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完结】(7)

2019-05-21  作者|标签:


  汪新年面露难色,迟疑地说:韩爷,您是知道我这儿的规矩?韩庆看着他:知道。
  按照规矩,黑子是不见光的。这黑子要是露了相,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更何况.....这些人身世来历大多是不清不白的,他们也愿意避避锋头。
  韩庆听那意思,弹珠的背景不太干净,于是单刀直入:弹珠有问题?
  汪新年笑了笑,我是说大部分黑子。您知道我们这个擂台野得很,有那些运气不好、再也没有醒过来的,竟然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跟孤魂野鬼似的....
  韩庆不耐烦了,讽刺道:孤魂野鬼都来找你这阎王爷了。
  汪新年观颜察色,知道不能再端下去,陪笑说:韩爷,难得您中意他,我就破个例,您什么时候兴致来了要看个热闹,早天通知我,我就安排他上场。您看行吗?
  得到这个答复,韩庆就满意了。他喝了口茶,这次能品出一点甘甜的回味,于是他笑着说:那就劳烦你了....这茶是不错。
  汪新年彻底松了口气,紧张感一去,好奇心就起来了。以前也没听说过您特地捧谁的场,弹珠这小子怎么入您法眼啦?
  韩庆耸耸肩,不过脑子地说:他好玩呗。
  汪新年心想:这些公子哥儿都找好玩的,玩着玩着,也不知道玩毁了多少人。嘴里却笑道:这小子是挺各色。他打趴了医生之后,有点人气,我找他多打几场,没说两句就把我拒了。我还想他模样挺正,实力不赖,捧捧他,以后说不定能黑转白呢。不过有些人啊,就是不愿见光的,恨不得戴上钢铁侠面具才肯上场呢。
  韩庆心想,汪新年又在暗示弹珠来路不正。其实弹珠是人是鬼,他一点都不在乎,就是觉得擂台上的弹珠有种浑然天成的野蛮劲儿,挺新鲜的。
  两人又侃了一会儿,韩庆要走了。汪新年很不容易遇到韩庆有求于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凑近韩庆说:我听说啊,咱这片要整治了,要盖大楼、盖酒店、盖他妈的高级公寓,我们这种场子,就跟躲在犄角旮旯的蟑螂一样,这下可不就被踩死了吗?韩爷,您那边是有这个规划吗?
  韩庆想了想:我好像听我弟说过。他就爱干这种拆来拆去的事儿。韩庆说着搂了搂汪新年的肩膀,他最近有个新外号,叫哥斯拉,去到哪儿就毁到哪儿。你说贴切不?
  汪新年愁眉苦脸地说:哎,那我上哪儿找奥特曼啊?
  韩庆哈哈大笑,不说话了。汪新年:韩爷,能不能保住我们这场?
  韩庆踏出汪新年的办公室,从狭隘的走廊窗户能看见这片脏乱差的老城区。韩庆挺喜欢这里的,龙蛇混杂、热闹得毫无章法,于是他转头对汪新年说:我以前就说,这地儿是你的了。汪老板,你当我说话不算数吗?
  有这么一句话,汪新年立马放下了心头大石。他喜道:嘿,快别这样叫我。您才是老板呢。
  韩老板挺忙,事儿特多,尤其是跟玩有关的。
  他们韩家的孩子,从小就要接受德智体美劳360度无死角教育,做少爷的还不如做仆人的清闲。学堂里教的是温良恭俭让,父辈们教的是吞并掠夺侵,双管齐下的□□,一般会把人培养成金玉其外、混蛋其内的顶级精英。
  作为长子,韩庆偏偏是个不听话的。小的时候毫不顾忌地淘气,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和饿,后来慢慢地纠正过来不明目张胆地唱反调,却在父辈铺就的轨道里钻出许多密道和深坑,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例如从小开始学的剑道,一直练到了五段,但平时最爱的却是没那么多规矩和道理的黑市擂台。
  他苦头吃够了、世态看多了,慢慢地也懂得避重就轻,知道要玩得好,首先得把家族那些事儿敷衍好。现在家族的权柄慢慢移到他手上,他也就沉静下来了。韩老爷子如愿得偿地得到一枚他想要的孩子:外面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里面是一只凶悍坚忍的豺狼。只不过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这位富几代的风度和精明还包裹着一层层玩世不恭的外壳,无论扮演的是文雅公子哥儿,还是犀利的商人,都让人摸不着深浅。
  在汪新年的狐狸窝里出来,韩庆要马上赶回公司去,今天是每季度一次的董事会,集团重要的决策,表面上都是在这样的会议里定下来的。他本来应该待在他那宽敞而枯燥的办公室里,先听他的助理把各种问题倡议撸一遍,以免他一会儿神游到南极去完全跟不上会议的节奏。
  不过他今儿心痒痒的一直想着擂台,在助理鄙夷的目光下竟然生生地挤出来时间,去了老城区一趟。等回到他77层的办公室时,已经迟了半小时。
  助理林若凤也懒得教训他,给他扣上了衣领上的扣子时,轻轻提醒他说:单老狗和你的死宅表弟都来了,今天有得撕。你别中途睡了。林若凤饱满的额头都要贴到他下颔了,韩庆低头看到了她红艳的嘴唇,突然笑着说:最近交新男朋友了?林若风整理完他的衬衫,就往后退了一步,眼眉一挑说:托你最近老老实实上班的福,我也有时间出去玩会儿。
  韩庆笑了一下,心里又觉得可惜。当年面试林若凤时,他就在泡她和雇她之间犹疑不决。他理智地选择了后一个,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后悔。
  林若凤不耐烦地转身就走:您快点,小心单老狗咬死你!韩庆无奈跟上,一路上她叨叨絮絮地交代这次会议的内容,顺便夹棍带棒地损他玩物丧志。
  韩庆听得特不耐烦,腹诽:哪个凯子找了这么个老妈子当女朋友?该有多缺乏母爱啊。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也动过这心思。
  

