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走,刀剑声四起。
院外融入夜色的人影,迂回围攻,手上刀剑寒光炫目。
林成风一柄同州挥得无形,死死防住院门,黑衣人周旋半晌进不得半寸。
门哗啦打开,探出两颗头来,黑衣人进攻气焰瞬间暴涨,直奔二人。
“进去!”
林成风低喝,同州已手起刀落,临近的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地□□,身边一只断臂,手指还如活物般轻抖了几下。
第35章 三十四
三十四
“主子…”
戾南城眼皮刚掀了条缝,便听见陌云亟不可待得唤他。
陌风一把将人拉身后去,上前扶戾南城靠坐起来。
房中还跪着一个小厮,脸上几道泪渍干了的灰印,现在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戾南城脸色虚白,瞥看一眼跪着的小厮,却没发问。
陌风说道,“就是他给主子的药里下毒。”
下毒就该下猛药,一剂药死那种,可惜抢救两天一夜戾南城还是救回来了,天知道是不是他命硬。
“什么来历?”
“赵郎中的儿子。”
戾南城眉心褶起,想了片刻记不起是谁。
陌风解释,语气如常,正直地不行,“以前为夫人治病的大夫,没治好,您下令给杀了。”
原来是报仇,情有可原。
戾南城有气无力地挥手,示意人退下。
“怎么处置他?”陌风问。
“给他万把两,打发出府。”
“主子,就这么放过他?”陌云急着追问。
戾南城呼出口气,“你嫌我双手不够血腥?”
令下,只得把人完好地放出府。
静了一会,主仆无话。
终于戾南城抬眼,“有事还不报?”
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决定陌风先说,“南归在城郊安了个宅子。”
吴德这时扑腾跪地,赶紧请罪,“奴才该死。”
戾南城扭了个舒服的姿势,懒得看吴德,原也没指望能把人接回来,不过是去拨人,免得李麟先下手拦劫。
“主子,好像他会说话了……”吴德又邀功。
戾南城这才正眼瞧他。那三人去了趟巫冥山,哑巴能说话不算意外,只是他苦苦研究的手语再派不上用场。
若有似无的轻叹后,他说,“知道了,你退下吧。”
吴德恭恭敬敬地后退出房,中途丝毫不敢逗留,出了门槛便带上房门。
转而他看陌云,“你怎么回来了?”
“小的发现大皇子府和庭兰苑的伙计暗中互传消息。”
戾南城眼中忽闪一道光,“都传递什么?”
“小的看过其中一张字条,两江盐官陈禾倒卖官盐,和礼部尚书私下卖官。”
戾南城眼神定住,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是父子关系,庭兰苑在京城辉煌多年,想必李徽从中得到不少朝官们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又不闻哪个官员倒台,里头必定大有文章。
眼下严霍却岌岌可危。
“做得好。”戾南城夸赞陌云扒窃的行为。
陌云受用,偷偷咧开了嘴。
门外响起叩门声。
陌风开门,和来人耳语一番,把人领到戾南城面前。
来人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渍,戾南城心里一紧,立刻挺身坐直,,“何事?”
那人抱拳说道,“回主子,方才南归的宅院遭黑衣人围袭,被一高手挡下了,那帮人拿命相拼,我等只得出手,现已全部毙命。”
戾南城软下腰躺回,手握拳重重捶床,“这个李麟……明早请他过府一叙,陌云,李徽那边你不用再盯,去看着他。”
这个他,不用说是谁,陌云喏喏应声,领命退出。
抚安王的身份是该用上了,权力不大却也不小。
翌日,戾南城早早整装,等李麟到来。
李麟见了他,颇为心虚,又看他气色不好,真心实意地关心了一段。
戾南城只友善地由他说,到后面,李麟自己无话可说,安分坐着饮茶。
他才道,“昨夜你的人全死光了吧?”
李麟捧杯的手一抖,茶水倒翻一半,语不成调,“你…知道了…”
戾南城弯腰拿走他的杯子放茶桌上,缓缓道,“听清楚,再动他,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李麟气息雷喘,陡然转怒,怒中又悲,瞪着戾南城,“我不能动他?那你当初为何动我?你不招惹我,会有今日?”
