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询按了按头,吩咐暗卫将俩人带走藏好。既然兔死狗烹,大皇子定不会放过江询。
洛祁真揽着文瑜扬,临走前道:“我猜,大皇子想逼宫。……你也莫怪瑜扬,刺杀三皇子过程太过容易,若非我知你日久,我也得误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今三皇子已死,再杀了老皇帝,这江山可就是大皇子囊中之物了。
而这些为他出生入死,刺杀亲弟之人,自然成了污点,要抹消干净。
江询霎时渗出一层冷汗,对暗卫道:“全都进宫,护卫陛下!”
“不必!”声音来自江朗。
江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猜错了?
江朗轻轻揽了揽江询的肩膀,“三皇子没死。老爷子也一早就进宫了,应当不会有事。”
“为何不告诉我?”江询开口时,生音微哑,“你骗我说老老爷子他支持……”
曾几何时,他们竟统统背着他行事。
江朗道:“老爷子有他的想法。”
江询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心想江朗手上的伤,是当受的。
江朗见江询失神,十分心疼,摸了摸他的侧脸,轻声道:“那十几人尚有用处,不会有事的。大皇子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江询没有说话。
老爷子替三皇子设计此局,是想让中州世家受皇室猜疑,令江家独大啊!
江询抓住江朗受伤的手,狠狠一捏,顷刻,鲜血浸透布条,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江询盯着江朗,咬牙问他:“究竟谁才是你主子!”
江朗疼得皱起眉头,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爱你。”
江询一愣,松了手。江朗顺势抱住他,“老爷子答应,不勉强你做江家家主。但让江家成为皇族之后第一世家,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江询叹了口气,“进宫。我要去见爷爷。”
江朗站着不动。
“好!好!”江询怒极反笑,“我就只能等着是吧?成,是整个江家的荣耀,败,你就带我逃,是不是!”
江询往桌边一坐,狠狠灌了口冷茶。他习惯了对局势了如指掌,如今被蒙在鼓里,让他感到愤懑和不安。
他看着江朗,随后一拂袖,大步出门,“江朗,我今日非要去哪皇宫,我看你拦不拦得住我!”
院中暗卫,都随江询而去。江朗按了按头,跟了上去。
第11章 宫变
巍峨宫殿,淹没在暗红的月色中。正门大街,扑地的禁卫军尸体无人收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愈近宫门,尸体越密集,血腥味更浓郁。江询发现,这些尸体的服侍并不一样,禁卫军居多,其次是大皇子的亲卫,三皇子亲卫有三两个混在其中。
可以想象,大皇子率众逼宫,遇到禁卫军拼死抵抗,虽勉力灭掉守门的禁卫军,但伤亡惨重,又留下部分亲卫守住宫门。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诈死的三皇子领兵前来,大皇子亲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被歼灭。而三皇子应准备充分,伤亡甚小。
谁胜谁败,早已分明。
江询径直越过满地的尸体,走进宫墙。
一轮红月当空,宫殿的琉璃宫灯倾倒地上,灯油带着火星子落在地上。火焰便缓缓蔓延至远方。
江询轻轻摇了摇头,前往皇帝寝宫。
如今没有内侍引路,偌大的宫殿群好似迷宫,好在江询常在皇宫走动,才不至于迷路。
穿过长廊,江询来到一处宫殿。殿内有打斗声,不时有劝降之语传出。
江询站在殿门口瞧了瞧,未见三皇子与大皇子,转身便走。
又是一处宫殿,此处打斗声犹胜方才。
江询一顿步,吩咐一暗卫带自己到墙头看看。
暗卫上前揽他的腰,但江询却被另一人抱到怀里。
“询之。”江朗自暗卫中闪出来,抱着江询低声道:“不是说好了随我私奔么。此处已无你事了。”
江询怔了怔,扣住江朗环住自己腰的手:“江朗,若三皇子败了,爷爷怎么办,江家怎么办?若三皇子胜了,他会不会留下见证他杀兄弑父之人?我要给江家留条后路。”
