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红红的,眼中没有眼泪,只有被这句话逼出的怒火。
“聂以诚,你早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说你今天才认识我。”他直视近处的聂以诚,毫不畏惧。
“对,我早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后,你会有所改变。是我错了,我原本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聂以诚也被陈白的话激怒了。
最近一段时间,陈白对聂以诚一直是忍他让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两个人都气咻咻的,非要争出个输赢,吵个天翻地覆。
陈白不怒反笑:“我让你失望?——聂以诚,你不配,你不配对我失望。”
在陈白的心里,爱一个人,不是改变他,而是接受他。
陈白爱聂以诚,他从来没想改变过他,不是因为聂以诚完美,只是因为他爱他。
“你想改变我?你凭什么?就凭你爱我?——笑话!”
长时间的压抑一旦爆发,是带着热气的岩浆,烫人也伤人。
原本陈白已经被聂以诚搞得j.īng_疲力尽,全身都没有力气,现在却像吃了药一样,j.īng_力充沛,简直充沛到无处发泄了。
真论起嘴角功夫,聂以诚是比不过陈白的。
陈白眼睛瞪得老大,胸膛起伏,是聂以诚从未见过的发怒形状。
他简直要被怒气逼疯了,他可以包容聂以诚的一切,为什么聂以诚就不能包容一点他?他愿意为聂以诚改变,和聂以诚逼他改变,在陈白这里,是完全两个概念。
聂以诚站在陈白面前,他简直痛心疾首:“到现在,陈白,你还觉得和别人上床是对的?”
“你太不要脸了。”
动手打人的明明是陈白,聂以诚站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动作。可陈白却像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整张脸都红了。
他不介意媒体和他人怎么说他,比这难听的话陈白听多了,说他是婊.子也好,说他是狐狸.j.īng_也罢,终归是他人的看法。他陈白又岂是活在他人眼中的人?
可这句话是从聂以诚口中说出来的,岂止是诛心,简直就要杀人。
狗剩从他们吵起来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劝架,然而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此刻两人都一语不发,像打累了的运动员中场休息。它终于得以近身,在陈白腿边不停地蹭,试图缓解他的怒火。
这是陈白和聂以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他们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简直像两个身心都赤.裸的人,如同睡觉一样。
坦诚相对,一丝不.挂。
陈白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他俯下身,摸了两把狗剩,算作安抚,然后转身,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他在玄关处站定,头也不回,轻声说:“我们到底谁不要脸?——聂以诚,你爱我的放浪,却想我对你忠贞。”
我愿意对你忠贞,但不是在你的要求之下。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聂以诚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这场战斗让他们丢盔弃甲,两败俱伤。
陈白连夜飞回了江城,第二天便继续投入《绝恋1931》的拍摄之中。
他没有睡觉,也不需要休息,休息只会让他想到更多关于聂以诚的回忆。
想起去年对萧明明说自己想演爱情片,现在也确实在演爱情片,可他自己的爱情又该去往何方?
他不敢去想。
剧中柳如风不过是一介戏子,却能和一方军.阀之女相爱,林佩佩可以在父兄质问时说:“戏子怎么了?戏子比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的人都要干净!”
