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尽管编,若我信了,算我输。”穆桓止说完,又道:“但这么一想,就更奇怪了,他非穆氏皇亲,那这贡茶又是如何得来的?给他贡茶的人又有何目的?”穆桓止抓了抓头发,哭丧着一张脸,道:“想不通啊想不通,真让人头大!”
拂诺也想不通,他这脑子也就偶尔拿出来使使,大多时间还是处于冬眠的状态。师徒二人各自想不通了一会儿,拂诺建议:“不如把他抓来问问?”
穆桓止不赞同地摇头,“敌暗我明,这样难免打Cao惊蛇。”
拂诺觉得他徒弟真是思虑良多,果真是个做皇帝的料子,想了想,又建议:“不如给你父皇修书一封说一下?”
穆桓止沉默了会儿,道:“也好。”
主意打定,托楼下小二买来笔墨纸张,穆桓止便坐在桌前洋洋洒洒地写起来。拂诺刚开始还挺放心,觉得穆桓止既然有这个自信来写,那么陈述事实,罗列证据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便没在旁边看着。过了会儿,他觉得有点渴,便去桌前倒水喝,顺便扫了下穆桓止写的内容。这一扫可不得了,入目的画圈圈点符号,知道的还知道他在写信,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画符!
简直目不堪看,惨不忍睹!
“……”拂诺点了点纸张,忍不住问:“桓儿你在写什么?”他实在是有点好奇。
哪知穆桓止摇头道:“我没有写啊,我在作图。”说着指着纸上一块被染的黑漆漆的地方道:“喏,师傅你看,这就是王二麻的府邸。”
府邸就府邸,你好好画就是,只是为什么看着这么的像……拂诺盯着看了看,问:“为何把他府邸画成乌龟状?”
哪知穆桓止又摇头道:“不是乌龟,是王八。正好他也姓王,和王八绝配。”
“……”拂诺觉得他徒弟报复的风格真是和他的睡姿一样,清奇的犹如一朵奇葩。
“其实为师觉得吧,你这么画,你父皇不一定能看懂的。”
哪知穆桓止笃定道:“一定能看懂的。”说罢顿了顿,看了眼门窗,发现都闭的很严实,便放下心来同拂诺说:“师傅,我跟你说个秘密哦,你可千万替我保守。”
拂诺便凑近些,道:“说吧,为师替你保守。”
“其实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画风,师傅你是不知道我父皇的画工的,简直不忍直视。”
“……”既然是祖传手艺,那也就不奇怪了。
拂诺便由着他折腾去了。
他们这边在折腾,王二麻那边也在折腾,不过折腾的对象不一样。穆桓止是在折腾画工,王二麻是在折腾写信。
今天上门来讨要春醉的那个小孩实在奇怪。春醉的味道初次品起来并不十分讨喜,就连他这么爱茶的人在初次品茶时也不免漱了三道口才适应下那个味道。但那个小孩,听顾念景说是在闻到春醉的味儿后就喜欢上了这茶,若非他观察那孩子在管家给他们泡上茶他一口都没喝后,怕是真要信了顾念景的那套说辞。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根本就不懂茶的孩子,找他讨要春醉是为何?难道……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王二麻转着手中扳指,喃喃自语:“不应该啊,这茶乃是皇家贡茶,寻常人如何能知道?难道,那孩子是穆的?只是皇族家的孩子,怎会来这里?难道是为了看灯?不该啊……”
管家研好墨,弯腰上前,对王二麻说:“老爷,好了。”
王二麻点头,道:“你先下去吧。”不管怎样,先把这情况汇报给那人再说。至于后续发展如何,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想定,王二麻提笔就来,洋洋洒洒一大通,逻辑清晰,笔下带风,不消片刻,一封信就已经写好。摊在案几上晾至片刻,等墨水完全被吸干,才小心封好装到信封里,喊来在外面守着的管家,交到他手上。
“老爷,还是送去老地方?”管家收好装进袖间,低声问了一句。
王二麻“嗯”了一声,转了转脖子,叮嘱了一句,“加急。”
“好的,老爷。”
“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弯腰退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客仙居死了个人。在未时三刻,穆桓止他们正要启程回雾宿山时。
要说死人并不稀奇,每天有人生,对应的,就每天有人死。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但这份人之常情落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如果死的是家中亲人,那么这份人之常情就会加悲伤、难过的情绪在里面。但如果死的是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这份人之常情里面就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情绪,最多引起一阵唏嘘。
