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阿婆煮 by 画眉郎【完结】(20)

2019-05-22  作者|标签:


  但是再以后呢?以后的以后呢?他们会这样一直下去吗?
  这是方暮归从未想过的问题。对他来说,很少仔细考虑一件事情。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对付着普通人共有的问题。所以爱情是否可以天长地久根本不在他的脑程范围内。至于爱上一个同性并且执手一生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好吧,他承认自己目光短浅,从来不考虑比明天更久远的日子。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他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打碎了一直以来两人都努力忽视困境而营造出来的平衡假象。
  “我,我没想过。”方暮归听见自己在说话,可是声音又遥远又模糊,好像不是出自他自己之口。停顿良久,他终于低下头,“抱歉。”
  江远青突然笑了笑,很突兀地笑了起来。“又是道歉。你说你不要听我道歉,难道我想听的是你的道歉吗?我们今天的对话真奇怪,不是伤人就是被伤。这样吧,公平一点,我说了我的想法,你就告诉我,你最想说的话。”
  江远青定定地看着方暮归,不管他怎么躲,都没放松一刻。
  方暮归头皮发麻。他想了很久。时针静静走着,丝毫没有因为室内的气氛变化而改变。方暮归最终吐了一口气,开了口。“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们会正常。”
  “什么意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江远青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
  “没什么意思,就是……”方暮归抓了抓头发,“就是普通人的日子啊。我爸妈肯定是想要我回家,结婚生
  小孩。我想,你爸妈也是一样想的吧。”
  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他们都没有去开灯。不想动,似乎一动这一切就都真真切切发生了,再也没办法改变。
  方暮归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下班后的傍晚,江远青今天不回来。周末他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那家风评很好的火锅店。方暮归对江远青发誓自己要吃两大盘牛肉,无限续杯冰镇酸梅汤。又或者,其实他还没有来到S市,他还没有毕业。过着大学糜烂的生活,一天的觉还没睡醒。等会儿周淳会带着晚餐回来,摇醒他。他会爬起来,刷个牙,随便抹把脸,吃晚饭之后上网。上网会遇见江远青,两人东拉西扯地说几句话。然后玩游戏,有空的话就录个视频,找几个群众演员,然后和猪队友们一顿打闹。
  又或者,是他从来没有遇见一个名叫江远青的人之前的日子。如果没有遇见他,方暮归应该会是一个普通的有点浑噩的大四学生。可能会谈一场正经恋爱,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可能会自己出来租一间小房子,离家不远,经常回家蹭顿饭,周末把脏衣服都塞给老妈,讨一顿骂,嘻嘻哈哈。几年之后,如果和女朋友还没有分开,就会在爸妈的催促下考虑结婚。也许会先订婚,请自己的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席上被好一通戏弄,被灌醉,喝的一塌糊涂,勾肩搭背在路灯下跳舞,就像是毕业那天他们做的一样。再然后呢?应该要结婚了。父母大概会凑一个新房的首付,如果房子在郊区,有可能要买车。每个月的工资下来了,会被分成好几份,还不同的贷款。举办婚礼,又是忙乱。结了婚之后呢?什么时候开始会有小孩。小孩出生了要养,长大了要送他上学……
  还没等方暮归想到小孩的升学问题,江远青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动作很轻,还是吓了他一跳。
  “我明白了。”江远青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听不出来之前的争执,“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他越过方暮归,走到墙边,摸着开了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灯光有些刺眼,方暮归情不自禁地眯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听见钥匙扣打桌面的声音,再抬头,江远青已经走到了门边,拉开,再关上,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方暮归一下子就傻了。
  江远青要出国的消息传了出来,广播社里的一帮女生商量着要给他践行。有两三个一直对江远青很有好感的学妹暗暗准备礼物。就算不可
  能,还是想在他离开之前表示自己的心意。已经在毕业实习的许佳师姐特地回来组织了团聚,生拉硬扯把江远青叫了出来。钟诚是有名的万年城墙脸皮,听见有吃的,也不管关不关他事情,也屁颠屁颠地粘着江远青出来了。
  许佳师姐老有风范地举着酒杯代表各路吃货发言,演讲词也很简单,就三条指示。“到了国外,吃好,睡好,心情好。”
  钟诚很开心,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要成为女王殿下的老大,简洁简练简明扼要啊。那我们就可以开吃了是吗?”