他相信聂以诚一定也在别人质疑时说过这样的话,这点他从不怀疑。可这样一个爱他的人,却以爱为名,要改变他。
他愿意为他改变,却不想被他改变。
听上去有点矫情,但陈白就是这么想的,这是他这一世放.d_àng堕落的灵魂里,最后一点坚持。
聂以诚没有再联系他,他也没有联系聂以诚。
没戏的时候,陈白会和郑婉秋聊天,陈白问郑婉秋想不想谈恋爱。
郑婉秋严肃的说,没有成为陈白的经纪人之前,绝对不谈恋爱。
陈白哈哈笑说,那你可要努力了,池青可不是那么好超过的。
他忽然想到,以前总有事没事遥控定位自己的池青,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
八月初,陈白杀青,他没有像《乱世情仇》那样等杀青宴结束再走。杀青当天,他就飞回了槟城。
暮色沉沉,一场小雨落下,在夏r.ì傍晚送来清凉。像是专门为他洗尘。
没有人来接他,他也没有预想会有人来接他。
陈白没有回聂以诚那里。他回到了许久都没有去的馨苑,这是和聂以诚在一起之前,他的家。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回这里,屋里陈设一如当初离开。只有拖鞋摆放的位置,告诉他这里最后一位离开的人并非是他自己。
陈白出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前年年末,他让聂以诚来自己家找围巾,最后一个离开的,应该是聂以诚。
他环顾四周,见家具并无异常,完全没有翻动过的痕迹。走到卧室,只有一只枕头没有放在原位,比以前的位置低了一点点。
而原本放枕头的地方,赫然是一条红色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好像在等待陈白的到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聂以诚是以怎样的速度,怎样的姿势进来又出去。想着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
他忽然之间特别想再摸摸那条围巾,感受它的柔软,尽管现在正值酷暑。
陈白坐在床边,一手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聂以诚现在一定后悔得要命,只不过不好意思来找自己。
聂以诚来过,他将围巾放到这里又离开。他想要和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又把这条围巾送了回来。
互相刺进对方胸膛的利箭,终归要亲手拔出,而流出的血,和胸膛上的伤口,却不止抚慰便能愈合。
他和聂以诚存在太多观念上的分歧,有些甚至是致命x_ing的。
在他们热恋的时候,这些分歧差异躲在他们身后,像病毒一样窥视着他们,可那时候他们有着顽强的抵抗力,病毒一点也不起作用。当他们的抵抗力降下来了,病毒便无孔不入。
如果能够把这些病毒杀掉,身体不但会更健康,抵抗力也会随之增强。
聂以诚伤了他的心,但也再次向他示好,算是服软。
他们都知道这条围巾代表着什么,是爱。
陈白的手指几乎要点开通讯录。
前一秒,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陈白看见号码,手抖了抖,差点将手机摔倒地上。
第60章 鑫盛
聂以诚的办公室在青翰总部的顶楼, 有大片落地窗,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可以俯瞰城市全景。
聂以诚坐在柔软宽大的办公椅上,将身体向后倚,眼睛闭着, 看不出喜怒。
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说话的声音好似机器,既无情感, 又准确j.īng_密:“陈先生在昨天下午六点十分到达槟城, 去了馨苑。今天一天没有出门, 傍晚时分, 大概五点半左右, 他去了鑫盛。”
聂以诚睁开了眼:“鑫盛?”
“对, 鑫盛天地。”男子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名男子乃是聂以诚的秘书,名叫金不换,和所有总裁的贴身秘书一样, 兼具细心和耐心两大长处。
聂以诚喜欢的是他的不多言,他向来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金不换无论外貌还是智商,都是中人水平。他也很能认清自己,为人行事一丝不苟, 用认真来弥补先天不足,颇见成效。
自那夜和陈白大吵一架后, 聂以诚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陈白。说不想念陈白,是连自己也欺骗不了的谎言。
可真要去找陈白, 聂以诚又迟迟不肯行动。
他不是一个行动力差的人,在他追陈白的时候,是那样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可现在,他有点怕了,他怕陈白会拒绝他。
事实上,这样的顾虑一直都存在,他以前刻意不和陈白发生关系,无非就是想保持在陈白心里的地位;潜意识里,他甚至觉得如果和陈白发生关系,他就会像陈白无数前任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一脚踢开。
陈白是那样的缥缈,捉摸不定,他似乎永远也不知道陈白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一喜一怒,都自陈白所出。
陈白可以轻而易举掌握住聂以诚的全部情绪,甚至不需要说话,一个微笑,一个动作,便足以让聂以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如果没有那次“误会”,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聂以诚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那次吵架,聂以诚从来不会想像到原来自己心有不甘。
不甘心他在自己之前遇到那么多人;不甘心自己不是第一个得到他的人;不甘心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些“不甘心”埋藏于心底,掩盖在他对陈白的喜欢之下,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聂以诚摸索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陈白,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矛盾和吵架,在他们和好后会不会重演。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陈白,还是八年前那个青狐的幻影。
这两个月来,他用工作和应酬麻醉自己,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陈白,连家都少回。
一会去,便处处都是回忆。
得知陈白要杀青的消息,聂以诚是既兴奋又无措的。他想像无数次去机场接陈白的场景,他们相视一笑,冰释前嫌,热情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