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手略有些颤抖地探到他心口。
那里的心脏在跳动,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究竟是……
“我真的很怕,哪一天突然发现,世上根本就没有尹温这个人,一直活着的是别人。”尹春秋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说完半阖上眼,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我好怕,现在才是梦,另一个可怕的地方才是现实……”
刘承收回手,小声安慰道:“怎么会呢,先生就是先生,先生已经醒了,那些噩梦已经没了。”
刘承还想继续下去,却不知如何说了。好在尹春秋似乎已经不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默了一阵,尹春秋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亲亲我好不好。”
刘承心中叹息,收紧臂膀,俯下去启开他的唇瓣。
良久,两人分开,尹春秋弯起眼来:“真好。”
窗外的光芒透进来一些,他看到的刘承不再是个模糊的轮廓。
这么一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
刘承逼着尹春秋再去睡了会儿,直到红日升起,也没去把人叫醒。
刘将军借了这户人家的厨房,切点葱花下了两碗面。等他抬着两碗面条回屋里的时候,之前还跟个病秧子似的尹春秋已经人模狗样地坐在了桌前,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盈盈含笑。
旁边还多了个满面含羞的花痴。
见那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糕点食物,刘承心里冷笑一声。
怕你难受怕的要死,让你好好休息,结果你睡也不睡爬起来跟小姑娘谈天说地了?
“神女大早上的便过来了?”刘承把亲手做的两碗面往桌上一放,便要往两人中间c-h-a一脚。
他此时已经换上了那套晒干的礼服,较之昨日更有几分武人的刚劲。阿细见他也过来了,简直心花怒放。
尹春秋往旁边挪了挪凳子,空出点位置来给他。刘承坐下后笑道:“我们两个来历不明的外族人,神女却一个人过来,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阿细脱口而出:“坏人才不会那么好看呢!”
尹春秋笑了一声。
刘承接着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好看的人?”
阿细眨了眨眼睛,似乎惊讶于他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地道:“我当然喜欢好看的人啊,除了瞎子,谁会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刘承一时语塞,这小姑娘好像说得还蛮有道理的。
“还不错。”那边尹春秋尝了一口,放下筷子,面不改色地道,“就是醋放得有些多,酸了。”
阿细征得尹春秋同意后,挑了一根吃下去,奇怪道:“还好呀。”
刘承仰了仰脑袋,抱臂道:“我放的是甜醋。”
这个人居然还知道甜醋酸醋。
尹春秋笑道:“甜醋也酸得可以。”
刘承望着他轻笑,原来这话是意有所指呢。
阿细看他们两个对视着笑,心里一阵“嘿嘿嘿”傻笑半天,捧着脸道:“两位哥哥,今天城里有集,要一起去逛逛吗?”
尹春秋便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刘承想起昨夜他被梦魇缠身,觉着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不错,便道:“横竖无事,去走走也好。”
阿细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心里的花开得更盛了。结果真去逛的时候,阿细一转身就没再看见这两人。
西南产银产玉,这小小市集上到处都是,银饰玉雕在这儿就跟皇城卖货郎的木玩意儿一样,但是一到了皇城,身价就要翻个几番。
刘承道:“下次若是得闲来此,我一定带好银钱,备好马车来。”
尹春秋道:“为何?”
刘承道:“运回家那边卖,怎么也能挣几间铺子出来。”
不错,有生意头脑,贤惠持家。
尹春秋还没夸他一句,便见他停在一个小摊前,与人问价。他所问的一块雕成了兔子模样的玉佩,雕工手法说不上娴熟,但那兔子实在是可爱。
刘承正欲掏钱买下,猛然想起自己身上什么钱都没带。
“先生,你有带钱么?”
尹春秋往袖中摸了几下,取出一个荷包出来,拿在手中朝刘承晃晃,笑道:“你怎么谢我?”
刘承想了想,道:“待回去军中……”
“若我现在就要呢?”
刘承无奈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卖身抵债了?”
“好啊!”没想到尹春秋回得爽快,“回去就把卖身契签了!”