客仙居死的这个人,于穆桓止他们来说,正是第二种。但和第二种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因为这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死了,却引起了以穆桓止为首的未然等人的一众唏嘘和惋惜。多了惋惜的情绪,就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顾念景拉过店中一小二一问,才知,原来死的是一房客。而集财镇捕快办事效率极高,客仙居掌柜前脚报案,捕快后脚就赶至案发现场。不消片刻,便验好尸,取了证,询问一众房客有关案情的种种细节。
这下,穆桓止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于是闲着无事的顾念景便问了一下捕快大哥那死者的名字和生平。
原来,死的那房客名叫刘铮亮,年十二,是集财镇一位神童。话说这刘铮亮,一岁说话,两岁吟诗,三岁便可对对子,等长至六岁,便对晦涩难懂且生僻字极多的《摘文录》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乡里乡外,镇上镇下,见过他的人,无不称他为“神童”一个。神童刘铮亮长到八岁便过了院试,考取了秀才。又过三年,考了乡试,成了举人,小小年纪便成举人,一时之间,风光无两。十二岁这年,本准备参加会试的,却不想突生横祸,神童一朝殒命,可谓是天不遂人愿。
向来不理凡尘事的轩墨听到这里,也不免唏嘘了一句:“果真天妒英才。”
穆桓止非常具有好学精神,忙问:“师叔,‘天妒英才’作何解释啊?”
轩墨解释:“上天因为嫉妒一个人的才华,而让他命运坎坷。”
穆桓止了然地点头,惋惜道:“唉,可惜了这么个聪明的脑子。”
拂诺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桓儿,好在你是不怎么聪明,不然‘天妒英才’这事落到你身上,为师真是接受不了。”
穆桓止向来不会让自己在口头上吃亏。他斜着眼向拂诺投去一道视线,转了转眼珠子,转瞬攀上他的身,缠着要他抱。拂诺抱起他,穆桓止便凑到他耳边极小声的感叹了一句:“难怪师傅能活这么久。”
拂诺刚开始没大听懂,还理所应当地想:我是灵怨,当然可以活很久。但见穆桓止望着他时眼睛里盛满那不怀好意的笑,便琢磨了一下他刚说那话的意思,一下子便懂了:感情这小胖子是拐着弯的在骂他没脑子,连老天爷都懒得收他!
拂诺暗中捏了下他屁股,咬牙道:“为师看你就是欠收拾。”
穆桓止哼唧着扭了下屁股,撅着嘴从拂诺身上爬下来。
捕快问完话已近申时。穆桓止他们退了客房,在客仙居一楼喝了热茶,吃了点心,等雪下的小些了,便同掌柜的告辞回了雾宿山。
晚间入睡,穆桓止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拂诺闲聊。
“师傅,对于今天下去客仙居发生的命案,你怎么看啊?”
拂诺玩着他的头发,坦诚道:“为师的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穆桓止感叹:“好吧,徒儿还是有些看法的。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
拂诺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想开一点就好。”
关于生死,这个话题总是沉重,穆桓止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默了片刻,闷声道:“我以后也会死。”
拂诺把玩他头发的手骤然顿住,他也默了片刻,才说:“每个人都会死的。”
穆桓止看着他,道:“可师傅就不会啊。”
拂诺轻声道:“因为师傅不是人啊。”
穆桓止看着他,问:“师傅,你活了这么久,会觉得孤独吗?”
拂诺想了想,摇头道:“以前不会。”顿了顿,凑上去亲了亲穆桓止额头,又道:“但现在会,因为为师遇到了你。”因为遇见你,才知道原来人世不是只有单一,它也可以这么多彩。
穆桓止嘴角弯了弯,也凑上去亲了亲拂诺的脸,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回抱住他,道:“那徒儿就不怕死了。”
拂诺奇怪道:“为何?”
穆桓止笑眯眯道:“因为在徒儿死后,师傅会记得徒儿啊!”
拂诺逗他:“那可不一定。”
穆桓止听出拂诺话里的逗弄之意,笑道:“那徒儿就努力活着,争取活过百岁。”
拂诺包住他的手,道:“一言为定。”
穆桓止坚定道:“一言为定。”
逝者不可追,所以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每天都是新的一天,苟活和偷生并存,生离和死别同在。未来总是难以预料,身边人来去匆匆,去留不定,昨天还陪着你的人明天就有可能和你天人永隔。所以,珍惜身边人以及好好活着就显得尤为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