  萧茜万分鄙夷,嫌弃道:“你说你这人,也忒自来熟了。你是谁呀,就跑来混吃混喝。你是家属吗请问?不是家属的一律要交份子钱啊。”
  钟诚认真地想了想,双手奉上节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我们江少的家属了,你可以叫我小诚诚,请多指教。”
  萧茜呵呵笑了一声,“同学,你低头,满地节□得惨。你以为这是播种呐,广撒网,春天种一地节操,秋天就能收割终身节操粮?”又扭头对江远青道,“你快过来管管你的这位同学!”
  江远青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一口东西没吃,倒是对着装满橙汁的杯子盯着看了好久。萧茜觉得奇怪,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神回神!大哥你钱掉啦!”
  江远青抬头,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萧茜有些奇怪,问道:“远青你没事儿吧。”
  “嗯,没事儿。”江远青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和一旁喊他的人聊上了。
  钟诚嘴里塞满了战利品,口齿不清还想着八卦。“道友道友,你来你来,小的有一重要情报。”
  萧茜眉毛一撇,“快说!缴八卦不杀!”
  钟诚压低嗓音,又贱又神秘地说道:“江远青和一男的同居了。”
  萧茜浑身一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看钟诚的眼神都亮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气震山河!“说!”
  “你,你别激动。我也是猜的。你知道远青在市区自己租了房子吧。是和别人合租的。虽然他也不常过去,但一起租了都快半年了,关系肯定不浅。本来我还以为他是交女朋友了不肯透露,后来有一次,无意中听见他打电话,声音有点大,对方据对是个男的。我后来问远青是谁,远青直接就承认是他的合租人了。”
  萧茜的脸
  色恍惚,看钟诚的眼神活像见了皮卡丘圣斗士丘比特(?)一样,看得钟诚心里一阵发毛。“我,我也就是这么一猜一估计,你,你,你别过来!”
  萧茜抓住钟诚的领子使劲地摇,“细节啊细节!求细节啊!你的细节给狗吃了吗!”
  钟诚被猛摇出一口凌霄血。
  吃吃喝喝过后,是很没有新意的K歌。K歌中场,是很没新意的真心话大冒险。江远青一直魂不守舍,自然中招的快。
  萧茜异常兴奋,“快,真心话真心话!!”
  许佳很头疼,拦住神经过于活跃的萧茜,“你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呀,有你这样一上来就直接让人真心话的吗?”
  江远青也懒得选,就点头同意。“那就真心话吧。”
  不等上家出题,萧茜一马当先,立刻发问。“如果你这辈子注定要和一个同性在一起,你会选择谁,为什么?”
  在场有过半的女生都是腐的,一听到这个问题,立刻两眼放光,低声尖叫,催促江远青给答案。
  江远青愣了愣,然后笑了,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他叫方暮归。”
  “哇!”萧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痛苦就给了答案,而且是如此确切的答案。
  一群人开始起哄喧闹。“说啊说啊,为什么为什么!”
