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胡佳臻叮嘱道,“这事儿就别告诉贺尧了,我怕他着急。”
贺尧站在暗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五味陈杂。
他不能责怪胡佳臻。
如果他俩颠倒一下,贺尧也一定不会让胡佳臻去送死的。
“三清果。”贺尧轻轻念出这三个字,想起了记得他刚化形时,白琅的母亲温柔地告诉他:“你的心脏没了,我便拿三清果替你做了个新的,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后来到了东汉年间,他路过涂山,和胡佳臻为了抢一棵穿空C_ào大打出手。
一架打完,两个少年躺在林子里,脸上都带着伤,胡佳臻爬起来在他身上嗅了嗅,问道:“三清果?”
“是啊。”
“这果子我小时候当零嘴,天天吃,”胡佳臻咂咂嘴,“现在居然都没了,你心口这颗,怕是最后一颗了。”
说罢,伸出爪子便朝着他的胸口袭来。
转眼间一狐一兔又打了起来,最后那穿空C_ào被一条蛇妖偷偷薅走了。
“所以狐狸才不肯告诉我。”贺尧捂着胸口,悄悄走出医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随便在街角找了个不起眼的台阶坐下,摸出瘪瘪的烟盒。
其实他很久不抽烟了,白琅不喜欢烟味。就算在外面偷偷抽,白琅那狼鼻子也能一下就闻出来。
他索x_ing就不抽了。
所以烟盒里头只剩一支烟,他手腕晃了几晃,抖出那支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上。
在世间行走三千余年,贺尧第一次觉得有点迷茫。
想救白琅也不难,就两条路,一是把自己的妖丹换给他,二是把胸腔中的灵果给他。
其实贺尧不怕死。三千年间,他经历了太多,死里逃生的次数也不少。
他就是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现在的安稳r.ì子,舍不得街边小店的鲜榨果汁,还有那二十几个古董花瓶。
还有他家的小白眼狼。
贺尧想了很久,面无表情地点上了烟,在烟雾缭绕中微微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那就这样吧。”
说到底,自己这条命是白琅的母亲救下来的,现在要还给她儿子,也是应该的。
贺尧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自己动作慢,他还没真的兽x_ing大发扑倒白琅。
没上过床就不能算什么唯一的伴侣,白琅伤心一阵,就会被白珊带回冰山,回归狼群生活。
过几年他可能会找头漂亮的雌狼,生下一群小崽子,一团一团就像小雪球似的跑在地上,在雪地里压出一个个的梅花爪印。
贺尧想到一公一母两头雪狼并肩行走在雪地里,身边还绕着一圈狼崽子,突然心口发紧。
不是自己陪在他身边,想想还有一点儿生气。
贺尧笑得艰涩,心想也没有关系,到那个时候,自己早就化成灰了,生不生气也不重要了。
就是应该和白琅亲个嘴再死的。
贺尧最后还有些事情要收个尾。
首先是管理局的公务,他得做好j_iao接文件。
其次是财物,贺尧还有二十几个古董瓷器,里头还有两个元青花,现在卖是来不及了,只能用妖术打包好,都给白琅带回冰山。
这些琐碎的事情全部办妥了,贺尧最后写了张纸条压在书桌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开了瓶啤酒,蹲到了书房的飘窗上。
飘窗上摆了几个靠垫,铺了块纤维毛地毯,软软的。
现在住得高,玻璃窗上又贴了单向膜,外面看不见里面,白琅有时候会化成原型躺在飘窗上,露出肚皮晒太yá-ng。
其实贺尧有点恐高,平时是不往飘窗走的,今天却突发奇想地蹲到了这里。
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就着屋外的万家灯火,贺尧一口干了那瓶啤酒,抹抹嘴,摸出手机打给了胡佳臻。
嘟嘟几声,电话通了。
胡佳臻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贺尧笑笑,喉头有些发干,“我就问问,琅琅现在怎么样了?”
