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博衍想要辩解,却最终只是讷讷点了点头。
景承宇看着他这个样子,将信封朝回推了推,又对慕博衍说:“博衍啊。父皇与老王爷有手足之谊,而你自小便让父皇抱养进宫,当半个儿子。只是王爷这些年大了,也就生份了,不然,你也该叫我声大哥的。你这事大哥心下有数,人也揍了,这气也该是出了不少。别闷着了。”
慕博衍自然是没接回那银票,说:“殿下都自称大哥了,做弟弟的又怎会小气,拿出手的东西更没有收回的道理。走动的少了,也没怎么给侄子侄女送些东西,这点钱就当是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孩子们的红包吧。”
景承宇勾出一个笑脸:“那……就却之不恭了。”
等慕博衍带着一脸的不高兴出了大皇子的府门。景承宇稍一沉思,慕博衍求上门来,他自然是要尽点力了。
看着那装着两千两的信封,景承宇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正则,崔家那里你加些东西,我跟唐义良说声,豫鲁那边的事便将他推出去顶着,记得带上户部。”往椅背那靠,半眯着眼,悠悠道,“老三这些日子过得太顺遂了,也该让他忙上一忙了。”
“是。”肖正则俯身应道。
景承宇的眼神瞟一眼肖正则,旋即又闭目养神:“正则啊,若是崔家那小姐识抬举,本王倒是不介意网开一面的。”
肖正则的身子顿了顿,赶紧谢道:“奴才多谢殿下成全。”
斜靠着,朝着他摆摆手,肖正则便退下去办刚才景承宇交代的事了。
拿出那份拜帖,与那信封放到一起,慕博衍啊,你倒是真给我送了份大礼啊。
慕博衍坐在马车中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京生赶忙问:“主子可是受了凉?”
慕博衍摇摇头,又静静坐那闭目养神,好像刚才在大皇子府装模作样的那顿气生得着实费力。然后又听京生在那发出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接着一声叹息。他一上马车,那京生就这么唉声叹气的。慕博衍忍住了很大的x_ing子才让自己忽略这声声叹息。
下车回了王府,京生倒是不叹气了,只是跟在王爷身边,走哪跟哪,哪哪都能见着他。想假装看不见已经不顶用了,慕博衍看着他,不得不开口:“京生呢……”
京生抬头,小媳妇儿的委屈小眼神盯得慕博衍几次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叹了口气:“你这是觉着今儿我花费得多了?”
京生想,何止是今天,王爷你哪天花的都多,却是说:“不多不多,也就区区两千两,加上打发那姑娘的也就个六七千两银子,跟别家大人动辄就是黄金万两,如此,您倒是显得小气了。”
合着不还是说我花多了。京生是不理解慕博衍这行事为何,一个卖唱姑娘,那个莫名其妙挨顿打的崔家公子,跟自家主子是半文钱关系没有。在他看来自家王爷这么做就是为败家而败家。
慕博衍倒是起了为人师表的兴致:“京生啊,这京城中各人的关系那是千丝万缕,见过蚕农剥茧吗?”见他摇头,接下去道:“找到个头,徐徐图之,才有那丝丝分明的洁白蚕丝。京生啊,可能今儿你家王爷就扯着那根线头了呢。”
慕博衍的笑让京生还是觉得不理解,这么绕了八百个圈子的去给大皇子送钱,图的是什么啊。
“京生,虽说我这点j-i毛蒜皮不值一提,但求人帮忙,当然要摆出十足的诚意,这么点破事儿,我拿个万把银子去,这天平就差得太多了,礼太重,收的人的心思就会重,自然会有所提防。既然多不得,少就更不成了,毕竟你家主子在这京城多少也算有些名头,胡闹荒诞的败家玩意儿,送得少了,不是让大皇子屈心吗?”
京生欲哭无泪,宫里面那位私养歌女是韬光养晦,自己主子一掷千金也是花之有理。慕博衍看京生还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事吧也就能去景承宇那说几句。景修宜他事不关己才不劳心呢,若是要他劳心,付出的代价必定更大。而太子自然就更不能让他扯进来了,就算真去找他,就他那谨慎样,定也是碰壁而归。”慕博衍笑了笑,“景承宇好大喜功,又喜欢让人高看,这么点小事,去求他,他自然会帮点小忙。再者,他也有着自己的算盘,我这也算是跟他互利互益罢了。”
“京生啊,若是心疼那银子,就多多去赚些回来。田产庄子铺子什么的多置办些,”目光带着些深意,“记得悄悄的,别让人知道那是府中出去的银两就成。”
“京生啊,府上的事就劳你多费心了,你看着办就好,不用事事向我汇报了。”
“是。”慕博衍的信任京生是知道的,他也很是珍惜,府中事自然更是尽心,主子也知道为以后打算,也就够了。
第17章 借力
豫鲁这事越闹越大,将流民作流寇禀报的兵部,明明户部下了发赈灾银两,却还是逼得流民成了流寇。
景既明哪里是怒,完全是暴怒,差点把整个朝堂都给掀了。养着你们,倒是把你们的胆子养得越来越肥了。目光冰冷扫视全朝,这帮蛀虫也该除除了,然后着大理寺彻查。