  “没为什么吧。”江远青喝了一口橙汁,“除了他想不到其他答案。”
  萧茜冲钟诚竖起了大拇指。钟诚的表情有点奇怪,没有特别兴奋,反而一脸担忧地看着江远青。不过女生们都在起哄,萧茜也就没太在意。被接连着问了好几个“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多高”之类的问题之后,江远青搪塞了几句,就推说要整理行李先回去了。钟诚也跟着他出来了。
  江远青问,“你怎么不留下来多玩一会儿。午夜场还有好久呢。”
  钟诚一脸凝重,“你没事儿吧。”
  江远青怔愣,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隔壁包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歌声,那人似乎唱的很痛苦。唱的是一首五月天的歌,似乎在毕业季的时候,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害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钟诚想了想,还是跑了几步跟上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
  是以他和江远青同寝室三年朝夕相处的了解,他知道,江远青是真的在难过。他没说,也没表现出来,在人群里依旧笑谈自若,只是眉目间有着解不开的忧伤。
  钟诚伸手,在江远青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在KTV门口拦车时,江远青突然看着钟诚,问道:“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飘忽。那一瞬间,钟诚甚至怀疑,他不是在问自己。
  钟诚讪讪笑了笑,“废话,当然会啊。我还打算攒钱去旅游找你包吃包住呢。”
  江远青也笑了。
  钟诚突然之间福灵心至,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也不知怎的,他脑子一懵,那个蠢问题就不知不觉问出了口。“你和方暮归,是……是真的吧。”
  方暮归他还记得,江远青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长款格子衫窄版牛仔裤,看上去还算清秀的一男生。后来嘻嘻哈哈地跟着一起游戏,也没发现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特别好相处的大男孩,说起话来挺逗的。虽然钟诚脑袋里藏着一打直男变歪的故事,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将它应用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
  ……
  “嗯。”
  “你,你们……”钟诚有点结巴。虽然他一直号称自己是宇宙无敌爆炸系的同人男小王子,但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离他如此之近的同志之情。“我,我是说你们真的……”
  “嗯,真的。”江远青回答地很果断,“起码,我是真的。”
  钟诚混乱了。平日里看的那十几G的东西此刻半毛钱的忙都帮不上。他该是说“我不歧视你们”还是说“祝你们幸福”?为什么他反而更想说,“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毕竟……”
  江远青笑着说,“有点晚了。”
  气氛有些僵硬。俩人就这么一语不发地站着,一直到车来。一路无话,到校门口时,江远青和钟诚一前一后地往寝室楼走去。钟诚突然喊住了江远青。江远青回头,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钟诚说,“是不行么?”
  “嗯。”
  “因为他不想?”
  “嗯。”
  “所以你放弃了,所以才出国吗?”
  江远青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阴,看不清月亮。“算,也不算。”
  “
  你难过吗?”
  “嗯。”
  “真的没办法再试一次吗?”
  “怎么说呢,”江远青顿了顿,“因为舍不得吧。如果是你很亲近的人跟你出柜,你会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吗?”
  “那当然!”钟诚脱口而出,话毕才察觉有些不妥,却又不好改口。
  江远青点头,“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为他考虑。虽然我想说的东西很多,但如果不是他想要的,怎么忍心,把他拖进这样一个世界。”
  他本可以有春风秋日,波澜不惊的日子,可以享受普通人的温和人生。怎么忍心,让他不情不愿跟着自己一路走黑,撞上南墙,一身是伤。
  怎么忍心。
  他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希望自己的幸福能够百分百。但正因为自私,才不愿意看见那个人痛苦。因为潜意识里,早就把他融进了自己的血肉。他的痛便是自己的痛,伤他一分,自己就痛上十分。他心头的一滴血,耗尽自己的所有精力。
  也许只是因为年轻,所以将所有的苦痛放大无数倍。用自我的哀愁来囚禁悲歌的爱情。也许没那么糟呢?时间总会抚平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像从未受伤过。
  只是这一刻的感觉,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
  因为不舍得,所以愿意,放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某处,平静老去。
  作者有话要说:官方发糖了,所以要小虐一下【逻辑老师就没出生过


☆、临门一脚(三)