  ☆、流星石

  等韩庆坐下时,会议室里已经你来我往地交战了几个回合。交战的主力是林若凤尊称为老狗的单卿和死宅钟鸿雁。在韩庆进来前,他们还有理有据的跟学术会议似的,等到韩庆一坐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都认为韩庆屁股会坐在自己那边,越发地剑拔弩张起来。
  单卿:地就是我们的根本,这么些年我们什么都插一脚,结果有什么比卖房子更赚钱?你知道我和老爷用了多长时间,把我们的公司从8层变成80层?五年十个月。他看向窗外匍匐在他脚底的城市,那神态就好像底下的繁荣是他用魔法棒变出来的。
  老狗其实不老,大概比韩庆大个十来岁,名义上是他表叔。老狗常年棕色西装白色皮鞋,头发一丝不苟,他的主张也是几十年不变的建、拆、建,恨不得把整个城都变成大工地。
  其实韩庆是认同他的主张的:在这个国家,土地就是财富的根本。但他本心里对这样推土机似的碾压一切的姿势觉得厌恶,总觉得单卿天天刨土有什么劲儿啊其实老狗这外号也是他取的,只不过他自己损完又忘了罢了。
  钟鸿雁:叔,资产时代已经要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无形资产。年轻人都醒悟了,与其花大半辈子养房子,不如遵从自己的本性,花在自己的爱好上。以后是城市游牧民族的时代,谁还买房子,谁还把自己钉死在一个地方?
  死宅钟鸿雁其实也不宅。他金鱼缸般的厚镜片,让他看上去像二次元的重度痴迷者,但他心思很活络,一心希望公司能朝向互联网发展。
  今天他提出开发租房子的产业链和Apps,把公司一些资产做成年轻时髦的公寓,再用apps形成一个随时租房的网络。韩庆对他说的那些城市游牧、2.0时代的漂流之类的概念完全不想了解,他只是听懂了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想睡谁就睡谁这句,就觉得,这个项目还挺对胃口的。
  韩庆听了一会儿,等到他们从捍卫自己的想法变成捍卫自己的面子时,就觉得该出手了。他笑着说:单叔,您的眼光向来都很准,革命路那带确实有潜力,地是贵了点,长远来说还是值!我有个想法,您看看可行不?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韩昀说:前段时间阿昀提过要翻新榆树区,不过那地儿盘根错节,拆迁成本太高,进行得不太顺利。他的想法大家都挺赞同,借着酒店和餐饮娱乐业带起房价,就是选的地儿不好啃。要不这样,我想先搁置榆树区那边,把资金先挪到革命路的项目,也让阿昀跟着您学习学习。
  躺枪的韩昀也就是恐怖的哥斯拉,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正要说话,却看见哥哥脸是笑着的,眼神却很冷。他本能地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差点没憋死。
  虽然韩昀和单卿有共同的爱好,但他觉得自己跟那老气横秋的叔叔境界完全不同。单卿的目的就是盖房子,然后取个不中不洋的名字再引进个名校的附属小学什么的,把房价抬高。韩昀的想法却不是盖房子,而是建一座城,这些区域会像岛屿一样自给自足,吃喝玩乐齐全,生活各个方面都会得到逼格的提升。
  对于两人的主张,韩庆其实没什么倾向性,他甚至觉得韩昀的破坏性要更大一点,听说有些老头因为买棵葱都要到大超市排队,最后还发现只有日本进口的,不得已只好把绿化地围起来自己种菜.....比较起来,在单老狗那些乱七八糟唯利是图的地盘上,居民还能维持大致上的生活消费习惯。
  但单卿可不认为韩庆是向着自己的。他饶有深意地看了韩庆一眼,知道大公子这是不放心,派条自家的狗来看门。他是前朝功臣,脾性大,于是就寒着脸不置可否。
  韩庆给韩昀递了个眼色。韩昀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说:单叔,革命路这块我也了解过,zf正规划要在那边盖条直通机场的高速,还要迁进两所艺术大学,这一块地肯定抢手。CRJ foods beverage还想在那里做有机大超市和餐馆,找我探听过呢。老爷子常说,您是我们集团的鹰眼啊,哪里有食就最先扑过去,一抓一个准,这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韩庆赶紧接过话道:是呢,老爷子还交代说,让叔多带带我们后辈,传授传授经验。阿昀,你想法太多太杂,要多听听叔的意见,可行不可行的,叔一听就心里有数。
  他们两兄弟这么一唱一和的,就把单卿给架了起来,明明是项目的主导者,不知怎么升成了老顾问。单卿心里气得不轻,但人家搬了老爷子出来,他也不好发作。他咬咬牙道:等地拿下来再慢慢商量。阿昀做的几个项目都不赖,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插什么嘴。
  韩庆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弟弟脑子是好使,就是不肯低头,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费什么劲。
  于是他笑了笑,双眼直视这单卿说:单叔如果不满意这个安排,我们可以再商量?
  单卿当然是不满意的。不过韩庆积威渐重,单卿也不敢直接抹他面子。他只好说:阿庆你深思熟虑,什么都想好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意?
  这场对战就这么落幕了。单卿被架了起来、钟鸿雁直接被冷落了,韩庆好像两边都赞同,但两边都没有完全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挑不出他任何毛病。
  会议开到这里,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刷微信约局的约局,想事儿的想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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