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风这回想了很久,久到两人互相对着摇头,起身打算回房时,他才硬着头皮说道,
“不如你别参与了,来日就算是他继位,二皇子与他同胞兄弟,手足之情浓于水,只怕你无法得偿所愿。”若不是他继位,下场可想而知。
“那我无事可做啊。”哑巴看似认真地想了片刻,拿扇柄挠头。
林成风迟疑须臾,他这个江湖浪客也有需要给自己壮胆的时候,末了,头一抬,眼神坚定,“你跟我……”
我字还没说清,就被哑巴扬声打断,“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要找乔青吗?明日我帮你问一问大皇子。”
立刻马上,收到青晏一记冷眼,翻起袖扫他脸上。
哑巴哎呦一声,提步追打逃进厢房的青晏。
林成风一脸空白,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许是最近思量的事情太费脑子。
那没说出口的话,最后只能化作嘴边的苦笑,随风散尽。
(明天请假啊,后天晚上更,我要想想怎么继续……)
第36章 三十五
三十五
话说得清楚明白,绝非开玩笑的口气,只要戾南城杀了李麟。
但力保严霍一事,已把双方立场分隔明确。
既如此,是恩是怨,便要放秤杆上称一称了。
光华日丽的好天气,哑巴穿得也够鲜亮,兰衣裹身,广袖豪阔,一把潇湘折扇在手,活脱脱一小人得志飞上枝头的凤凰。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吃了几日林成风烧的菜,油腻上火,导致他凝脂般的面皮上长了几颗红点。但这不妨碍他趾高气昂地跟在李徽身后,踏进戾王府。
丁是丁卯是卯,要做就要做得分明。
青晏暗暗狂送白眼,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哑巴一和戾南城扯上边,跟变了个人似的。而林成风一如既往地做松柏,走得方正站得笔挺。
一入府门,便引得侍从家丁纷纷侧目,说不出意味眼神。
戾南城接过陌风递上的药碗,不带皱眉地将黑乎乎的汤药灌进嘴里。
为防再有下毒之事,陌风先行尝过一口,连他也苦得肝颤,而戾南城已习惯地如同饮茶。
侍卫来报,说大皇子驾到,正在门口等候传唤。
戾南城眸子弯起,暗笑,来得挺快,多了礼数便是宣告立场,这倒没什么可计较,毕竟他先摊的牌。
但他不得不提早这么做,不然李麟不肯轻易放弃刑讯哑巴。
戾南城套上外衣,却见传话的侍卫仍抱拳站着,“还有事?”
侍卫又低了几分头,“南归也来了……”
戾王府谁人不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哑巴莫名其妙离开王府之后,就没见他们主子有一天的好心情。
戾南城瞳仁微一缩,“领他们客厅拜茶,我随后到。”
边系扣带边坐到榻上,他搓了把脸,仰面问陌风,“我的气色看起来怎么样?”
陌风诚实得摇摇头,很不好。
“这可不行。”
戾南城又使劲搓脸,搓到生温发热,又问,“现在呢?”
陌风很勉强得颔首。
“行,走吧。”戾南城双手一拍腿起身,脚步径直,宽袖氅摆舞得风生水起虎虎生威。
“请大皇子安,多有怠慢。”
入门先躬身施礼,再扫一溜站起的几人,扫到青葱翠兰的哑巴,眉眼越发弯到一处,都耀武扬威来了。
李徽作手免礼,对身后一干人道,“见过抚安王。”
俱行礼之后,他单刀直入,“我今日来,是和你打个招呼,南公子已确认是自由之身,我领走应该不妨事吧。”
戾南城微一笑,毫不窘迫那日在李徽面前打的大段诳语,“他想怎样便怎样,只来日我爹回京若问起,他得回来一趟自己解释。”
提到戾王爷,含笑看地的哑巴眼波微动。
“那好,我一定好好待他。”
言外之意不消明说。
戾南城坦然一笑,看哑巴一眼,“如此便是他的福气,不过到底是戾王府出去的,我要叮嘱他几句,免得将来做出什么失礼的事给我丢面。”
“行。”李徽应得爽快。
于是戾南城拂袖背手,一转身搓红的脸色立马消退了几分。
哑巴跟着走出客厅。
一前一后,路是熟悉的路,直达书房。
候在台阶下的连桦不可置信,那跟在戾南城身后的居然是哑巴,居然又回来了,同是书房小厮,一个还是小厮,一个平步青云。