  方暮归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他又开始思考起每天睁眼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今天是星期几?这个问题决定着他是得立刻起床,还是可以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他愣了两三分钟,终于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是周六,可以不用上班。北风拍打着不甚结实的窗户,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天气已经很明显转凉了。略显单薄的棉被无法完全遮蔽寒冷,积聚了一晚上的热气也在清晨的冷空气中慢慢冷却下来。方暮归怎么都想不透,明明是那么灿烂那么炙热的夏天,怎么转眼之间就如此冷了起来。他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尽量地蜷缩,直到身体全都被棉被拥抱起来。也许应该再去买一床被子。
  他知道,其实夏天早就过去了。只是当江远青离开之后,方暮归才意识到,天已经开始凉了。
  一想到那个名字,方暮归就明白,恐怕是没办法继续赖床下去。继续躺着,无非是更加胡思乱想。只是奇怪的是,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方暮归很少去回忆。在某些时刻,他甚至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忘了,忘了是如何开始的争执,忘了江远青是如何走出这门口的。
  他只是该过的过,该走的走,没有刻意停留。工作,生活,哪一件都足够让人操心。
  刷牙的时候,方暮归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好些糟糕,但还没到忍不了的地步。黑眼圈很严重,嘴角习惯性地下垂,有点像哭。含了一口水,吐掉,看着混着血丝的泡沫从管口留下。他随手抽了条毛巾擦干嘴。不用上班,连胡子也没心思刮。当睡衣穿的T恤沾了水,冰凉冰凉的。方暮归折回房间,想找一件暖和点的大衣。
  衣柜里乱七八糟的,内衣外衣都揉作一团,分不清谁和谁。为数不多好好挂着的衣服都是江远青的。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方暮归站在衣柜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羊绒大衣。江远青刚拿来的时候,方暮归还嘲笑他,天还这么热,需要这么早搬家当来吗。江远青回道,你懂什么,天有不测风云,看着像是晴天,一刮风,很快就会冷起来的。
  穿上大衣,他踩着脱鞋跑到小厅里,拿出笔记本,开机,上网。口腔溃疡疼的厉害,不想吃饭,不想说话……不想呼吸。
  也许什么时候应该把这些衣服都好好洗一遍了。方暮归一边拨动鼠标,一边这么想着。可是他找不到江远青习惯用的那个洗衣粉。江远青的衣服上总是带有一股奇特的洗衣粉的味道,很清新很好闻。方暮归在
  超市里面闻遍了所有的牌子,还是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如果用其他的洗衣粉,这种味道就会被盖住,洗没了,就没有了。
  扣扣自动登录。他只是挂着,但除了工作,几乎不再聊天说话。开始时,还会有人隔三差五地问候一下,他懒得回,当没看见,当自己隐形。渐渐的,信息框安静了下来。可能连着好几天都不会跳动。江远青的扣扣被他调到了单独一个分组。那个灰色的头像暗下去口,再也没亮。
  不再上M站,也不再录视频,连游戏都没有兴致去碰。他静静地坐在房子中央,裹着一件不属于他的大衣,似乎听见了自己开始腐烂的声音。
  方暮归打开word文档,看着闪动的光标发呆。他现在开始写小说了,一个很猎奇的仙侠故事,一个资质平平开金手指一路收后宫的主角,顶着一个很蛋疼的名字四处闯荡江湖。故事里的设定是一个无心国,里面的男女老少都没有心脏,却可以正常走动,正常生活。拥有人心的男主是异类,被家族驱逐,被各门各派追杀。他的心脏因为稀有,成为武林秘宝。然后就是俗套的血雨腥风,落雪残阳。不是很正经写的东西,他也没有必写不可的理由。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的双手不要闲下来。
  ——我觉得作者大大总是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理当是一篇恶搞的搞笑文。但为什么每次我看完之后,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就好像看见一个带着微笑面具的小丑在人群里无声哭泣。
  方暮归看着那条留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打上了自己的回复:同学,你想多了。
  关了网页,目光重新回到空白的word。故事情节已经进行到一个关键处,主角身临险境,他的基友牺牲了自己,将他送出迷雾森林,只身留在毒雾缭绕的林子里。
  ——前头是一片光明,隐约可以看见炊烟袅袅。过了这片空地,就是安全地带。那里会有宽阔的大道,会有过往的车流。他会得到救治,会得到照料。
  ——王晓明回头,森林的毒雾越加浓密,像是一条贪婪的黑龙,吞噬一切靠近它的物体。
  ——他看见他的笑容,那么淡,那么从容。
  ——“我们之中,总有一个要留在这里。你明白的。”他平静地说,失血过多的脸上苍白无色。
  ——浓雾缠绕在他的身上,融化了他的笑颜,很快便看不清他的踪影,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晓明转身,往前爬去。他爬的很慢,却很稳。光明在前方,他很快就能得救。
  ——啪嗒一声。
  ——很轻。
  ——很轻。
  ——他怔愣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心碎的声音。
  ——这颗世上独一无二的心,裂成了两半。
  方暮归突然站了起来,扔了鼠标,习惯性地挠了挠头。他写不下去了。这么俗套的故事,主角光环,最终美好的前程。手机不停地响着,从刚才开始,就有人孜孜不倦地给他打电话。方暮归不想接听,一点都不想。就仍由它唱着歌,唱到嘶竭。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门。力气很大,门被捶得咚咚响。“方暮归,你给我开门!”
