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看到白书和那封信后,心情十分复杂,就把人带到了韩司恩面前。
白书看着韩司恩,耷耸着脑袋,道:“我就是想去江南看看。”
韩司恩想到白书的身手,也知道即便自己拒绝,这人也会继续偷偷的跟在后面,倒不如把人留下,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白书得知自己能留下后,满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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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着大批的银子和一些粮食,韩司恩虽然是坐着轿子,表面上还带了婢女小厮服侍着,但是在随军的路上,他催促的非常急。
急速行军之下,韩司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轿子了。
白书看到韩司恩在轿子里恹恹的模样,有心表现自己,便道:“要不,我骑马带你一起走吧。”韩司恩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想象下自己坐在比自己矮一点的白书身前,然后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换成了马车。
马车晃晃荡荡的,一天下来韩司恩也是难受的很。
幸好行军还算顺利,加上沿途州府因接到了皇命,知道有他们过境,都给了极大的方便。
不过韩司恩等人也没有轻易打扰这些地方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在野外驻军,如果遇到阴雨天,才会住进驿站。不是两江地区,他们是绝对不会进城入住的。
沿途官员或多或少从京城亲朋好友那里得知韩司恩的消息,一直做好了这位性格乖戾的世子不好说话的心里准备,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很多人心里都觉得这个世子很有可能是在京城被一些人排挤了,性格不像是自己听到的那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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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他们这一路走来,倒也顺利,并没有不长眼的打这笔银子的主意。驻扎野外时,白书因自身武功高强,总是跑到深山去狩猎,时常能狩到些野味。
一行人虽然多,但肉煮都是煮在一起的,总归都能喝口肉汤的,这也算是加餐了。
而行军越是往江南走,开始遇到乞讨的流民,一开始还很少,但越往后越多。那些流民看到他们时都哭了。
姬洛还好,上辈子也算见惯了生死,姬越没有出过京城,到底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瘦弱到这种程度,打个比方来说,比韩司恩看着还瘦弱。
他们还遇到逃荒的死人,那些守卫在韩司恩的吩咐下,尽量不接触这些无人掩盖的死人,把他们就地都给烧了,以免有疫情被传染。
韩司恩等人到达江南的第一个受灾区,就是明安。
明安离府城还有几十里的距离,是前往两江总督府所在的柳州的必经之地。淮安也算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了。
明安县令邢俊然就是那个辗转他人向皇帝递折子之人。他知道钦差要前来,便让人一直在路口守着,韩司恩到的时候,他带着明安的各级官员早早的就在路口等着了。
在跪拜迎接后,邢俊然就把一行人带到了明安县城。
因为洪水刚过,一路之上满目荒凉,处处有洪水过后的痕迹。
姬越看着远处树木上的皮和青芽都没有了,心情十分复杂。
明安县门口支着一个施粥铺子,灾民衣衫褴褛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在领粥。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对待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在茫然的接受着。
粥棚另外一边躺着几个人,那几个人枯瘦嶙峋,就躺在那里等死,看他们那模样,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韩司恩带来的大夫中有人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前来请示一番,想要立刻在此地义诊。
韩司恩把这件事交给了周太医,让他着手安排。
这些灾民在看到韩司恩等护着东西的人群时,一开始神色十分茫然,似乎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然后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朝堂派人前来拨粮食了,这些人才反应过来朝护卫守护着的银子和粮食那里跑去。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这些护卫拦着了,邢俊然亲自上前安抚着众人。
姬越下马看到那粥锅里的粥已经快没了,而排队的人还有无数。其实这倒也称不上是粥,汤汤水水的,一勺子下去,没几粒米。
一群人中,姬越这个郡王世子心是最软的。他出生便富贵,后宅内院自己的父亲不着调,虽然有些闹心事,但吃喝方面从来不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等他看到看到了一个小姑娘正在偷偷啃树枝时,终于忍不住了,便走上前给了小姑娘一块不大颜色泛黑的粗粮。
小姑娘伸手黑漆漆的手接去时,没拿好掉在了地上。然后他看到那小姑娘飞快的蹲到地上,拿着掉进水里的饼子,把泥土和饼子一起咽下去了。
姬越看的心中一软,看向了靠在轿子边的韩司恩,这些粗粮是韩司恩让人这几天连夜准备的。伙房众人做了很多这种粗糙的饼子,这些饼子不大,也难吃。但在这种时候,一人给上一块,倒是让他们生出了活着的希望。
