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得哑巴就喊,“还给我。”咬字清晰。
“哟,果然人一急,什么障碍都能克服。”
无常错开琉璃扇,摇得哗哗响,“这扇子好,拿来扇火煎药,不浪费。”
哑巴喘着大气, “钱你要多少,扇子不能给你。”
隔了两丈远,无常眉头一皱,“不给我偏要,我只要扇子。”
“我不说话,只当你没治好。”
哑巴比起手势。
无常拢合扇子,空摇扇柄,“来了就得给钱,治没治好另说。”
哑巴无策,往门口走,打算叫林成风帮忙。
“这样吧,扇子给我,来日那长瘤的来治病,我一定保证给他治好。”
哑巴脚一顿,迈出的步子收回。
没一会,他折身,郁郁不乐地收拾包袱。
无常知他默许,偏还要调笑他,“一把扇子换一条命,只赚不赔,至于不肯说话了么。”
打上结,哑巴转身比划,“这个交易我做,希望神医切勿食言。”
李麟脸上写着满满的杀气,冲进戾南城书房。
戾南城只回头看李麟一眼,继续归整书册。
听闻昨日从严霍营帐中查出一张查国细作专用传递消息的素纱缭绫。
严霍当即下了死牢。
“是哑巴干的,是他栽赃严霍!”
“与他何干?”戾南城觉得莫名其妙。
李麟气势汹汹走近两步,“严霍的营帐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进去,只有哑巴去过,而且他去阳明山察探回来,哑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巡视兵都不曾见他从营帐出来!”
戾南城已然放下手里的事,转身听李麟说。心里已信八分,袖中的手不觉握紧。
“无凭无据,胡乱揣测,他没那么大能耐。”
“哑巴去过营帐,已是铁证,还要什么证据!只要抓到他,一审便知!”
“那么他为何栽赃严霍?”戾南城发问。
李麟呆滞片刻,抿抿嘴不作答,他想起了从狩猎场回来时遇见过哑巴,但这事,他不敢提。
“严霍是怎么说的?”
“哑巴声称忘不掉他,为钱。”语气恶恶。
理由合情合理,可戾南城眸子一凉,冷道,“他有名字,叫南归。”
李麟咬牙切齿,“我不管他叫什么,总之一定要抓到他!”
戾南城暗叹,揉眉,转移话题,“密信的内容可看过?”
李麟怒杀的表情缓了些,若有所想道,“在御察司手里,未到京城,你的意思是半路……”
戾南城冷笑不止,他甚至怀疑自己站李麟一边是个错误的决定。
“截住密信已经无用,你盯牢御察司,等他们把密信的内容复现,别让人再做手脚。”
好一出行刺栽赃的戏码。
戾南城独坐书房,望着南边,双眸清澈却无限寥落。
那里曾住着一人,一个将百金诛仙当生Cao的人。
他的南归。
梨花如雨,似雪千层。
一踏入京城,便有两拨人马挡住了去路,还有一拨躲在暗处观望。
“请问足下可是叫南归?”
“南归,主子命我们接你回府。”
第34章 三十三
三十三
“吴管家,我已不是戾王府的人,应该有自由的权利了吧?”
哑巴对吴德打手势。
“自然,自然……”吴德驼背谄笑,戾南城只交待他把人接回来,可没让强行押解。
自打哑巴和戾南城好上,一跃成了人上人,虽然不知何因离开王府,不过据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哑巴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可以随意得罪的角儿了,这便发挥了他见风使舵的专长。
“那你请回。”
吴德脚步拖沓,三步一停顿,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哑巴没再理他,转脸对另一拨人问,“请问你们是谁?”