  方暮归开了门,有些吃惊地看着门口的那个人,问,“你怎么来了?”
  牛石朗一脸难看的表情,见方暮归丝毫没有让身请他进屋的意思,就自己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屋子里乱糟糟的,和他想的一样惨不忍睹。他回头,瞪着方暮归,语气不善,“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暮归抓抓头,虚弱地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
  牛石朗真是被他气死了。“放假你头啊!我是去做交流生,好几个月前就回来了。你到底是有多……”
  “啊,这样啊。”方暮归打断他,也不招呼他,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么说你留在B市咯?蛮好的,挺好。”
  牛石朗明白,现在的方暮归已经进入到了油水不进的入定状态了,说什么都白搭,只好自己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语气也缓了不少。“为什么不给叔叔阿姨打电话?知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你。昨天阿姨来我们家,还哭了,说是想跟学校请假,到这里来看看你。”
  “我没事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这叫没事才怪。牛石朗没好气地说,“我可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赶紧给家里头打个电话报平安。二十几岁的人了,大老爷们,还好意思让爸妈担心,你白长的这些肉啊!”
  方暮归不做声。
  “出不出息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你连家都不想回,连爸妈都不想要?”牛石朗越说越气,不自觉又带上了火气,“你脑子坏掉了吗?你有毛病吗?有事儿你不会跟我们说一声吗?二师兄把电话都打到我
  这里来了,说你到了S市之后就失踪了,电话QQ什么都联系不上,差点都要报失踪人口了。”
  “没事,我就,我就是……”方暮归叹了口气,“我就是想静一静,自己想点事情。”
  牛石朗猜他十有□是遇到问题了,可究竟是什么问题,他这个从小到大青梅竹马走过来的兄弟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不禁让他又气又恼又自责。“你当我们都是死人啊!有事情自己可以想,但有一想想好几月都没动静的吗?你不会说出来让大家帮你分析分析,排解排解?自己闷头不响,搞自闭呢你!行为艺术有人付你钱吗?”
  方暮归只觉得脑袋涨得要爆炸了。“好啦好啦,我马上给家里打电话,你别念了。”
  牛石朗盯着方暮归,亲自给他按了电话号码,看着他打。方暮归无奈,结果了手机。久违的声音传出来,秦老师忍不住哭出了声,听得方暮归也红了眼眶。自己真他妈不算是个人!