大理寺动作倒是快,没几日就出了结果,兵部侍郎崔仲欺上瞒下,连着户部尚书王敏之私吞赈灾银款,将流民作流寇报。看着那呈上的确之凿凿的证据,被自己一步一步提上位的臣子这么咬一口 ,见血带r_ou_,一怒之下,将王崔两家抄了个底清,全府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再录用。主犯下带出的那些泥沫子,也都得了严厉惩处,这次借着豫鲁之事,兵部丢了个侍郎,兵部尚书向皇帝请罪治他不察之罪,景既明虽然在气头之上,但也没被气糊涂,虽说崔仲欺上瞒下的手段太过高明,唐义良的失察却也是真,也是象征的罚了一罚,兵部倒也算不上伤筋动骨。而另一边的户部就没那么走运了,户部是夏朝的钱粮银铺,当头的尚书被治了罪,r_ou_肥膏丰的地儿,底下的那么些个人又有哪个屁股是干净的。大理寺这一查,户部那是人人自危,查出来一些,又被狗咬狗咬出一些,这么查下来,不仅户部元气大伤了,六部九卿多少都沾了点腥。而借着这场狂风,混水摸鱼的,落井下石的,破财免灾的此起彼伏,满朝上下那叫是个热闹。
崔仲晚节不保,还没来得及去圣驾前辩解,就被捕下狱,然后抄家流放,被这一连串的惊变连吓带恐,竟就那么的死在了狱里。至于发配路上少了位庶出的崔家小姐,又有谁会去查呢。
这水一混,慕博衍也忙,大殿上站着的那些人有几个手里头没沾着事的,都是不干净的,这混乱里,他大事是做不了,但摇旗呐喊推波助澜,惟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那可是他强项。倒也是没让他白辛苦,几个暗地里太子那边才华横溢却无权势的年轻人脱颖而出成功上位了。第一次,那个在宫中如履薄冰的人有了自己势力的雏形。
慕博衍还特识识务的给景承宇送了一堆的东西以示感谢,又特意设宴答谢他。
景承宇本就觉得慕博衍这么个未及弱冠的纨绔没什么能耐,北疆之事完全是魏家父子跟徐有令的功劳,他只是运气好捡回来一条命。这些日子再一相处,对他更是消了疑虑,他自信自己还不至于会看错这么个半大少年。
再者,与其说是他帮了慕博衍的那点小忙,他得的好处才是最多。狐狸一样的老三他本就不指望能将其一口咬死,这段时间景修宜那焦头烂额,顾此失彼的模样就已经够他暗笑了。还让肖正则的心在他那待得死死的,有毛病的人好啊,让人安心。
查得差不多了,景既明也收手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朝堂换了些人站也无妨。豫鲁蝗灾引起的朝堂动荡倒是停息了,可源头还在那摆着,闹出了那么大阵帐,下狱处罚了那么多人,总不能就把豫鲁的事就那么给搁置了。
朝会上再次议起豫鲁灾祸,换了批朝臣,却还是没能改变多少,吵吵嚷嚷却是拿不出什么实质东西。其实就是赈个灾罢了,继续按先前说的,下发银两开仓放粮就行了。难的不是蝗灾,而是朝堂的人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各州官员贪得无厌罔顾人命,逼得流民生生成了贼寇,虽说朝里动静那么大,但下马的那些人都是写好了剧本的,官官相护的盘根错节,也是不好办啊。这帮人群情激愤吵这么个半天,说的这么一堆子废话,这帮大人们的唾沫星子也真是充足啊。
景既明看着他们,心下不悦,却也只能隐忍不发,突然看见慕博衍的嘴角似是弯了弯。狭长的眼促了促,金口一开:“博衍,你可有高见?”
冷不丁被点名,慕博衍抬头看一眼,又觉得太过无理,忙又将脑袋低下,上前一步:“陛下,博衍才疏学浅,不敢说高见。陛下问起,那臣也就说几句。”
慕博衍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说,其他人自然是住嘴听他到底会说出些什么高论来。
见又被这以些人盯着,慕博衍心下叹息,却是继续说:“这些时日,博衍在堂上听诸位大人们的言论,倒觉得豫鲁之事如何处理陛下一早就给出了。”抬眼看景既明,见并未有要打断他的意思,便往下说,“灾祸刚报上来时,陛下便着户部下放赈灾银两并令各州府衙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虽说户部刚刚重整,但户部的诸位大人都有着真才实学,定然能够办妥。在臣下看,如今的难就是难在如何不重蹈覆辙,毕竟……”慕博衍留了口,但大家都听出他的意思。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景既明觉得他倒是说到了点子。
慕博衍莞尔一笑:“其实倒也是简单,蝗灾对豫鲁的伤害颇大,难民要助,流寇自然也要压。调兵先将暴民压下,然后着各州府赶紧办三件事:第一,蝗灾中每户农家损失多少田地,亩产多少,登记造册,让损失有一个确切数值。第二,受灾民众的确切人口,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也都登记造册,届时按名册每日发放口粮。对了,灾民每日领了多少粮也要记下。这样既让灾民得以实际利益,也防了某些人想要中饱私囊的心。第三,将赈灾结果加入了灾地官员的考评之中,嘉奖赏罚才能清明,也能让官吏真正关心灾民,若有贪污的官吏,发现即重惩,且与百姓以检举之权,所检属实,均按律治罪,有包庇阻挠的,以同罪论处。第四,派专人实地去查看田地的损毁程度,定下灭蝗之策,早日先灭了蝗虫,别让沃土荒废才是上策。再者蝗灾地多干涸,切实做些水利工程,以绝下次灾祸。吏治清明,才可国泰民安,所以第三最为重要,同样第一第二也重要,但也不能由着下面州府报上来的看,按着州府报上的数字先着户部计算所需银两,各州府库的存粮是否够,银两自然是要先下放的,存粮不够的就调。贪心的人只是有的,所以陛下要立即派钦差大臣去豫鲁巡查,看州府衙门是否有多报混水摸鱼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