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泽进屋,目光灼灼的望着插科打诨的孙隼:“你是来送帖的?”
孙隼一愣:“哎,你怎么知道?”
官泽伸手:“帖子呢?”
孙隼只当是下人说漏了嘴,从怀里把帖子递过去:“涵湘楼设宴,正好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既然知道了,可一定要来啊,哈哈哈。”
官泽已然没有听孙隼说话的心思,努力克制着自家微微发颤的手打开帖子,涵湘楼设宴,七月二十。
不是梦么?
孙隼一脸不解的看着官泽捧着那帖子看,疑惑出声:“可是有何不妥?”
官泽合上帖子,抬起头:“没有,七月二十,本王一定赴宴。”
孙隼离开之后,官泽坐回椅子上,又将那帖子拿出来看了一遍,滑下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裹着一层白纱,透着些许鲜红,官泽看够了,终于将帖子放在桌上,将衣袖拉下来,早些时候他以为是在做梦,找到了那把黑色的匕首面无表情的划了手臂,殷红的鲜血,刺痛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可官泽心颤着还是不敢确认,直到孙隼如同上次一般的到来,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官泽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王爷,”徐旺进来:“可要传膳?”
“徐旺,你在京中,可知道靖国公府的四公子么?”
官泽突然一问,徐旺忙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这靖国公府的四公子奴才不太清楚,似乎是个纨绔子弟?倒是知道其府上的三公子,王爷有所不知,这靖国公的三公子乃是闻名京城的无双公子,作……”
“本王问的是宝华。”官泽不耐烦听张宝峰,复又重复了一遍,话说出口才反反应过来此时徐旺恐怕不知道张宝华的名讳。
“王爷说的是?”徐旺果然一脸茫然,身为王府管事,徐旺马上镇定下来:“奴才派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官泽摆摆手:“传膳吧。”
午饭摆上桌没多久官泽又叫人撤了,现在他哪里有吃饭的心思。从怀里将黑色的匕首拿出来细细摩挲,心里都被要再次见到张宝华的喜悦充满,恨不得此时就已经是三日后。
官泽坐立难安,一会想着直接去靖国公府把人接过来,一会想着还是要等着三天后见他,心里上上下下的,一会忐忑惶恐,总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会又满心高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刻官泽才惊觉,原来等待的滋味竟是这般难熬,不知此生,宝华还会将他随身携带的荷包再赠我一次么?
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官泽见到外面下人忙碌的身影和陈林园内泛着碧光的湖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来徐旺。
“派人把湖面上护栏全部加高,湖里的鱼也全都换了,换成钓上来能吃的。”
“陈林园里花园里的花全都撤了,改成果园,能结果子的那种,多种些桃树。”
徐旺不解:“王爷?”
“没听明白?”官泽瞥了他一眼。
徐旺忙点头:“听明白了,奴才这就派人弄。”
“还有,”官泽想到什么:“叫人来把本王屋里的衣柜腾出一半来,各式用具也再备一份。”
“是。”
“明日再把裁缝叫来,”官泽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走,随本王去仓库里看看。”
徐旺快步跟上,心下十分纳闷,王爷这一通吩咐,神色间带了些向往,倒像是准备着给谁一般,莫不是王府里快要添王妃了?
徐旺打开王府仓库的门,王府的仓库里全是珍奇异宝,虽比不上国库和皇宫里,但却差不到哪里去,官泽望着满满的一屋子珍宝心里溢满了期待。
宝华,你那么喜欢宝贝,以前送你东西你就傻呵呵的冲我乐,这次再见到你,我所有的宝贝都给你,定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官泽随意拿起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手里摩挲,怀念起张宝华暖洋洋的笑容和他捏他脸颊时柔软的触感了。
第六章
七月二十日,天气正好,孙隼的设宴在酉时,官泽一向准时,酉时准时出现在涵湘楼厢房,孙隼出来将他迎进去,官泽坐在厢房中上座,周围做了几个相熟的官宦子弟,孙隼的安排和以前一模一样,官泽已经经历过一遍已无心情再去体会一遍,更何况此刻心中满是焦急,恨不得眼下就到了散局的时刻自己好循着记忆去找到那个初相识的房间。睡得暖呼呼的小酒鬼张宝华躺在上面等着自己。
官泽去早了遇不到他,怕现在见他他会害怕。
可等待却又这般挠人心,官泽吩咐人将厢房门打开,目光时不时放在门口的楼梯上,时时想着张宝华会不会就是从这个楼梯上来的。
孙隼见官泽心不在焉的盯着门口看,端起酒杯一边敬酒一边出声问道:“王爷?莫不是在等谁?”
