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极兮 作者:草庐青少【完结】(23)

2019-05-21  作者|标签:草庐青少

  慕博衍说了那么一长串,竟然没有一个人打断他,景既明听着他的话也在思考,然后听他又补上一段:“陛下,豫鲁百姓不易,博衍斗胆求皇上免了灾地三年赋税,臣料想三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估摸着也是够了。届时豫鲁定会回复往日繁荣。”

  待慕博衍说完,整个朝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儿。景既明看着这满朝文武,又看向慕博衍,竟不如这个黄口小儿,真是好。

  景云的目光落到那个小人身上,晦暗不明。

  “博衍真的是长大了,所言倒是比朕这一干肱股良臣要有见识的多!”目光一凛,满朝文武顿时噤若寒蝉。

  谁知慕博衍闻言却是矢口否认,语出惊人的又抛出一句:“啊,陛下误会了,刚才那些话虽是我的口中说出,但博衍只是借了他人之言而已。”

  慕博衍身子朝下弓了几分:“这些时日,满城都在说豫鲁之事,别说学士高官,坊间巷口也都在议论。臣刚才所说,全是从陆大人那听来了。陆大人说的详细,博衍只是记了个大概,刚巧陛下今日就问了,博衍便答了。”

  “那刚才你所说,都是他人之言?”景既明目光灼灼看向他。

  慕博衍却是憨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最后那句是臣自己加的。”

  这孩子倒也是老实,心也善,景既明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你说的陆大人是哪位?”

  “回陛下,是陆离。”

  哦,那个陆家啊。听说是个人才,前两年科举取仕还得了状元,这个人好像是跟在太子身侧。看一眼无声立在边侧的小儿子,“传陆离。”

  “这……”慕博衍却是愣了愣,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陛下,陆大人身在翰林院,这个点怕是赶不及上殿。再者陆大人前些日子只是在席间口述一些,并不完备,不如让陆大人写篇策论,再交与陛下过目,届时陛下也可就其间内容按要点询问陆大人。”

  “博衍所说倒也有理。”景既明的目光在慕博衍与景云身上逡巡,这堂上所有人,一眼望去,倒还真是只有这两人是形单影只,看来他这个父皇对这个太子是过于不在意,竟然如此被轻看,“博衍,那这事就交于你办,豫鲁百姓水深火热,此事迫在眉睫,抓紧些。”

  “臣领旨。”

  下了朝,慕博衍与景云相视,却无多言语。匆匆行至翰林院,寻得陆离,二人便回了中兴王府。

  书房内,慕博衍将纸张给陆离:“这是安歌与本王定的安定豫鲁之策,陆兄看一眼然后不足之处该补就补一下,不当之处则改之,写下来,逐字逐句都要有所应对。”知道陆离有所不明,便将朝堂上的事说与他听,见他神色还是有异,补上一句,“韬光养晦虽好,但亦不能太过,过了就显得太刻意,身在东宫之位若是真的一点都不争,坐堂的那位只怕想法就不妙了。陆兄,屈居翰林这两年,你也是时候粉墨登场了。”

  陆离沉默了一会,忽然朝慕博衍长揖扣地:“臣鼠目寸光,往日对王爷多有误会。”

  慕博衍只是摆摆手:“抓紧时间,打蛇随棍上,如今杆子已经递过来,趁热打铁,可以人话今夜就跟本王入宫面圣。”

  陆离也就不多言了,认真翻着那薄薄几页,陷入沉思,笔墨已备好,几经成文又几次作废,终于才满意的将那纸页递给慕博衍。

  接过一看,不愧是状元之才,切中要点,字字珠玑,跟他说的是一个意思,但看着却是有理有据的多了。他随口带过的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漏洞,陆离都做了完备的应对之策。好。

  有事忙,时间过得就会快,等二人对应好所有细节,抬眼看,天色已经暗了。

  慕博衍道:“此事宜快不宜慢,准备入宫。”

  是夜,二人入宫,与景既明谈至深夜。

  第二日圣意便下达,建安帝着陆离入主户部,按所上书之言全力安定豫鲁,又令吏部、工部、户部择专人组成巡查小组由中书省的常季带队下访豫鲁,安置流民治理蝗灾兴修水利屯积沃土考核各府州衙官员政绩。

第18章 表心

  姚安歌到别院的时候,看到林清猗身着淡衣粉裙,青螺眉黛长,没有多余的珠花流苏,仅用一支细致好看的梅簪绾住那三千青丝,淡上铅华,此时正在给琵琶上松香,安坐垂首的模样看着甚是美好。见是他来了,站起身子福了个礼:“姚先生万福。”

  姚安歌自然是回礼:“林姑娘多礼”。

  林清猗温柔得宜,多才多艺,出身微妙自是没有大家闺秀的那样端庄典雅却寡淡无趣,但也不似烟花女子那般满带惹人乏味的风尘。试问如此一朵解语花,又有哪个男人会忍拒绝呢?