吴德猛地回头,只看见哑巴半合的嘴,又自个摇摇头,继续拖着脚步走。
领头的一个两眼左右低斜,顾望四周之后,声音压的极低,连一步外的青晏都得把耳朵搭到哑巴肩上才听得见,
“主子命我等护送公子去往私宅,以策安全。”
林成风点点哑巴后背,示意他朝街道里边的屋后看,那里暗影重重,他们望去后,人影窣一下不见了。
哑巴淡淡施笑,吐字还是有些别扭,“多谢你家主子,不过我这边人多,怕是不便,我会自己找住处。”
有钱万事顺,不消半日,便购置了京城郊边一处四合小院,再花半日置办家私花卉,比不上富丽堂皇,简单中别致静雅。
哑巴寄人篱下的日子结束。
不过问题来了,以何谋生?哑巴决定重cao旧业。青晏当然不同意,私娼不卖身,谁没事闲的来找你聊天,最重要一点,他不想自己变成个给哑巴接拜贴的老鸨子。
两个人正讨论激烈的时候,那厢一直默默无言的林成风坐不住了,同州往桌上一放,剑身铿锵响。
声音有些压抑,“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什么不行,非要做这行当……”尾音略显底气不足。
两人四眼,看着林成风。
青晏跳脚逢迎上,“说的对,该打!”
哑巴笑眼弯成月牙,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下人出生,立地不顶天,既学了这行当,继续做有何不可,不然就只有劈柴洗衣。”
“从前你做不得主。”
“做得主便清高了?人各有命,林大侠是刀剑祭沙场的将军命,我是生而无志的下人命。”
青晏不解地c-h-a嘴道,“将军?什么将军?”
哑巴转而看着青晏,笑中深藏别意,“林大侠的家主,是个大将军。”
青晏脸一僵,呆呆地走到石桌前坐下。
那林成风眼睛盯着石板,不知想些什么,胸膛一阵起伏后,提起剑冲出小院。
哑巴见青晏脸黑得不像样,叩叩桌子,“你打算何时向林成风坦白?”
“不打算。”青晏用欠钱的语气回道。
哑巴叹叹,“你诓了他一路,总该给他个说法。”
“他找不到人自然会走。”
“我无心打听你的私隐,那人既找你这许久,说明还是……”
难得青晏正而八百地打断哑巴,“小王爷低声下气地要你回去,你为何不回?我一家十几口枉死的孽罪向谁讨?”
二十年前。
他记得自己也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小孩。家里经营一家酿酒坊。
有一日,与他一般大的郝连奎流浪到他们村。
好心的爹娘便收留了他。
十几岁的郝连奎居然不会说话,可想而知身世有多可怜。
于是同寝同食,教他读书认字。
风雪几回。
流言终于传到,说郝连奎是狼养大的孩子,生x_ing凶猛好食人r_ou_。
流言终是流言罢了。
直到有一日,爹娘看见二人在院中嬉笑打闹行为亲昵,便分开二人,让郝连奎到酒坊帮忙。
相伴习惯的两人岂会就此断绝往来,总寻机会一起玩耍。
可那郝连奎口齿不清偏还对他说喜欢他。
他只当孩童心思一笑了之。
没想到,娶亲之日,郝连奎大闹酒宴。
亲没娶成,郝连奎也被送出家门。
那夜的风雨的有多冷,百世千年仍记忆犹新。
翻墙而入的郝连奎偷偷溜进了他房中,趁夜强索。
惊动了家人,雨中一阵暴打。
许是雷雨交加激发了狼x_ing,他看得清楚,那一双血红的眼睛,是如何徒手将手持棍木奉的家丁拧折了脖颈,最后殃及爹娘。
而那罪魁祸首逃走之后杳无踪迹。
如今飞黄腾达了,来找他赔罪?还是偿命?
“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青晏泛红的眼睛,低垂片刻,转身回房,将自己锁在里面。
世间唏嘘事,得人几回懂?
哑巴独自坐在庭院中,望着新栽的藤萝出神。
是夜,哑巴轻叩房门。
“青晏,吃饭……”
青晏打开门,精神已恢复,满眼的不可信,“你会煮饭?”
“会一点……”
带着疑惑走到饭桌上一看,清水煮的青菜和土豆。
青晏这才想起问,“哪来的青菜土豆?”
“我看后厨有,就拿来做了。”
再一看碗里,半生不熟的米,青晏甩手走人,“我若馬上要餓死了估計才吃的下這飯。”
哑巴只好提议,“那下馆子去。”
两人似乎都忘了还有个林大侠,整整衣容预备大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