“躺着呢,”胡佳臻安慰道,“狼族在想办法,你别担心。”
贺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过来一趟吧。”
“干嘛,”胡佳臻有点诧异,“这大晚上的。”
“不晚,”贺尧跳到地板上,把手机换到左手,“你过来一趟正好。”
“你什么意思?”胡佳臻察觉有异,对着电话不断地“喂”。
这下贺尧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低头微微笑了笑。
只见妖气凝聚在右手,指尖红光跃动,微微发力就能破开胸口的血r_ou_。
血|腥气慢慢弥散在空中,贺尧嘴唇发白,发出一声闷哼。
很疼。
“佳臻,”贺尧拼命压抑,可声音还是疼得变了调,“你……救救他……”
电话被挂断了。
转眼,胡佳臻便从半空闪现出来,口中高声喊着他的名字。
这是贺尧最后看见的画面。
“贺尧!”
胡佳臻还是来晚了,等他扑到贺尧面前的时候,只抱住了一只血流不止的兔子。
这颗灵果原本代替了他的心脏,现在被他生生挖了出来,命也就没了,转眼就变回了原型。
但就算是死了,贺尧的兔爪子里还是紧紧攥着那颗灵果。
胡佳臻抱着贺尧的手不停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叫了快两千年的“死兔子”,可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r.ì,贺尧会真的变成一只死兔子。
胡佳臻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赶紧掰开他的兔爪子,揉了揉眼睛想把灵果塞回他的胸腔。
可当年药仙用得是仙术,和妖术并不相通。胡佳臻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让贺尧再活过来。
血越流越多,浸得胡佳臻满身都是。
胡佳臻真的没办法了,握着那颗血淋淋的灵果,脸上血迹和汗水混在一起,那张漂亮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狰狞。
还不到哭的时候,他得先想办法。
一张纸飘到了他的手边,胡佳臻扯着衣服下摆擦了擦脸,捡起一看,是贺尧的字迹。
上书五个大字:救救孩子吧。
旁边还落了个兔爪印。
“救你妈。老子先把你炖了,再把你姘头炖了,你们他妈做对鬼鸳鸯去。”胡佳臻狠狠骂了一句,仔细听还能听出压抑的些许颤音。
胡佳臻脑子里乱得很,盘腿坐在血泊里,抱着贺尧的尸体咬着手指,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国外攻读生物学博士的堂弟,赶紧抱起贺尧回了涂山。
“没有妖术能复活x_ing命,”胡佳臻的堂弟胡佳琦在视频通话里推了推眼镜,说道,“不过有个办法你可以试试看。”
胡佳臻眼前一亮,赶紧催促:“你快说,别卖关子。”
“心脏移植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其实这段本来想扩写后放正文里的,毕竟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嘛。但是没找着空儿,放哪儿都不太合适,就假装是个小剧场。)
一千六百年前,唐代,开元盛世。
贺尧和胡佳臻认识也有三四百年了。
这时二人还很年轻,化成人形都是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丰神俊朗。
贺尧心知自己是个野兔子,只有勤于修炼才能出人头地。
但胡佳臻不一样,他有涂山做依靠,那会儿总是游手好闲,妖术只学半截儿,最喜欢下山闲逛。
富家公子哥总是爱惹事的,胡佳臻也不例外,他仗着那一点妖术,谁惹他不高兴了就施法捉弄那人。终于有一天露出狐狸尾巴,使得一个道士前来收妖。
最后他被打回原形,断了一条腿,瞬移逃回了狐狸洞。
贺尧听说他受了伤,赶紧打了个小包袱,背了一筐j-i鸭鱼r_ou_来狐狸洞探望他。
胡佳臻变回原型,看着冻在玄冰里的半截狐狸腿,哭得嗷嗷直响,边哭边嚎:“我断了一条腿,今后就是只瘸腿狐狸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