刘承却道:“还是不了,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卖人按律那可是要论刑的。”
“怎么与我论起律法来了?”尹春秋笑着摇头道,“不解风情。”
结果他手中一凉,掌心里就多了刘承塞过来的一物。
他低头看看,那是一把钥匙,没什么奇特之处。奇特的是相应的锁锁住的地方。
“这是我房门钥匙,虽说只是我房门的钥匙,但拿着它可以随意在我家走动。”刘承笑,“京城镇北伯府,够换了吗?”
尹春秋再怎么因为一直住在深山里而涉世不深,也不会不知道皇都京畿这种地方的府邸别院有多值钱。
还是刘承的家宅。
尹春秋将那钥匙收进怀中,把自己的荷包交了出去。
做得那么可爱的玉佩,挂刘承身上总有些奇怪,尹春秋也猜他多半是要拿去送人的。只是没想到刘承拿了那只玉兔子,却低下身,给他系在了腰间。
“归归……”尹春秋总觉得有些别扭,甚至开始怀疑起刘承的审美来,“这只兔子……”
“给心儿的。”刘承笑出声,“先生都拿了镇北伯府的钥匙,我可亏大了,才不会再给你。”
本来还觉得别扭,被他这么一说,尹春秋忽然就生了私吞的心思。
自己居然沦落到要跟小孩子抢东西了吗。
第30章 降怒
阿细找到他们两人的时候,便是见到他俩不知道看什么互相看了许久,然后突然都笑了。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两个美人的笑容,便不小心瞥到了另一个美人的怒容。于是她吓得赶紧窜到两人身边,蹲下身躲在摊位与两人之间。
那还在摊前的两人,听见她衣裙上银饰碰撞发出的叮当响声,齐齐朝她看来。
两人错愕地看她缩在摊子下面,死死盯着旁边走过去的一个抿着唇、蹙着眉,看起来似乎非常生气的年轻女子。待女子走过去,阿细才探出头左望望右瞧瞧。
那模样跟只山林间的松鼠一样。尹春秋不由好笑,奇道:“你这是……”
阿细刚站起来,又见那女子转头四处找寻,便立刻躲到刘承身后,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有人来抓我了!昨天掉圣井里,阿n_ai要我悔过……可是今天有集,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原来这位神女还是瞒着人偷偷出来的。
见那女子真的走了,阿细才跳起来,似乎惊魂未定,连连喃喃道:“吓死了吓死了!我跑了我跑了!”说完便一溜烟地朝人群里钻了进去,摊前的两个人才转个头,她便融进了那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得快去得也那么快,更风刮过似的。
刘承轻咳一声,道:“我们接着看看吧。”
尹春秋应了他,两人并肩在这市集中逛了许久,考虑到要在这里待几天,便添了几件合身衣物。另外还问了问有没有人最近要出城,还知道云龙寨在哪儿的。
闲逛许久,日至中天,市集也渐渐散了。街道上只剩下几个小吃摊子,此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虽是秋意渐凉,这南边的日头仍旧毒辣,走了那么一上午,两人也流了一身的汗。正好进这些小摊子里歇歇,顺便填填肚子。
刘承早上做的那两碗面,也就是个能吃的水平。家里有厨娘,军营里也有炊事房,他就没怎么动手做过吃的。在他眼里,做饭就是把东西丢水里煮熟了,再加点料就行。
都不用跟尹春秋那精湛厨艺比了,跟这些小吃摊子相比一下,他简直是在祸害人。
他能知道怎么下面,也完全是因为军里必须学着弄熟食物。毕竟他们这些军中之人,总要遇到些自己流落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这时也只能是求果腹而已,哪里还会再去追求什么色香味。
等到两人歇够了,街上真就没几个人了,连小吃摊子都收走了许多。回到城南暂住的那户人家,便见屋前树下有几位老人在乘凉打瞌睡,一派安逸闲适。
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一身的汗浆粘得尹春秋有些难受,刘承在房内备好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朝他道:“刚好。”
尹春秋便褪去衣物,未着寸缕的身体暴露在这余热未消的时节中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冷。丢下衣物他抬腿迈了进去,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放松。雾气氤氲,蒸得有些晕眩,他深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头也埋入水中,发丝如墨汁掉入水中一般扩散开来。
一声水响,他从水中钻出,抬手将眼睛周围的水抹去些,才睁开了双眼。头发已经s-hi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脸颊上。
刘承将澡豆递给他的时候,无意瞥到他水中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