  “妈,对不起,过阵子闲一点,我就回家看看。”
  “没事没事,人好就好。小暮,听妈妈的话,如果实在辛苦,你就回来。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在H市再找一个工作也是可以的。起码离家近。”
  “嗯嗯,我再考虑考虑。你和爸多注意身体。”
  一阵絮叨之后,方暮归挂了电话。面对牛石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笑了笑。“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牛石朗一看到他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有气,按住了他。“你就别动了。看看你这一窝的头发,做鸟窝都嫌弃了点。再看看你这脸,你是吸毒了啊还是纵/欲过度啊,怎么一脸早亡相。”
  “太狠了啊,我们多久没见了,你至于一见面就诅咒我吗?”方暮归被牛石朗一顿狠摇,恢复了点精神。
  “那什么,你赶紧给我洗个澡,然后跟我出门吃顿饱饭,再理个头。还有,去买点过冬的衣服,看你穿的都是什么,大衣配T恤,你还真当自己有型有款是型男啊。”
  等方暮归收拾好自己,出来一看,牛石朗已经屋子大概归置齐整了。当然,确实只是大概。牛石朗和他一样,都是从小不爱动手的主儿,物品分类,腾点空间出来已经是整理的极限了。不像江远青,打扫房间跟做作业似的,有模有样,整齐得让人没地方下脚。
  “欸,我说你回神啊,怎么了?”
  方暮归“啊”了一
  声,注意力被拉回了现实。
  牛石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了。我刚才是问,这里哪有吃的。”
  “我不饿。”方暮归摇头。
  “靠!我管你饿不饿,我饿了你懂吗!走走走,陪我吃饭去。”
  最后,他们还是在一家小酒馆解决了午饭。方暮归最疼,吃不了什么东西。牛石朗给他点了一大碗的西红柿牛肉羹,方暮归就喝了一小口,说“味道不好”,就放下汤匙再也没动过。
  牛石朗把自己喂饱了,开始审问方暮归。“现在,你要意识到自己是有罪之身。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么?”
  “行,你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牛石朗的表情很严肃。
  方暮归闪了闪目光,道:“没事。”
  “我再问一遍。”牛石朗的表情更加严肃,大有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的气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暮归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如果会抽烟,此时应该点一支,叼在嘴上,迎着日光,用忧郁而深刻的眼神来诠释自己现在的状态。可惜他不会抽烟,可惜他闻着隔壁的烟味就开始咳嗽了。干咳了一阵子,喝了一大杯老板免费送的大麦茶,总算压了下去。
  牛石朗还在看着他。
  方暮归终于放弃了,举手投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失恋了。”
  我操!牛石朗一边放下了心,一边又忍不住心酸起来。心里面像是有只爪子在挠啊挠,挠得他心烦。他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问道:“能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不起人家。”方暮归的神情很平静。说是对不起人家,这种态度也太不正常了。
  “那,你还喜欢着她?”
  “嗯。”方暮归点了点头,顿了顿,复又点头。那么郑重其事,看得牛石朗心口疼。
  “操!真喜欢那怎么还对不起人家,别让我揍你!”牛石朗心烦意乱地捏断了店里的一次性筷子,惹得老板频频侧目。
  “我,我不知道,我……”方暮归摇着头,表情开始痛苦地扭曲起来。“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行了行了,行了!”牛石朗喝了一声,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又
  放轻柔了声音,“我不问了。你别激动。”
  看着方暮归毫无血色的脸颊,牛石朗心里的那只爪子都挠出血来了。好吧,他承认他一直喜欢着方暮归——可能也没有一直,但某天他从和方暮归纠缠的梦里醒过来时,他就意识到这事儿不对。
  他喜欢方暮归,但更重要的是方暮归还是他的朋友他的哥们他的亲人。他能跑到哥们弟弟面前,喊一声,兄弟,哥喜欢你吗?不能。牛石朗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喜欢更多的是笨拙的讨好,毫无保留的亲近,永不出轨的情谊。等到他长大了,知道了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喜欢哥们和哥们俩人玩儿的;但方暮归也已经长大了,长大到开始为喜欢的人苦恼的年纪了。
  牛石朗觉得自己被人敲了一闷棍,很疼,但他还得笑着装作若无其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粉红帖子被现实大后妈虐地哭成煞笔,于是也写成了煞笔。
  ladygaga啊,赐我闪亮锐利可爱诚恳的小眼神儿吧,我这里真的是甜蜜温馨文哟【← ←
  70迈速的小内八欢快奔向大HE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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