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薛红蓼回了东厢,见巧儿呼吸平稳,脉搏跳得也有力起来,这才放了心。她坐在一旁若有所思,苏逸道:“帮主别担心,有我在,绝对不叫人再伤害你……你们大家。”
薛红蓼摇了摇头,道:“今天这事情太蹊跷。依我看不会是邱庄主下毒,咱们的兄弟也不可能做这种事。谢贝函中毒险些丧命,这事应当不是谢彪所为,但若真的是他干的……这本钱未免下得太大了。”
苏逸吓了一跳,道:“你怀疑是谢彪下毒?给自己的亲儿子下毒,他疯了吗?”
薛红蓼道:“我想谢彪也不至于这么做,关键是这样做他得不到什么明显的好处。那会是谁干的……难道是那个刺客?他行刺不成,就想引发咱们内讧,好各个击破?”
苏逸道:“这倒是很有可能,他攻不进来,便想办法引诱咱们出去……哎呦,这么说谢家落了单,现在危险得很了?”
薛红蓼脸色微变,起身道:“不管怎么样七英盟是一家,咱们不能眼看他们身处险境不管。我带些人去追,一定要把谢家的人劝回来。”
苏逸也想去,薛红蓼让他留下来照顾巧儿,苏逸只好答应了。
巧儿下午醒来一回,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前后发生了什么事。苏逸跟她大体说了一遍,巧儿听说死了人,有些后怕。苏逸安慰道:“咱们丐帮的兄弟亲自去把守厨房和水井,邱家庄里又有贺盟主的人巡视守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巧儿忧心忡忡地点了头,喝了点水,又睡着了。
苏逸在屋里待到天黑,薛红蓼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苏逸不敢问她,薛红蓼在屋里坐了良久,过来询问巧儿的情况。苏逸说好多了,薛红蓼放了心,又出去安排事情了。
片刻苏缇回来了,苏逸倒不是很怕师父,见了他便道:“师父,中午帮主说要去把谢家的人劝回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苏缇上前给巧儿把脉,见她没有大碍了,松了口气。他道:“我跟帮主一起去追的。谢彪这人自负,又跟邱广成不对付,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走。大伙儿好说歹说劝不住,眼看着他带着一家人走了。”
苏逸想起谢贝函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那爷俩还真是一样的臭脾气。帮主是一片好心,他们却不识好歹,难怪帮主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
苏缇道:“他们既然心意已决,咱们也不必再管。山庄里大伙儿都加强防备,你就专心照顾好巧儿,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苏逸觉得师父似乎小看了自己,但他跟山庄里众多高手比起来,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只好安分守己,以照顾病号为己任了。
第14章 十三
入夜,月明星稀。
这是众人聚在邱家庄的第二个夜晚。山庄里加强了暗哨,外表看起来虽然一片平静,实则防卫严密。一但有外人闯入,便是落进了天罗地网里。
月光如水,庭院清幽。邱广成焚了一炉香,在月下弹一曲《捣衣》。山庄中接连出事,邱广成仍然能够静下心来抚琴,琴声中丝毫不显焦躁,其沉稳风范实在叫人佩服。
他一曲弹毕,外头有人赞道:“好琴艺!听说邱先生是名流中的隐士,君子中的小人,阁下今晚特地设一场空城计,果然有些高人风范!”
邱广成赫然一惊,喝道:“什么人?”他推门而出,见墙下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衣,脸上带着面具。他手一松,将一名暗哨推了出来。那暗哨软软地倒在地上,已经被打昏了。墙外几名暗哨都倒在地上没了知觉。那人笑呵呵地道:“邱家庄里到处都是钉子,我摸进来费了点功夫,叫邱庄主久等了。”
那人声音又粗又哑,十分怪异。邱广成想要喊人,那人低声道:“当年你做过的事我一清二楚,想要保全名声就跟我来。要是敢出大气,我就把你的好事公布于众,让你身败名裂,受万人唾弃!”
邱广成一怔的功夫,那人已经逾墙而走。邱广成心道:“昨晚薛帮主便是被他用如此方法引了出去,他今晚又来故技重施,我是去还是不去?”
他刹那间已经变了几回主意,忖道:“薛红蓼小小年纪,临敌经验甚少,岂能跟我相提并论。我不妨去会一会这贼人,亲手把他擒下,也好叫谢彪之流对我刮目相看。”
他抓起佩剑纵身向那人追去。那人身形鬼魅飘忽,风筝似的在前头飘荡。邱广成追踪途中,夜风吹在脸上,心里渐渐生出了疑窦:“山庄中的防卫是我亲自布置的,极其严密。这人就算武功高强,也难以不惊动一人就顺利地摸到我的住处。除非这人对我山庄的布局、暗哨的安置都十分熟悉,难道这人不是外贼,而是内鬼?”
