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默不作声一筷子一筷子吃r_ou_的刘承险些噎着。
下一个月圆之夜?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还得赶回军中去呢。
尹春秋知刘承为难,便道:“恐怕无法逗留那么久……阿细妹妹不如现在就试试将那蛊物取出,若真在我们两个身上,总有一个是。”
“不行的……要取出重新封印,也只能在蛊物发作之后。”阿细急得轻轻捶了捶桌板,可怜道,“求求你们啦,留下来吧,它要是留在你们体内不取出来,会很难受的。”
刘承思量许久,道:“这里唤不来信鸽,我也得再想想办法联系姐姐他们,先留下来也无妨。”
得了他们的承诺,阿细留了两个小铃铛下来,便走了。
刘承只觉得这西南山间真是无奇不有,救个人都能赶上事儿。
方才一直是阿细与尹春秋在交谈,刘承偶尔说句话,手中筷子一刻也没停下。此时桌上的菜已经被解决了大半,全是刘承一个人吃的,现在他也没停下来一边吃着还一边一脸愤恨。
尹春秋憋笑道:“你说说,这些菜哪一个味道好?”
“先生做的好。”刘承不假思索地回道。
尹春秋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猜的。”
他说完停了筷子,感觉自己应该给先生留一点的。
刘承吃东西的时候一声不响,细嚼慢咽,看起来非常优雅,可这速度却出奇的快。两个食盒里的菜加起来摆了一大桌,一半都进了他肚子里。尹春秋心中不由盘算起来,这人饭量那么大,以后谷里采购的白米食材怕是要翻一翻。
“先生……”
“嗯?”
“你不吃一些么?这样我很不好意思的。”
“好。”尹春秋轻笑,伸过手去理了理他鬓边的碎发,“饿着了吧。”
他说完慢慢吃着菜,又细细打量着身旁的男人。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漱了口,用帕子拭了嘴边,便没再动筷子。接着看了刘承半晌,他突然道:“阿细说得没错,你特别好看。”
刘承听得一哆嗦,夹起的菜都掉回盘子里了。
看着一个在吃东西的人夸人好看,不觉得很诡异吗?还是说自己吃相还不错?
尹春秋温声提醒道:“快些吃完,该凉了。”
刘承垂下眼避开旁边那人的视线,真将一桌子的东西全部吃下了肚。两人将桌上收拾干净,尹春秋拿着两个食盒便出了屋。
再回来时,月已经升了上来,刘承今天跑了那么多地方,干了那么多事,本来就很疲累。此时酒足饭饱躺在床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睡着了?
尹春秋轻轻走过去,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反抗力的模样,登时恶向胆边生,悄悄低下头去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
结果那人半天没动,忽地弯起嘴角笑出声来,又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原来是装的,装睡等着自己亲上去呢。
尹春秋看透了,轻轻摇人肩膀两下,没好气地道:“你起来。”
刘承只睁开眼,促狭地笑了一下,便闭上眼一动不动。
尹春秋无可奈何,泄愤似的朝他脸捏两爪子,吹灭灯火,躺他身边阖眼入睡。
第29章 梦呓
这一夜不是很好过,尹春秋猝然惊醒过来的时候,后背都已经s-hi了一片。
额边的汗珠缓缓滑落,他大口喘息着,在这黑夜里陷入一片恐惧中。
“先生?”
听到刘承的声音,尹春秋微微偏过头去,借了窗外投进来的月光看见那人在黑夜里变得有些模糊的轮廓。
刘承素来浅眠,行军时总要时时保持警觉,连觉都不敢好好睡。不过是枕边人猛然坐起身,就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身子一阵强烈颤抖,仍未平复。见尹春秋这样受到惊吓的模样,刘承自己也坐了起来,轻轻搂住人肩膀安抚。
尹春秋手心覆上那人面容,感觉到了温度,他才安心下来。
这才是真的,刚刚不过是噩梦。
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梦的内容,但那种让他恐惧的感觉却无比清楚,挥之不去。
“先生做噩梦了?”刘承把他手掌握在手中轻轻抚摸,轻声道,“先生,没事了。”
尹春秋未发一语,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往床头衣物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服了下去。
而后他就跟没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刘承怀里,有意无意地抓了人胸前衣襟,却又手上无力根本抓不住,只是虚虚地触碰着。他全身力气都被一场梦抽空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宛如置身于虚幻里,唯有手碰到的这个人真实的。
他缓缓抽了口气,声音虚弱无力地轻唤道:“归归……”
“嗯,我在。”刘承把人搂紧了些,低下头绵绵地吻在人脸颊上,极轻极柔地问,“这是怎么了呀?”