邢俊然拿衣袖抹了抹眼,等他丢下衣袖,眼角红红的。他看着灾民道:“大家都稍稍安静一下,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很快就能把灾银和粮食发下去了,大家就能吃饱肚子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跪在地上哭了。
韩司恩留下百名护卫在此地发放粗饼,然后带着银两和粮食顺利的前往县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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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等人随着邢俊然到了明安县衙,身后还跟着还有把力气的灾民。
韩司恩坐在县衙的主位上,他看了邢俊然一眼,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是:“来人,把明安县令抓起来。”
县衙堂上的衙役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府衙外正在讨论要过上好日了的灾民都不吭声了。
邢俊然站在那里愣住了,姬洛皱了下眉看向韩司恩,姬越张了张嘴,但又立刻闭上了,倒是白书站在韩司恩身边,小心的护着他。
禁军的小头目高风是听韩司恩的,立刻上前把邢俊然抓住了。
邢俊然被禁军摁住时,他抬起头朝韩司恩坐着的位置吐了一口口水,一脸正义的大骂道:“狗官,在本官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你们官官相护,你和总督是一伙的,贪污了往年的银子不说,还想贪污这些灾银,想让这些灾民都死去。你们觉得这样就可以掩盖掉你们做的那些事了吗?告诉你,本官不怕死。本官相信天理昭昭,你们做的事,休想遮盖的住,皇上一定会知道的。”
邢俊然的话引起了府衙外灾民的情绪,有人道:“这些狗官是想害死县令,要贪污我们的银子,想要我们死。”灾民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这话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到这话纷纷往府衙里冲,看他们那眼神发绿的模样,似乎想要把韩司恩等人撕碎。
姬越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吓得往姬洛身后缩了缩脖子。
白书皱了下眉头,突然扒出剑,朝邢俊然扔了过去,剑擦着邢俊然耳边落在他身后。剑身随即入地,只留下剑鞘,发出一声嗡的声响。
白书这一手镇住了那些想要冲进府衙的灾民,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不敢吭声了,堂下堂外瞬间安静下来了。
“既然不怕死,你还嗷嗷什么?”韩司恩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如土色的邢俊然,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句。
第43章
邢俊然听了韩司恩这话, 浑身一愣,双眸微睁,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韩司恩毫不客气的用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番:“邢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钦差年龄太小, 三皇子又常年待在京城, 不懂一点人情世故,所以就可以随意糊弄了?”
邢俊然冷哼一声, 直着脖子道:“下官不知, 钦差大人这话何意?”
韩司恩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 又看了看邢俊然白皙圆润的手指, 嗤笑一声:“邢大人治下因这次水患之故, 民众死伤无数,夜里就不怕有人在你床前索命?”
邢俊然脸色一抽,脸上流露出一丝悔意和愤怒,随后他声音略显低沉, 十分后悔的说道:“本官治下出现这等事故,是本官没有尽到心,只恨当初修建大堤时,本官信了州府来的那些人, 并未仔细勘察,一步错便步步错。只是本官在这安明县为官数载, 何曾有过一丝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钦差大人如若不信, 到我府上随意搜查便是。”
邢俊然说道后面几乎是掩面而泣了, 但说话仍旧正义。
韩司恩看着他, 然后看向高风道:“高风, 带上尚方宝剑去邢大人家里搜,如果有人胆敢阻拦,杀。还有,把邢大人的家人都捉了回来。”
邢俊然一听这话,道:“你敢?本官和本官的家人没有犯罪,为何要捉拿?钦差大人凭着皇上给的权利,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韩司恩看他叫嚣的厉害,道:“本世子自然知道你不服,不过你放心,本世子总要把你吞到肚子里的东西,给你这明安县的老百姓吐出来的。”
姬洛听了这里,实在忍不住嘴角一抽。心想,当初是谁说不随意抄家,不会乱使用尚方宝剑的?这刚到了人家门口,一句话不对这阵势不但要抄家,看样子宝剑还要见血。
说起这邢俊然来,姬洛路上就在想怎么做才能让这人露出马脚。
上辈子江南决堤这一事,当时前来处理这件事的是他二哥姬容。处理的结果相当被世人称赞,查出了五个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这些人还供出了两江总督周马安贪污的证据。
两江知州韩平也是备受牵连,要不是韩国公府力保,又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韩平怕是被盛怒中的皇帝给斩了。最终韩平被革职了。
邢俊然因为举报有功,虽然也有过失,但前途还算无碍,又在这明安县呆了三年,名声是一片好,最终升为两江知州。
而后邢俊然成了姬容在两江的新钱篓子。
江南富饶,据说来这里当官的没有一个能抵挡住诱惑不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