官泽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和他相碰之后一饮而尽,不曾回答,孙隼见问不出什么,官泽满脸又写着不愿说话,孙隼也不去自讨无趣,侧过头和周围的世家子弟说话听曲看美人去了。
酒醉金迷之后快到了休息的时辰,官泽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等不及了,嗖的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孙隼忙站起身来:“王爷这是去哪?”
“休息。”官泽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走到了熟悉的房间,伸出双手要推门而进的时候官泽竟开始犹豫了起来,定了定神才将手放在门框上,微微用力,门向内打开。
涵湘楼的房间内有微微甜腻的熏香,官泽抬眼往房中幔帐垂低的床榻上看去,只是站在门口,那粉红的幔帐挡住了官泽的视线,他抬脚迈进房间,回身关上房门,一步一步走向房中。
屏气凝神,官泽从未如此紧张过。
越走近心跳的越来越快。
掀开幔帐,床上空无一人,官泽提起来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逐渐冷静起来,缓缓的坐在床榻之上思忖:难道……难道是来得早了么?他还未来得及走过来?又忆及前世,他是喝醉了走错房间,莫不是喝得多了,会不会走错了别的房间?这个念头一涌上心上官泽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打开房门:“来人。”
屋外伺候的陆生连忙上前:“王爷。”
“去把荣恩侯找来,”官泽出声:“还有涵湘楼的管事,本王要见他们。”
陆生领命而去,去了原来的厢房,得知荣恩侯这会子有事,怕是要一会才能去见官泽,陆生便去找了涵湘楼的管事。
不一会一个颜色姣好的女子款款而来,走近看她,却发现那女子眼角生了不少细纹,看起来上了年纪,尽管如此但仍旧风韵犹存。
“涵湘楼管事玉彩叩见王爷,”玉彩一进房间就跪下行礼,礼数周到得很,官泽心中有事,挥手让她站起来说话。
“王爷叫奴家来有什么吩咐,”玉彩笑意盈盈的说道:“王爷……”
官泽打断玉彩的话:“此次荣恩侯的宴是你操办的?来往宾客可还记得?”
玉彩点头:“记得,都是持帖子进来的贵客,奴家在涵湘楼十几年,这京中的贵客鲜少不知的,王爷尽管问。”
“靖国公四公子张宝华,”官泽慢慢张口:“今日可曾来过。”
玉彩想了想,脑海中对此人的印象实在不深,只记得他时常和刑部尚书的公子在一处,哪次来他二人都是在一块儿的,恭声答道:“回王爷话,这靖国公四公子奴家没见到,怕是今儿没来罢,只见到了刑部尚书的公子,奴家记得靖国公的公子若是来涵湘楼俱都是和尚书公子一起的。”
官泽听完眉头微微皱起:“金钊在哪?”
“金钊?”玉彩重复一遍才想起来这是刑部尚书公子的名字,答道:“在楼下厢房。”
“把人带上来,本王有话要问。”
玉彩行了礼之后便出去寻那金钊去了,玉彩前脚刚走后脚孙隼便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孙隼见出去的涵湘楼管事离开,望着站在房中的官泽问道:“莫不是她们伺候不周了?”
“不是,”官泽单手背在身后,心里逐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这次的宴会,你可邀请了靖国公府四公子张宝华?”
“谁?”孙隼初初听到张宝华的名字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印象,只是隐约听过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倒是对他哥哥,闻名于京的无双公子张宝峰印象极深:“他哪里配得上本侯爷下帖?我倒是想给他哥哥无双公子下帖,奈何那是个钟灵毓秀一般的人物,这种烟花之地不来,对了,你还不知道无双公子吧……”说着孙隼便要和官泽说张宝峰,奈何官泽对他没有半点兴趣,又听见孙隼话语间的轻蔑,官泽的声音带了一丝薄怒:“本王问的不是他。”
孙隼不解,只得讪讪闭嘴。
“王爷,刑部尚书府公子带到了。”玉彩带着金钊进了门。
金钊原在楼下和另一狐朋狗友孙闽二人饮酒作乐,他二人今日本没什么资格进来涵湘楼,不过那孙闽原是孙隼的堂弟,虽然分了家,但荣恩候的下人却不敢不给他几分薄面,借着原来孙闽在荣恩候府用的牌子金钊二人也就混进来了。正喝的昏昏沉沉准备搂着姑娘作乐就听说王爷要见自己,金钊吓得酒都醒了大半,忐忑的跟在玉彩身后,想了一路也没想通王爷为何要召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