尹春秋摇摇头,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全部被他用来抓住刘承肩膀了。将头枕到那人肩上蹭了蹭,他喃喃道:“许是因为白日里见到了那个女人,才做了噩梦。”
他的手缓缓从刘承肩侧垂落,无力地搭在他腰侧,苍白的指节微微绷紧了些,身体跟只受冷的猫一般蜷曲起来,脑袋也埋到刘承胸前。
若不是怀里那人身体起伏不定,披散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昏暗之中看去特别疲惫,刘承都要怀疑他是装可怜趁机往自己身上摸摸蹭蹭撒娇了。小心理着他被汗水濡s-hi的长发,刘承感觉到怀里的他小小动了动,而后他声音中有些有些哽咽地道:“本来……今日我们互通心意,该高兴才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那个女人……是我娘。”
尹春秋看不见刘承的脸,却能猜出那面上定然是有几分惊愕的。
“先生……”刘承微微皱眉,那女子既然能让飞燕营的几个女兵都晕厥过去,绝不是泛泛之辈,这样功力高深的女子,怎会为了银钱把自己的孩子卖了?还有那些赤灵蛇,似乎也与她有关。
他也只是从尹春秋口中得知了尹春秋幼时被生母卖了一事,原本以为尹春秋跟许多贫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是因为家境不好才被卖了的。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归归……再帮我拿些药……”尹春秋呻吟一声,精疲力尽地挂在人身上,眼中都没了多少神采。
见他这模样,刘承赶紧低下头,那个药瓶子还没放回去,方才跌落在床被间,刘承目力好,黑夜里也看得清东西,往下一看便找到了那瓶子。旋即将那药瓶子拿起来倒出一颗,送到尹春秋嘴边。
见尹春秋把药含入口中,他抬手运力,把桌上的水壶杯子都凌空取了过来,倒了水喂给尹春秋。
尹春秋小口小口喝了,垂下眼皮歇了一阵,忽然就抬头看着刘承轻轻笑了起来。
刘承一边摇头,一边也忍不住笑,柔声道:“傻笑什么?”
“究竟刚刚的噩梦是梦,还是现在是梦……”那人幽幽轻喃,眼中已经慢慢恢复了些神采。
刘承惊了一下,那人看向他的眼神中竟然有些近乎痴迷的味道,跟水一样悠悠漫上来,偏偏他动也不能动,都快把他溺死了。
尹春秋好不容易又恢复点力气,又开始不安分,凑过来在他脸侧细细亲吻,弄得他呼吸都开始有些重,鼻尖也冒了层薄汗。他喉头动了动,赶紧倒了杯水灌下去。
本来那张脸就生得俊美,精致得有些许y-in柔,这下发丝凌乱贴在脸侧,眼睛有些s-hi漉漉的,更有种脆弱易碎的可怜之态。绕是刘将军这般不通风月之人,都开始知道怜香惜玉起来了。他也去亲亲怀里的人,完全不知道这举动让怀里那人心脏狂跳。
似乎是触碰到的温热让尹春秋安了心,他总算平复下来,双手用力环上刘承的腰,双唇动了动,自言自语道:“我碰得到你……好软,好舒服……”
他说得轻极了,声若蚊蚋,刘承却一字字听得清晰,连他那软糯糯的水乡口音都听得真切。
完了,莫不是烧糊涂了,连口音都冒出来了。
刘承摸摸他额头,是有点烫。
“我没病……”尹春秋拉下他的手掌,“就是有些热……这药有清心安神的功效,可以暂时让人从噩梦中脱离,摆脱痛苦……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也不知为何,最近几年开始,时不时便会噩梦缠身,而且越来越频繁。”
他捏着刘承指尖,喘了口气,犹如梦呓:“醒来之后,我总会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世上……”
“能治吗……”刘承话说出口就知道答案了,如果能治,以药王的医术,早不该让他像现在这般了。
“没办法……”
果然。
尹春秋喘了口气,继续道,“人之所以区别于山林走兽,是因为人有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解自己所做的是什么,有知,有觉,有解,有感,继而有情。可是,如果我的心是别人的,那我所感知到的,真的是我在感知吗?如果连心都不是我的,那我到底是谁?”
刘承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说的话,顿时有了一种极为可怕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