“退下。”戾南城路过,丢出两字,口气不善。
哑巴则瞥了一眼缩手缩脚的连桦,觉得好笑至极。
这个地方,他往返多少次,昨夕今朝,诡异的相似又截然的不同。
蝉鸣,声声慢,催人语。
那厢房中二人,迟迟不言。
戾南城先发话了,转过迈步,噙笑,似嘲,“南公子?我当初应该给你冠个姓。”
“姓名无所谓……”
哑巴比划手势,被戾南城掀手挥开,好不容易搓红的气色褪完了,“用嘴说。”
哑巴扭捏一会儿,舔了舔嘴畔,勉为其难地开口,“南归还是哑巴,都无所谓……”
每个顺溜的字音都像轻羽,挠着戾南城的神经。
这把嗓音,和他期盼的一样动听,他觉得哑巴就该是这个声音,却像久违的惊喜,有那么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这份惊喜,却他不是第一个享受到,他不高兴。
突地戾南城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捏住两边,头一低直接衔住了话未讲完的嘴唇。
要说书房,过去□□旖旎的时候很多,难得有一日能重温。
哑巴不抗拒,也不迎合,索求的人都没嫌弃他脏,他有什么理由嫌弃自己。而且,此人是他的启蒙师父,三下五除二便能轻易撩拨他。
阳光从门窗缝隙中投进,为地上手□□缠的风月景色添彩。
渐入佳境,仿佛回到以前那般热络。
戾南城情动,喘息不停,脸色才算真正的容光焕发。
戾南城躺着平顺气息的时候,哑巴拾起扇子,哗哗扇风,将头发衣裳整理地一丝不乱。
戾南城这才注意到那把潇湘扇,忽地坐起,气息也不必平了,冷得极干脆,“这扇子谁的?我给你的那把呢?”
哑巴照扇不误,和戾南城相反,他眉眼弯出笑意,说道,“大皇子赏的,你的丢了。”
翻脸陌路,不过二人这般。
戾南城蹙起眉,撑地站起,“丢哪里?”
哑巴瞥了一眼,急于晾干燥汗,继续扇风,“知道丢哪里还叫丢么?”
戾南城恼气压不住,一把夺下扇子,扬手要撕,举到身前又顿住,扔回哑巴怀里,嘴角勾抹冷笑,“你想气我。”
哑巴摇头,失望透顶,“我为何气你?难道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巴望你的哑巴?真是可笑。”
戾南城心头一刺,发音有些干,“我明白,从前是我不对,可我的心意你应该清楚。”
“你的心意?是把严霍拉回濒死边缘?”
戾南城怔怔。
“罢了,为这个,我不愿再多说,你也不必再言,没意义。”
口口声声说对他真心的人,是如何死保他的仇人。
哑巴两指一错,拈开扇子提步出门。
晴空下热流暗涌,这季节要想凉快,就得换一片天。
第37章 三十六
三十六
“你可想过李徽为何特意带你来见我?”
刚跨出门槛的哑巴,听见身后的戾南城发问,停下脚步回头,扇子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扇着,“为何?”
一晌体力耗损,此刻戾南城正虚虚地冒冷汗,汗s-hi的里衣贴着后背难受地紧,眉蹙得更深,
“他想用你牵制我,今日是试探。”
哑巴倒不惊讶,反问,“你既知道他的用意,干嘛单独带我来书房?”
这个问题若牵扯到利弊关系,自然他不该这么做。
可他能怎样,熬着老死不见?
矫情的话,可一可二,再三便落了俗套,这份心人家不相信,他奈何?戾南城话哽在喉中发不出音调。
哑巴见他不发声,收起折扇转正身子,调笑般说道,“你的意思是也许将来,他会拿刀比着我的脖子要挟你?”
戾南城只盯着他看,没有接话的意思。
哑巴侧了侧身,望天上绵白的浮云,“我想你是不会受要挟的。两人相比,倒是李麟更有可能,若真有那一刻,我会很高兴,距离这么近,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说完扭头看了看戾南城,明显不及往日的神采,他别开眼拿扇叶有一下没一下地划门,“你有病当尽早寻医,再说,李麟不值得你帮。”
戾南城忽然笑起来,无限凄楚,病后的他,可没得到哑巴半句缱绻之言,戾南城不觉向前迈进两步,问得诚挚,“你还关心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