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草民金钊叩见王爷。”金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官泽垂眼看他:“张宝华可与你一道来的?现在他人在哪?可是喝醉了?”
金钊一愣,跪在地上满脸疑惑的张口:“宝华兄弟他……他一个月前身染重疾,暴毙在府中了啊。”
“你说什么!”官泽闻言险些站不稳,耳边轰得一声。
金钊被吓了一跳,不解王爷是怎么了,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孙隼,似乎在向他求助,奈何孙隼也一脸不解,见官泽此刻神情,莫不是官泽十分在意这个张宝华?孙隼实在是不明白这名不见经传的张宝华怎么就得了官泽青眼了,他回京也不过一个月左右……真是令人费解。
“王爷?”孙隼担忧的出声。
官泽勉强稳住心神,目光发沉的望着地上跪着的金钊,一字一句的说:“你说的是真的?倘若有半句假话,本王绝不轻饶你。”
“王爷,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点虚言,”金钊连忙说道:“王爷不信可以去问问靖国公府的人,宝华兄弟是突然急病救治无效去的,这件事靖国公府没有声张,草民和宝华兄弟向来交好,也是许久不见他,差人打听才知道的。”
官泽静静的听完不发一言,只是脸上的表情仿佛寒冬腊月一般能将人冻住,金钊说完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官泽。
良久,官泽才张口,声音有些嘶哑:“出去。”
金钊如蒙大赦爬起来小跑出去,孙隼张口想说什么官泽已经背过身去:“你也出去,把门关上。”
房中只剩下官泽一人,官泽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被人抽干了,膝盖一软,竟然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怀中的匕首从怀中滑出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官泽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茫然的看着它落下的方向。
过了不知多久官泽伸手将匕首拾起来拿到手中抽出来。
原来……还是梦。
可是刀刃划在手臂上的感觉为何还会痛?
竟是我魔障了么?做梦却原来也会痛?官泽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就知道,以前我混账如斯,都是……自作自受。
夜尽天明。
陆生听到房中声响,以为官泽已经起床,便端着水盆推开房门,将水盆放再架子上陆生便闻到房中淡淡的血腥味,他是官泽的亲卫军,跟随官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对这种味道最是敏感,正想转过头寻找痕迹,便看到坐在床榻上的官泽左手臂上血迹斑斑。
“王爷!这是?”陆生一脸担忧:“昨夜有刺客?我这就去叫大夫来……”
“无妨。”官泽站起来绕过陆生走到架子旁,将手臂上凝固的鲜血洗净。
官泽回了王府换了一身衣服,路过陈林园的时候见工匠们热火朝天的按照自己的吩咐加高栏杆,花园里的各种花也被搬空,泥土被翻松,边上堆着成堆的果树。
“王爷,”徐旺追上来行了个礼:“方才裁缝把样衣送过来了,王爷可要过目。”
徐旺等了半天也不见官泽说话,正要再开口,就听见他说:“不必了。”
“是,那奴才就叫他们直接做了?”
“不做了。”官泽淡淡开口:“去宫里把针织局的人叫来,将本王写下了的尺寸给他们。”
“这……”徐旺不解:“是做什么样的衣服还请王爷示下,奴才也好和他们说。”
官泽收回望着果园的目光:“喜服。”
“喜服?”
“除了尺寸,一切比照亲王大婚的规制,连本王的一套,一共两套,做好了送到王府来。”
徐旺听完,大惊。
王爷给的尺寸,可是男子的。
第七章
靖国公府,门房匆匆的跑进书房:“老爷!老爷!王爷,王爷来了!”
正在书房里和儿子张宝峰说话的张宏斌闻言连忙掀着衣服下摆往书房外走:“什么?哪位王爷?”
“是……是恭顺亲王。”门房气喘吁吁的回答。
张宏斌听完一喜,和儿子对视一眼:“快请,快请,不不不,走,宝峰,我们要亲自去迎接才是。”
张宏斌匆匆的赶往正厅,官泽已经坐在上位等着了,张宏斌张宝峰二人前来一看,果真是恭顺亲王,忙跪下行礼。
“下官张宏斌携子拜见王爷。”
张宏斌的和张宝峰在地上跪了半天也没听见官泽叫他们起来的声音,原本的心中还高兴不已,此刻却慢慢冷静下来,恭顺亲王是谁?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胞弟,一身战功,年不足及冠已是亲王,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里张宏斌哪里能去说得上话,方才还想着是自家有什么出彩之处让堂堂王爷屈尊前来,光想着好事,怎么就没想过怕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不高兴是来问罪的。张宏斌越想心越沉,咽咽口水,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沉着脸的官泽,忐忑的张口:“王爷?”
