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恒教内群情汹涌,许多人都要求对中原武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们再也不敢小觑月恒教。
更有甚者,有人提出索性问鼎中原,让月恒教成为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和冒犯的天下第一教。
君莫问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武功绝世,但他只想守护北天山一脉的平静,守护自己的族人和教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情。
但此次泰山之役,中原武林不顾江湖道义、对自己群起而攻的行径,早就已经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其后各大门派的人竟然仍不善罢甘休,打着复仇的名义,三番四次前来进犯,摆出了至死方休的架势。
看来,月恒教也必须有所行动,才不会让别人误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君莫问正自沉吟,人影一闪,身着翠绿衣裙的君莫笑已经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的身旁,道:“哥,你还在这里想什么?就要下雪了,快回去吧。”
君莫问转脸向她望去,忽然开口道:“若我再次前去中原,你是否能够替我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君莫笑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的神情不由得严肃了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大哥,你终于决定反击了吗?中原武林的那些家伙,早就应该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了。”
虽然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但却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兄长交托给自己的重任,而君莫问似乎也觉得她足以胜任,听了她的回答以后再不多问,只是微一点头。
“我会留下方、余两位长老辅助你,若再有外人敢于前来滋扰生事,你便会同他们一起处置。”
这两位长老是教中除了君莫问以外、武功最出类拔萃的人,有他们在此坐镇,相信就算自己不在北天山,月恒教也能够抵御外敌。
君莫笑却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方、余两位长老功力深厚,理应同你一起前去中原。”
既然要以月恒教一教之力,同中原武林全面开战,那必不可少的就是战力。
君莫问却只是淡淡一笑,眼神中现出无法掩饰的骄傲神色,道:“有我亲身前往,难道还不足够?”
若是在以前,别人或许还可以说他太过自负。
但现在经过泰山之战,整个武林的人都对君莫问武功之强再无任何可怀疑之处,又何况是从小就对他崇拜如神明的君莫笑?
所以听了他的话以后,君莫笑立即有些自失地一笑,微一吐舌道:“这倒也是。只要大哥亲自出马,任谁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那也未必。只不过……”
君莫问忽地想起在青州所遇见的那个清秀少年,看上去俊美柔弱,认真起来却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让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的畏惧之意。
而那少年,甚至还没有真正出手。
中原武林毕竟藏龙卧虎,虽然之前在泰山之战中,他侥幸取胜,但那也是因为当日在场的人里,并没有真正可以跟他匹敌的高手。
若青州所遇见的那少年也在岱顶之上……
君莫问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恐怕埋骨泰山的人,就要换成自己了。
所以他虽然自负,却也不认为天下间再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
只不过,那样的高手不屑于以众凌寡,没有出现在泰山之巅罢了。
此刻回想起来,君莫问的心里忽然有些迷惘,竟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幸,或是不幸了。
他渴望能碰到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极想跟那样的人倾尽全力一战。
所以当在泰山之巅,没能碰到这样的人时,他心里其实是颇有些遗憾的。
不知道此次重返中原,是否能碰到像样一些的对手。
而在青州城的三分酒家里,是否还会有一名潇洒若仙的少年,不计较他的姓名身份,邀他共饮呢?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地下了起来,君莫问没有将话说完,只转过头去,遥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良久,他才沉声道:“我们回去。”
他当先向山下走去,动作潇洒从容,只有一身黑衣在纷扬的雪花中飘拂不已,倒像是在御风而行似的。
君莫笑稍微怔忡了片刻,立即追将上去,心里却还在寻思着他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
只不过什么呢?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还有人能像自己的哥哥那样厉害?
不,这不可能!