“可是我怕。我骗了你。”江朗闷声道:“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嗯。”江询释然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江朗心里狠狠一疼,却只能抱紧江询,什么也不能说。
询之,你知不知道,我很怕。
殿内兵戈渐歇,江询要往里走,江朗却道:“这里只有三皇子和大皇子。陛下在偏殿。”
“走。”江询一挥手,身后数十暗卫无声跟上。
“老爷子在偏殿候着。外面的禁卫军不会阻拦我们。”江朗边走边说,“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亲卫却不能接近这里,故此他们只能先行厮杀,再来逼宫。毕竟陛下只有二子,胜者为皇。”
江询点了点头,偏殿已近在眼前,殿外层层叠叠的禁卫军守护着这即将陨落的帝王,最后的尊严。
见有人来,禁卫军摆开阵势,江询现出身份,禁卫军便让开了一条道。
江询径直入殿,江朗得以随行,一干暗卫被拦在殿外。
院子里,梧桐叶泛黄飘落,秋日的肃杀之气弥漫整个院落。
内侍宫人都候在此处,神色凄惶。
只有皇帝贴身大太监神色如常,见了江询,还朝他行了礼,江询还礼,随后道:“臣江询,求见陛下。”
大太监道:“奴才这就去禀报。”
江询道:“多谢公公。”
“不用禀报了,江家小子,你进来。”
江询微愣,声音自屋内传来,中气十足,半点不似重病弥留之人。
江询看了眼江朗,江朗冲他点了点头,他大步走进屋内。
屋内龙涎香袅袅,暖意融融。一株傲然秋菊自窗外探进黄色的花朵。
老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龙榻上,一旁跪坐着须发雪白的江老爷子。两人正在下棋。
江询跪下磕头,“江询拜见陛下。”
江老爷子见到自家孙儿,微微蹙眉。
老皇帝却笑道:“爱卿,你用心不一,这局棋朕赢了。”说罢,执子落盘,黑子大龙已成,白子溃不成军。
江老爷子跪地谢罪,“陛下棋艺高超,臣自愧不如。”
一旁江询也还跪着,显然,老皇帝没准备让他们平身。
老皇帝捻了捻胡须,柔声道:“江二啊,朕记得当年在太学,你棋艺最佳,这些年却是一把也没赢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老爷子头埋得更低:“臣……棋艺不精。”
“错。”老皇帝敛笑,沉声道:“是你用心不一!你这颗心本该只装着朕,可你却还想着江家。你的心意本该顺朕心意,可你却还想c-h-a手老大和老三的角斗。”
“臣惶恐!臣始终只终于陛下一人!”
“那询之七夕之后在哪?老大因何敢反?老三又是谁给他的计谋,诈死谋生?”老皇帝因情绪激动而咳嗽起来。
江老爷子立即起身将老皇帝扶住,江询也微微抬头,只见老皇帝面泛潮红,恐不久于人世。
江老爷子红了眼,劝道:“陛下,保重身体。”
“江二,朕原谅你了。”老皇帝在龙榻上坐下,长叹一声,“还有最后一件事,你替朕办了吧。”他从一旁锦盒中取出一物,放到江老爷子手中。
那是圣旨。
江老爷子将圣旨展开,又颤抖着将圣旨合上,狠狠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臣谢主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相江询,江询忙低头叩首。老皇帝只笑了笑,后又厉声道:“江家小子,你最放肆!自作主张,谋害皇子,你当朕不知道么?”
江询低头不语,老皇帝却叹了口气:“你比你爷爷还让朕不省心。罢了,朕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江询道:“定不辱使命!”
老皇帝点了点头,便有一个宫女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停在江询面前,江询会意,把孩子抱在怀中。孩子熟睡着,眉头不安的皱着,小脸长得甚是凄苦。
“朕的孙子。”老皇帝道:“现在是你的孩子了。”
江询一怔,三皇子至今未娶,大皇子倒是妻妾成群。那这孩子……
“老大不懂事,没趣个好名字,现在他大概也没机会重取了。你给改个吧。”
皇帝的话印证了江询的猜想。
江询沉思一会,道:“沧海遗明珠。江遗如何?”
“沧海遗明珠,好罢。”说罢便低了头。
江询心头一跳,试探着唤:“陛下?”
江老爷子顿时怆然叩首,哽咽道:“陛下啊……”
老皇帝已走完了他的一生。这一生,他未曾立后,未曾诛杀一位臣子,但也无一功绩,怕是后来史家著述,也不会多写他一句话。
江询抱着江遗,搀扶着老爷子走出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