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他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张知晓……晏都南城的张府……”
“好…我记下了…”
吃饱喝足人易困,雨声催安逸,难得一份世外安宁,疲累不堪的两人很快睡去。
“快,有个山洞,进去搜搜!”
韩寂霍然惊醒,侧耳细听,真有盔甲兵戈声。
山洞外天色昏暗,火光若隐若现。
“云阶!”韩寂嘶哑着声音低唤。
一边赶忙将火堆浇灭,拾起两人的衣裳。却见云阶迟迟未动,他摸到云阶脸颊,体热烫手。
正欲将人抱起,云阶迷迷糊糊醒来,嘟囔声问,“怎么了?”
“有敌军!”
三个字便让云阶瞬时精神十足,一个挺身站起,左顾右盼找佩剑。
韩寂晃晃手中两把剑,一把搀住云阶,把人带进山洞深处。
四下可藏匿的地方唯有两尺宽盘墙而生的藤叶,很是厚实。
偏就只长这一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务之急只有心存侥幸,韩寂将滕蔓拉扯开。
在火把照亮洞口的一刻,也挤了进去。
“回禀伍长,有人来过,这火是刚扑灭的。”
“拿火把来。”
狭小的空间里,勉强容得下二人,丝毫多余也没有,前胸贴前胸,左脸贴右脸,呼吸交缠。
更可怕的是背靠泥墙的云阶,一撮藤叶在他鼻翼旁,撩得他直想打喷嚏。
火光悠悠照彻山洞。
韩寂自然瞅见云阶的难处,小心翼翼得腾出手,再小心翼翼得拨云阶下巴,鼻尖挤压鼻尖,嘴唇险些相碰,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得把头转了一面。
可实在拥挤得慌,不一会儿云阶冷汗直流。
洞内的敌兵,拿火把晃了一圈没发现异样,领头的竟坐到火堆旁,重新升起火来。
“去他娘的韩军,都一天没盐味儿了,大伙儿歇歇,把这两只兔子烤了分了。”
“伍长,敌军探子或许没走远,不追吗?”
“急什么,不吃饱哪有力气,再说,这是咱们燕军后方,四处都有搜索队。”
云阶体热灼人,韩寂也跟着不停冒汗,这倒不要紧,关键时间一长,脖颈僵得抽筋。
于是韩寂又想了法子,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别动。”然后腾出一指缝隙挪动脖颈。
云阶心想他没动啊,刚一点空隙他就忍不住转了下脸。
一抹凉意贴紧嘴唇,他慌忙转回去,韩寂的双唇便擦着他的脸颊直到耳垂。
“行了。”
耳边气息温润,云阶觉得心里的燥热要炸裂似的越发难耐。
摆正脑袋之后姿势舒服许多。可不知到底是谁的心跳,像战鼓一般雷动,韩寂只觉气血上涌,脑中发晕,他将下巴枕在云阶肩头,仔细琢磨之后,发现这心跳不止是对方的。
心如明镜的意识,催发了沉寂的欲念,国之储君,可非处子之身,只因军营生活清心寡欲。
云阶这下彻底炸了。
第9章 九
九
浑身似有千万虫蚁啃噬,像随时崩断的琴弦,极力忍耐着。
外头几个捡现成的喽喽吃得正欢,时不时地吧唧嘴,迸溅的火花噼啪作响。
忍无可忍还是要忍,大局为重他领悟得透彻,可他必须严正警告韩寂。
齿缝中挤出哑音在韩寂耳边响起,
“你信不信我可能会打死你!”
