他们见到了沈家兄弟,却不甚愉快。
沈慕羽揪着沈慕晴的衣领,将人压在墙壁上,此处位置偏僻,人迹稀少,若不是北冥晏眼尖,也会错过那一晃而过的身影。
“打起来了?”
薛骆迁摇头,先一步走过去。
近了,便听见沈慕羽带着哭腔的声音:“兄长!你以前不是这样!”
沈慕晴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兄长一向如此。”
“一向?一向!慕婧也一向喜欢你!为何你不能去见她最后一眼!”
“我代表神墓楼沈家,来参加浮石会。”
“浮石会浮石会!这破会比妹妹还重要吗?!”
薛晏二人对视一眼,复杂的一眼。
沈慕晴反问道:“妹妹?”
从后面看过去,沈慕羽放开了兄长,后退几步,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不是他……”
第64章 第三人
第六十四章 .第三人
“慕羽啊,你何时才能长大?”
沈慕羽连连后退,磕在脚下的一枚石子上,被绊得踉踉跄跄,晃神之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北冥晏微动了一下,被薛骆迁揽住肩膀靠在怀中,竖起食指:“嘘。”
他凑得极近,呼吸之间喷在他的发顶,北冥晏觉得周身灼热起来,耳里却听沈慕晴的声音:“二位既已来了,可否露面,与在下一见?”
北冥晏觉得脸上越来越热,且现在这个姿势被薛骆迁抱着,叫他担心被沈慕晴看见,实在难为情。
他便伸手推了推薛骆迁,却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就在北冥晏以为挣扎无果正认命时,忽然被放开了。
“怕被他误会?”
他们相对而视,薛盟主一脸的认真严肃,北冥晏是无论看他多少次这个表情,都会无端地想起小孩子来,一下子没绷住笑:“又胡说什么?”
薛骆迁见他笑,也缓了脸色,手指指腹摸了摸他下眼睑发青的地方:“不是?”
“当然不是。”
还待说什么,沈慕晴已撇下弟弟走了过来:“二位吃过午饭了吗?”
北冥晏估摸着他是没吃过才问,这个回答很关键。
譬如,答“未吃”,接下来怕是盛情邀约了。
可是他现在不想。
所以:“吃过了。”
因为是说谎,所以难免心虚,恰好有一个声音和自己叠音,竟是薛骆迁,一脸冷漠,甚至隐约有些敌意。
沈慕晴似乎没想到他二人如此默契,也不知有没有看穿,反正是没有说穿,只道:“那是不巧。”
他见北冥晏自方才起就在看沈慕羽,便道:“这是在下的二弟,名为慕羽,这孩子自小任x_ing惯了,莫见怪。”
薛骆迁道:“自小?”
明显沈慕晴多敷衍,他二十多岁才入了神墓楼,回了沈家,哪来的自小。
一个神情冷淡,一个平静如水,本是与世无争的两人,每每在一处却都有些不愉快。
沈慕晴道:“自然,薛盟主应当最懂在下的感受。”
“他不懂。他同他的弟弟妹妹一起长大,感情甚好。”
北冥晏脱口而出,一口气说完,平静了两秒后,绕过他二人到沈慕羽处:“沈公子……?”
背后似乎有两道目光刺过来,北冥晏如芒在背,好生尴尬。
薛骆迁的私生子身份,不只在薛家、岭南,甚至整个江湖都不是秘密,虽然更多的人喜欢津津乐道于他起点不堪的身世,和如今荣耀的加身,但也不乏很多人拿此事诟病和伤害于他。
他是,方才听沈慕晴话中有意说起,觉得不大高兴。
即使薛骆迁反问的那句“自小”,也不见得有多回避沈慕晴私生子之事。
他甚至在心里想,还不是沈慕晴自己说官话,明明不在一起长大,还非要说什么自小不自小,一副极好兄长的模样,骆迁不过正儿八经反问罢了……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心中如此为薛骆迁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