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人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君莫问,才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地处西北的青州城,已提前一步进入了寒风凛冽的严冬,到处都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李老板站在店门口,虽然穿了厚厚的棉袍,却还是觉得遍体寒冷,情不自禁地缩了脖子,哈了口气揉搓着双手,同时转头吩咐伙计再烧两盆炭火摆在店堂里。
虽然天寒地冻,他的店里还是坐着几个客人,都是劲装戎服的江湖人。
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有许多行色匆匆的武林中人路过,而且个个面上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惶恐神色,让李老板隐隐觉得,是不是江湖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上次这些江湖中人经过得如此频繁,还是在几个月之前,但当时他们并不像现在这么神色惶恐,而是显得意气风发,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什么“泰山之会”。
李老板虽然不喜欢吵闹,但也并非没有好奇心的人,所以习惯性地会偷听几句,于是发现,让这些武林人士如此惊惶的是个叫做“月恒教”的门派,此外还有某个他们连名字都不敢提起的可怕人物。
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对于这些江湖八卦,总觉得离得很远,听听也就算了。
所以向店里那些窃窃私语着的武林人士微瞥了一眼,李老板便将视线重新移向了门外,却骤然瞧见一人已踏雪而来,顿时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第36章 怅然若失
那人身材高大,长发十分随意地披拂在脑后,自偌大的风雪中走来,一身黑衣却没有沾染半点雪花,发端眉梢也未凝水珠,倒像是自风和日丽的另一个世界徐徐走来。
他来得甚快,看着步履从容,但只一瞬便到了李老板的面前,碧绿的眼眸向店内微瞥了一眼,随即便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那正是再次来到中原的君莫问。
自从决定实现自己在泰山之巅所说的“一统江湖”的话,他便派出了月恒教中的精锐,对之前屡次进犯北天山的中原各派以牙还牙,顿时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既然无法让对方心悦诚服、放下成见,为了守护北天山的宁静,也就只有以暴制暴,迫使他们不敢再轻易进犯。
君莫问行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就如同他所修习的武功,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然倾尽全力、再不留情。
所以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月恒教的行动就先后给了中原七大门派沉重的一击,让众多的武林人士产生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但也有更多的门派,新仇旧恨掺杂在一起,对于月恒教的举措产生了更为激烈的反感和抵触情绪,并且计划着联合所有门派的力量,跟月恒教的势力相抗衡。
但愈是如此,君莫问却反而愈是被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虽然表面上没有继续步步紧逼,暗中却派出教众分散到各处收集各大门派的情报,了解对方的动向,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短暂平静中,他又经过了青州城,并且忍不住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三分酒家。
跟随着他前来中原的月恒教精锐,都被留在了城外,并且不知道自己的这位深藏不露的年轻教主,为什么突然决定独自一人、冒雪进城,有的人私底下甚至在猜测,或许教主是要办一件重要的机密大事。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在月恒教跟中原武林势成水火、即将全面开战的紧要关头,身为月恒教主的君莫问,不过是想故地重游,寻找自己记忆中某个人的身影罢了。
虽然君莫问心里明白,距离自己跟那白衣少年约好的九月十六,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能够在三分酒家再次偶遇对方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视线微掠,在店堂内没有瞥见那印象深刻的修长身影时,他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些许失望。
他一时间意兴阑珊,收回视线向站在面前的李老板瞧了一眼,无心再说些什么,只是微一点头,便打算就此离开。
“等等!”李老板却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君莫问停下脚步,转身向对方望去。
对于以礼相待的人,他向来比较有耐心,无论对方是绝世的高手,还是一点武功也不懂的普通人。
所以虽然不觉得自己有跟李老板寒暄的必要,但他还是决定暂且听听对方要说些什么。
“你、你终于来了,你和你那位朋友的酒,都还在酒窖里存着呢,只可惜……”
李老板有些紧张地说着,几乎快要语无伦次。
跟之前的白衣少年不同,眼前这高大英俊的黑衣胡人,虽然同样也曾救过店里人的性命,并且从未对自己做过任何会令人惧怕的事情,但只是如此静静地伫立在身前,就突然让李老板有种快要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不禁感到奇怪,如此有存在感和威慑力的一个人,当初自己为什么竟然敢对他呼来喝去、毫不客气?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武功究竟有多可怕吧?
只可惜,现在这个黑衣胡人虽然再次来到三分酒家,然而之前在这里等他到凌晨的白衣少年,却已是很久没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