“宝华葬在哪里。”
“什么?”等了半天就等来王爷这么一句话,张宏斌疑惑,出声问道:“王爷问的可是……可是下官那庶子张宝华?”
“宝华才走不过月余,你这个当爹的竟全忘了?”官泽冷冷的声音传来。
张宏斌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好:“没有没有,怎么能忘,就葬在城外西山上。”
“西山?”官泽端过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本王怎么听说靖国府的坟冢在东山,怎么他却被葬到西山?”
“这……”张宏斌心下纳闷,这是他靖国府的家事,王爷怎么亲自来过问,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像是敲在张宏斌的心上,张宏斌抬头一看官泽脸上升起的薄怒不敢隐瞒:“回王爷,下官那庶子暴毙而去,大夫说他那病会传染,下官这才将他草草葬到西山,也是怕……也是怕在传染他人。”
官泽盯着张宏斌,张宏斌如芒在背,跪得越发的低。
官泽不想理会跪着的张宏斌,他实在不懂,顶天立地的张老将军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迂腐不堪也就罢了,心不知道是怎么长得,偏到了天上,宝华这些年在这个府中受了多少委屈,尤其上一世竟还要以一死护张宏斌一族?
当真不值得。
瞥了一眼旁边跪着一言不发的张宝峰,官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百无用处的书生,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觉得他比宝华好的?
得知张宝华葬在哪里,官泽一刻也不想待在靖国公府,抬脚离开,路过跪在地上的二人的时候也没叫他们起来。直到下人来报王爷已经出了大门张宏斌二人才被下人扶着站起来。
出了靖国公府官泽跨上马直奔城外西山。
张宝华葬在西山山腰处,只有月余的新坟还能看到从地底挖上来的泥土,坟冢前立了两块雕刻简单的墓碑,官泽没让陆生跟着,自己弃马徒步走到坟前,目光深邃如黑夜里的光,在墓碑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张宝华的名字上面,颤着手摸上去。
“宝华,我……”官泽喉结艰难的动了动,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闭上眼睛。
陆生在远处等了好几个时辰,不时往官泽的方向望去,王爷已经在那座坟茔前站了四五个时辰了,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午,而现在已经月上中天,陆生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久又回复平静,显然是饿过头了,陆生这几日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王爷了,不知道那个张宝华和王爷有什么交集,王爷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哀伤。
“走吧。”官泽走过来,脸上看不出来情绪,陆生点头,牵着马跟在官泽身后,官泽一路没有说话,陆生也不敢说话,沉默的跟在官泽身后,二人默默的走了一路,忽的听见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官泽顺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灯火微光。
“是相国寺的钟声,”陆生答道:“前面再走半个时辰就是相国寺了,王爷,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到相国寺休息一晚,明日再回京城也不迟。”
官泽点点头。
主仆二人到了相国寺,陆生将王府的令牌给门口的沙弥看了一眼,沙弥连忙吩咐厨房准备厢房和斋饭。
官泽走到相国寺的大殿之中,有好几个和尚跪在铺垫上做晚课,官泽站在佛祖面前。
“王爷。”旁边沙弥递过来一个铺垫。
官泽掀开衣摆跪下去,恭敬的拜了拜。
相国寺的临海法师听闻王爷到访,亲自前来迎接,见官泽在虔诚的跪拜佛祖,便双手合十站在一旁。
“王爷。”
官泽站起来看向身边的临海,冲他点点头,相国寺是国寺,临海法师官泽以前见过,自然认得。
“王爷深夜造访,老衲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法师,你可会为亡人超度?”官泽轻声问道。
“自然,”临海法师回道:“不知王爷是要为哪位亡人超度?便将此人的生辰八字写下来给老衲,待老衲准备准备。”说完便引着官泽前去会客厅,叫小沙弥准备了纸和笔。
官泽将张宝华的生辰八字写下来给临海法师,临海恭敬的将纸条收好。
“法师,”官泽开口:“人死了是否就登极乐世界了?所谓极乐世界,当真极乐?和这人间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