戾南城冷静地可怕,他最讨厌翻旧账,“你情我愿的事,你要恨我,将来登上皇位大可赐我一死。”
“你!”李麟颤抖着嘴唇,挥手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又往桌椅出气,看得见的悉数踢翻扫落,口中喃喃,“你狠,你狠……我比不上你……”
转瞬之间念头顿生,他可以赐死戾南城,也可以赐死那个贱人,他不着急,不着急。
想到这,他不再赌气,很快出人意料得安静下来。
书房中狼藉一片。
“好,”李麟面目表情,眼里的水光也干却,“我答应,你要怎么帮我?”
戾南城拾起地上熟悉的书册,放回桌案,背着身直接道,“那封密信,虽无加印,皇上还是不肯饶严霍,我去觐见皇上,保他x_ing命无虞,至于兵权,可以寻机再夺回来,还有,”他转过身来,看着李麟,“你明日找人放消息,就说庭兰苑藏匿查国j-ian细,剩下的交给我。”
次日,皇帝亲封的抚安王力保,严霍被放出牢狱,革职留京待察。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遂升副将吕铎为驻北大将军。
满朝百官自然也就知道,戾王府在太子之争中立于哪边。
而当日,李徽便大大方方得现身哑巴的宅院,给哑巴带去严霍的判决。
两人的表现如出一辙,不惜也不恼。
辛辛苦苦一趟北行,严霍只被销去兵权,理所当然有人愤愤不平。青晏手脚兼用在三人面前,狠狠数落了一番戾南城。
一个人唱独角戏不过瘾,他还企图煽动泰然安坐的三位和他一起唱,眉直眼阔喋喋不休,
“你们不觉得吗?小王爷也太是非不分了,通敌叛国的罪他也帮!”
显然他对己方栽赃陷害的行为视之为大义。
哑巴见他说半天必定口干,便拉他坐下,斟上一杯温茶,看他一口饮尽。
和李徽对上一眼,哑巴给青晏解惑,“严霍和他背后的势力树大根深,不是砍一刀便能连根拔起。”
青晏擦擦嘴,问道,“什么意思?”
“疑心。”
木头林成风道出两字,可谓精辟。
他那日拂袖而去并未走远,独自生了半天闷气,日落便回。之后对哑巴重cao旧业的想法只字不提,主动包揽了烧饭的活。他的青云之志与党派之争不知不觉中融和到了一起。
语出惊两座,唯一座还傻乎乎地问,“什么疑心?谁的疑心?”
李徽只笑不答。
“皇上,只要皇上起疑心,严霍一脉的兵权,就会慢慢被削弱。”
青晏眼睛睁得老大,一阵疑惑后豁然,很快又用异样的眼神扫桌前三人,一场腥风血雨才刚起头,他已不敢往后想。
“正是这个道理。”李徽开口,对哑巴说,“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哑巴毫不迟疑接道,“全凭大皇子吩咐。”
李徽站了起来踱走两步,眼睛低垂,扇子在手中轻晃,似乎在想吩咐什么。
不过一会儿,他定住,笑得还是那般无害,“我相信你说的话,明日随我去一趟戾王府吧,你以后归入我府,怎么也该和南城打个招呼。”
哑巴愣了一瞬,展开笑脸,“悉听尊便,我可否提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哑巴伸手指了指,“请大皇子把这面扇赏赐给在下。”
李徽看看手中纸扇,这要求着实很小,走到哑巴面前,将扇子递给他,“可以。”
天气渐热,蝉鸣伏树。
哑巴错开扇子,给自己扇风,摇的幅度稍大,兼顾了旁边两人。
纸墨的香气很好闻,还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青晏一把推开,鄙一眼说道,“你要他扇子做什么,话说你不是有把琉璃扇?看着可比这把金贵多了。”
哑巴笑笑不语,扇了一会儿又说,“这是大皇子亲赏的,身份和价值不是一个档次。”
青晏更鄙视了,“哟,你还嫌弃上了,人小王爷现在可是抚安王!”
哑巴不接话,自顾摇扇子。
另一边一上午只说了两个字的林成风沉思良久,终于又开口,“你觉得大皇子可信吗?”
哑巴扇子摇慢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觉得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