韩寂尽量平复心思,听这一说,劲头反而越旺,他干脆不再避嫌,挺直了身子向云阶示威。
云阶如雷击顶,一脸难以名状的表情,手伸到韩寂后背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
昏暗的空间里,都看不清对方,韩寂吃痛,眼睑眉梢犯抽,他将心一狠,忍痛张口堵云阶的嘴,两人齐高,目标不需费事寻找。
这一惊人的举动超出云阶的想象,人就僵直成石雕,任由韩寂,灵巧的舌头在他口中肆意翻搅。
若这般还没反应,韩寂应当倍感自责。
云阶形同傀儡,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交代在一个男子的手中。
疲惫的他只有耷拉的头垂靠韩寂肩上。
韩寂‘纡尊降贵’伺候别人一遭当然不肯放过他。
偷得半晌欢愉,他无羞无愧。
浑然不知心鼓猛捶的云阶在这局促的空间里,几乎落泪。
那边敌兵陆续撤离。
谁也没动,静静相靠一起。
直到周围只剩虫鸣,韩寂才挪出滕蔓,轻手轻脚走到山洞口观望。
“可以出来了。”
云阶垂眼盯着地面,像在找什么却是发直的眼神,慢慢走出,慢慢走向韩寂。
抬手一拳用力十分。
韩寂眼睁睁看着拳头挥来,下意识要躲闪,却看见云阶眼里的怒火时,愣是半寸未躲。
他舔了舔嘴角,腥气甜腻,自嘲一笑取代道歉。
云阶无力欣赏,眼皮一翻闭一眼利落地瘫倒,人事不省。
接下来两日云阶睡得昏天暗地,一刻未曾醒过。
韩寂原以为他身子出现状况,用凉水反复为他擦拭,谁知体热退后还是如此,最终认识到云阶只是沉睡,除非他自己愿意睁开眼。
其实他也一次次的反省了,思来想去结论不是明摆着么,错不全在他,何况…大家都是正常男子,没反应才不正常。
第三日,云阶清醒,行动照常。如果他表现出的不是更深的冷漠和无视,韩寂几乎以为他忘了几日前敌兵眼皮下偷欢之事。
既然不能开膛破肚追根究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未尝不是好办法。
自欺大抵亦是人的天x_ing。
厮杀足足一日。
韩军大胜,燕氏退兵。
火把连成蛇形,呼喊声回荡漫山遍野,“参军,凌将军……”
云阶倏地翻身坐起,随手捞过佩剑,微瘸着腿快步走出洞口。
韩寂也便跟去,他现在在云阶眼里好似无物,看不见听不着不存在。
所以说什么自欺亦是天x_ing那是屁话,分明是河汉鸿沟的芥蒂,避之唯恐不及的无情。
韩寂不禁想问一句至于么,但看决然的背影,最终咽下不语。
他低着头踩着云阶脚印走。
“童怀!”
韩寂蹙眉,放眼一瞧,远隔十丈外居然能在一队士兵里辨别出那童怀,当即心下不悦。
云阶跑着跳着奔出林子。
凡生与他擦身而过,跪地请罪,“主子,属下护驾不周。”
韩寂摆手示意他起身,将佩剑递给他,一直眯眼盯着前方雀跃不已的童怀和云阶拉拉扯扯。
世上没有拐不过的弯跨不过的坎,愚公移山水滴石穿,就看这份心如何的坚定。
但韩寂可没有铁杵磨成针的决心,他只是想在他临走前把那疙瘩解开。
起码他命凡生将帐内的兵书往云阶营帐一波接一波地送之前,是这么想的。
起因在于回到营地之后,云阶再不去他那研摩兵书。
失去一个可造之材,他觉得可惜。
他的大帅舅舅几次询问归期,回京之事,不宜迟。所以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厚厚的一沓书册是凡生一路揣怀里的,到了云阶营帐门口,韩寂才接过去,凡生则在帐外等候。
迈进一脚他变了脸色,眼见两个头挨头伏在桌案边沿探讨正酣。
那厢两人察觉有人进来,抬头看去。
韩寂很自然展示笑脸,径直走到桌案,把书册往二人中间一放,“一味研习兵法,容易钻牛角,偶尔也要看看诗歌神话,劳逸结合。”
云阶把书册挪去一边,淡淡说道,“多谢。”
气氛默然。
似乎都在等他走,确确实实也是。
韩寂沉吟片刻,他开口,对童怀,“我找凌将军有事相商,你先退下。”
童怀不大高兴,见云阶点了个头,只好退出营帐。
云阶拿干净杯子斟了杯水,放韩寂面前。这倒出乎意料,韩寂本以为赚不到好脸色,许是云阶也有和解的意思,想着,他那笑又深了几分,
“我为那日之事致歉……”
云阶立马接道,“不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懂,你说过只是聊以慰藉罢了。”
韩寂却糊涂了,不经思量就问,“你的意思是能接受?”
云阶一瞬顿神,急忙否认,“不。我本该一笑了之,一时冲动打了你,我很抱歉。”
韩寂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却着实松了口气,“那为何避我不见?”
“我以为你忙着准备回京之事,就不多做打扰。”
韩寂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我多想了。既如此,我后日回京,晚些你来我帐里,请你喝酒,就当提前给我践行,顺便把书都搬你这来。”
云阶游移了下,才应道,“好。”
韩寂走后,他对着桌上的书册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