他陡然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前头这人恐怕跟昨晚刺杀薛红蓼的并非同一个人。那黑衣人奔出山庄数里,钻进一片乱坟岗中。邱广成心中生出防备,暗道:“若是内鬼,那便多半是白天给谢家下药的人。他环环相扣,布置周详,我贸然追到这里,怕是已中了他的圈套!”
他想到这里立即转身,只听一声唿哨,忽然有十来个人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月光照下来,各人脸色都青惨惨的,仿佛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活鬼。
众人手持刀剑将邱广成围在中间,僵尸一般慢慢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各人的举止僵硬古怪,仿佛感染了乱坟岗的y-in森鬼气。那黑衣人走出来,森然笑道:“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
邱广成扫视了众人一圈,心道:“他们这样装神弄鬼,本事未必高明到哪里去,不必害怕。”他握紧了长剑道:“阁下是谁,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笑道:“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既然到了乱葬岗,就安心上路吧!”
众人尖声大笑,一拥而上。邱广成拔出秋水剑,下手毫不留情。月光苍凉,将剑光也照得森冷。
邱广成的剑法奇快,剑光过处,众人竟然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无一不是惨呼着倒在地上。有人见了他凌厉的剑法,心生恐惧,忍不住向后退却,颤声道:“少阳剑法!”
邱广成的长剑倏然从那人的后心透出,血花四溅,叫人不寒而栗。
眨眼间,坟地中横七竖八多了十来具尸体。那带头的人被震撼住了,双脚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半天动不了半步。他低低道:“好狠的剑法,好狠的人……你果然已经练成了少阳剑法!”
他此话一出,声音已经不再伪装。邱广成心头一动,抬手向那人面门抓去。那人闪身躲过,邱广成料得如此,回剑削下。剑锋擦着面具划过,那人身子倏然后仰,足下一蹬,退出一丈开外。
邱广成转过身来,负手而立。那人甫一站定,便听喀啦一声如同冰裂,面具陡然从中间裂开跌落在地,那人面目露了出来,赫然正是谢彪!
邱广成冷笑道:“我早该知道是你。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跟我过不去?”
谢彪冷冷道:“你该问问自己,为什么总要跟我过不去!”
邱广成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彪愤然道:“你这等人,原不配跟我称兄道弟,如今却叫江湖中人笑我谢家落了你的下风,你心里很快活吧?”
邱广成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谢彪道:“想当年谢家鼎盛时,我一掷千金,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你的家业是个空壳,手里没钱,武功也稀松平常,人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你穷酸。你靠着我才结交了七英盟这一众有身份的朋友,如今靠着一点卑鄙手段得了地位,便得意起来了。你以为你盖得过我谢家的风头?你不过是个陪衬,一天是我的陪衬,一辈子都是陪衬!”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在对方眼里都已经是死人,说话已经没了什么顾忌。心里多少年的怨恨都像汹涌的潮水,恨不能把对方拉进漩涡里,活活地将他溺死在仇恨里。
邱广成想起了从前的事,一时间没有说话。谢彪道:“杀了孟纾河之后,你的剑法一日千里,我便疑心你独吞了剑谱。你这些年来的身家地位,都是靠着这剑法而来,你难道就不亏心?”
邱广成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再隐瞒,微笑道:“那又怎么样,你没本事就只好看别人发迹。你越是恨,就越受折磨。”
谢彪道:“我恨你?笑话!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丑!若不是你挡了我的财路,我也懒得对付你。镖局这门生意不好做,河南地界上咱们两家只能活一家,只好委屈你去死了。”
邱广成心思转的飞快,道:“杀人之前,先给自己洗清嫌疑。谢老四,看来你早就起了杀心了。白天的毒也是你下的吧?为了杀我,你连亲儿子都舍得下手,还真是心狠手毒!”
谢彪倒也不抵赖,坦然道:“他既然是我的儿子,为我做一点牺牲也是应当的。看了白天那场戏,别人自然认为谢家也是受害者。你就算今晚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那刺客杀了你,却绝对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来。”
邱广成冷笑道:“仇人杀上门来人人自危,你却趁火打劫,连仇人都能嫁祸。山庄里那么多人,你是怎么下的毒?”
谢彪道:“这有何难,贝函跟苏缇说话之后迅速赶到厨房,一是为了叫苏缇证明贝函没有时间去厨房。二是为了确认苏缇在邱家庄,以便中毒之后能够迅速施救。伴当把厨子骗出来说话,贝函趁机进去下药。随后伴当回去杀厨子,那李厨子命大,挨了一刀没死,挣扎着要呼救,伴当又在他脖子上砍了一刀,伪装成了自杀。”
邱广成道:“那厨子又没有得罪你们,你们这样滥杀无辜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