  景去立在窗边,侧过头:“安歌来了。”又看一眼林清猗,“清猗,你且先下去吧。”

  林清猗神福身垂首抱着琵琶退下,出去的时悄声带上了门。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景云私下对他的称呼从姚先生改成了安歌,许是跟着慕博衍那么叫的吧。

  景云的手点一下座椅,示意姚安歌坐,然后眼睛又望回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姚安歌款款落坐,安然的看着茶杯中上下沉浮的绿叶。

  景云的心神回了过来,目光从窗外收回,坐下说:“那崔仲的事,博衍有动了多少手脚。”

  听着像是在询问,用是却是如此笃定的语气。姚安歌放下茶盏:“崔家的事由大理寺查得,证据确凿,与王爷何干?”

  “崔家,王家,兵部,户部……”景云停了好久,低低的叹了口气,又问,“陆离递给父皇的那份折子,有多少内容是你的意思?”

  姚安歌想起慕博衍前段日子那么火热的聊豫鲁,聊流民蝗灾,那折子内容他知道大概,却大多都与他无关,看着景云:“殿下,王爷是与在下商讨过豫鲁之事,也曾谋略过,至于陆大人呈上的内容,在下并未看过。”

  听完景云沉默了很久,淡淡地说:“这次闹的动静太大。安歌,孤想了好些时日,却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从崔仲下手。”

  轻垂眼睫,慢慢道:“殿下想不通的事,Cao民又怎会有头绪。但在下觉着,王爷定是有他的思虑,王爷做事向来有分寸,所谋所划都是为了太子,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景云闻言笑了,却是带着苦味:“孤又怎会不信他。孤曾想着,这京城虽大,若是一日当这太子,便可一日叫他平安,不想他去劳心费力的算计。就那么当个中兴王爷,多好。可是他去了北疆,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又开始谋划这个,算计那个。”

  景云的笑好像盛了一些:“博衍聪明,打小就是个滑头鬼,我自然放心。只是,如今年岁大了,我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那么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今日这算无遗策的中兴王爷,我是该高兴啊。”

  姚安歌看着他,平时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子殿下从来都是君子如兰,温文尔雅,可是这满带不舍的笑意,他看去竟觉得有些凄凉。又听他说:“安歌,你在博衍身边,他的事你私下多看顾着一些。”

  姚安歌点头:“Cao民知道。”

  又听他说:“安歌,昨日,父皇召孤,说是要给孤寻个太子妃。”

  姚安歌忙道:“恭喜太子殿下。可有说是哪家小姐?”

  景云笑一笑:“父皇只是提起,还未定下,估计过些时日便会有旨意,到时候便知道了。”

  姚安歌的眼前林清猗的面貌一闪而过,然后又是慕博衍的,景云突然跟他说这么一个事,又是为何呢。是觉得他看出来了什么?

  景云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安歌,你下去吧。”

  这段时日的动荡归于安稳,各人都有所得也有所失,景承宇如今事事都压景修宜一头,自然是春风得意兴致高昂。而皇帝陛下又流露出要给太子选妃的意图,太子若是大婚,那局势又会变化很多,一些嗅觉灵敏的老狐狸,便将目光注视向那位默默无闻的太子殿下,骤然发现平时并不显眼的太子身后竟也站了些力量。

  豫鲁的事过了这大半年的时间,最后也算是处理得妥当,陆离入主户部,大展拳脚,朝堂之上有慕博衍帮衬,朝堂之外有姚安歌相助,一时也算风头兴盛。

  王府的常客却多了一位忠武侯。侯府建好有段时日了,侯爷闲着没事,就真是几个飞身便入了王府。慕博衍真的要受不了了,虽说进出都不惊动人,但总这么飞来飞去也不是个事。终于有一日,他对坐在面前那个闲情逸致的魏侯爷说:“兄长,中兴王府的大门朝哪开您是知道的。如果您嫌路远,那派人知会一声,小弟去侯府也是可以的,侯府的门面朝哪方博衍也是清楚的。”

  “光正大道阻且长,有轻捷小路,为何要舍近求远呢?”魏弘坐地那边斜斜一瞥,说的是平淡清浅。

  慕博衍知道他意有所指,走到魏弘边上,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那条路,自己选的也好,被逼着的也好,往前迈了步,便再无退路。”

  魏弘沉默了一会,想要握住那只纤瘦的手,却晚了一步,那只手离开了,他摇摇头:“没有哪一条是绝路,既然能走出,自然也是能退回。”

  “兄长说的,只是别的人或许还有退路,而我却是没有了。”慕博衍感慨了一下,“我走的那条路太窄也太险,退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悬崖,不想粉身碎骨,只能上前。至于能走到哪,也是真不敢说。”

  魏弘看着他,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如说的那般的孤立无缘,好像他真的就站在一座孤峰中间,前方云缭雾绕,沟壑峰峦林立,往后看是深渊峭壁。前途不好进,后路退不得。魏弘突然很想问问,那你那一步一步走的都是从何处而发的,话到嘴边却转了风:“我以为去豫鲁的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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