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番外 作者:百折不回【完结】(37)

2019-05-23  作者|标签:百折不回 灵异神怪 强强 都市情缘

  可不巧,这一问可给问到老虎尾巴上了,东岳勃然作色,恼羞成怒,“有你什么事!”

  石典冷笑一声,仍旧觑眼看着“慕清远”和面具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山海关’内里的事情,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无从得知,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又个个守口如瓶。你老是口口声声嚷嚷着,说顾寒声出身可疑,如今我倒要问问你了,我们都亲眼看见,九州长的“平沙杖”上亮起的乃是一片水色,是它选择顾寒声做为天地第一主,你又有什么资格,成天死乞白赖地各处找他不痛快?”

  等了好久,石典没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他回头去看,却见不知何时,东岳歪着脑袋,表情分外痛苦,山羊胡须上有细不可察的颤抖。

  石典一皱眉,特别不尊老地说,“老不死的,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东岳年迈体弱,长年就靠那点修为护体,将自己的龙钟之态撑得鼓囊囊的,而这一片大狱中的星芒线却无孔不入,从他的周身毛发和四肢百骸里渗进去,将他的精气和神气封得丝毫动弹不得,到得眼下,就显出了三分油尽灯枯之色。

  他开始剧烈地大口喘气,犹自捂着胸口,脸色又转而成了酱紫猪肝色。

  石典心说真便宜你了。

  他迈了一大步,蹲在东岳身边的地上,一脸嫌弃地抱起这老头的上半身,用自己的血r_ou_之躯替这个固执的老头筑起了一方抵御星芒进攻的城墙。

  他不管东岳是死是活,但他不能叫这老头死在九州监里——一方面,他不能给自己招来一身晦气;另一方面,尽管顾寒声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他踢进来关禁闭,那不也是他自己一时脑子没拎清么,东岳乃四岳之首,东岳死在九州监里,那三岳该找顾寒声闹别扭了。

  慕清远……哎慕清远呐,那只小狐狸受伤太重,原本三百年的修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成日里软绵绵地昏睡不醒,他心里能不恨么?

  东岳嘴唇动了动,感念岁月如流,一时心境凄凉。

  他在石典手背上拍了拍,长叹了口气,说:“'山海关'内的事情,老州长还在任上时,老夫曾略有耳闻。”

  “九州长是天地间第一主,这个位子赋予人的能量太大了,大到无可估量,倘若遇人不淑,这个位子上的人和这人手里攥着的权力,会给九州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并且没人能拉得住他。所以,自九州长诞生第一日起,在“山海关”内就同时孕育出了一颗“功过石”,每百年一次,历任州长要进入山海关内,由功过石来评价他的为政是否得道、清明,倘若能全身而退,得到功过石的肯定,我九州自然不易主。倘若他七天之内,他都没能出来,“平沙杖”自然会选择新的主人。”

  “顾寒声、他大概也是没错的,但自打贼人锁了不周山之后,这七百年来,他未有一次进入山海关,没有人来提醒他为政的得失……”

  石典抖机灵,“你意思……你是魏征之于唐太宗的铜镜,要给顾寒声照照么?”

  东岳自嘲一声,道:“老夫腆颜。”

  “老州长的为人与手腕,老夫自是再清楚不过,似这样的明君,如何能死在山海关里?况且……顾寒声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九州之内此前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那听起来不觉得荒唐?老州长赤身孤单入山海关,三日之后,却出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陌生人,这如何叫我等信服?老州长是死于谁人之手?是这个自称是顾寒声的人,还是死于功过石?”

  石典“唔”了一声,“可你也看见了,顾寒声掌九州的这几百年,一切都还算清明。”

  东岳:“哼,倘若九州之内真生了什么大动乱,顾寒声此人,早都死了千百回。”

  石典吊着眉梢,“说谁呢?嘴巴给我放客气点!”

  东岳:“……”

  监外,顾寒声估摸了一下,觉得一尾狗尾巴Cao的生机也差不多该耗竭完了,依附哉它之上的千阳的魂魄都开始淡了——

  他能撑到现在还能不露败像,多半也是一腔仇恨在作祟罢了,不出十招,他就完了。

  鬼宗林邠并未有一招反击,甚至连防御也不很严密。

  那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用青白眼看他的人,他待他不温不凉,用看人的眼光、而不是看什么秽物的眼光对待他,倘若不是这个人,早在他存在于世的第一天,就被当作一条恶犬束缚起来了。

  不过,这些恩情,万万抵不上他所受的折磨与痛苦。

  自他的手上开始沾满血腥,他就注定走上了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在这世上,若说对什么人还心怀愧疚,大概就剩下了千阳一个人了。

  千阳心知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胸口有一股躁动,逼得他不能收手。他的心寒,脸色也是煞白,唯独眼底,倒开始慢慢生出层叠繁复的红血丝。

  不多久,颀长的身体忽地摇摇欲坠,青云扇失手飞了出去。

  鬼宗林邠飞快收手,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扶他,手到半途,一看见那不曾一日摘下来的黑手套,心里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将手又收了回来,握成拳攥在自己身后。

  顾寒声飞快上前,一阵风似的掠过千阳的后背,并指在他后颈拂了一把,又反手抛出一枚九州令,九州监应声而开,“石典!你仇人在这儿!改天登门赔罪!”

  话音将落,千阳的魂魄离体而出,轻飘飘地掉在他怀里,原来的地面上只平静地躺了一株已经完全枯黄的狗尾巴Cao。

  石典眨眨眼,发现自己最想揍的不是这个什么鬼宗,而是顾寒声。

  千阳攥着顾寒声的手心,对方早自动把生气推到了他的身体里,一同涌进来的还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意。他平复了下怒气,冷冷地,“这条败家犬,替我往死里打。”

  顾寒声、石典:“……”

第29章 觉醒

  昆仑山。

  异常灿烂的大太阳分外明艳,不远不近地就悬在脑门顶,可人把手伸出去,是半点暖意也没有。

  极地严寒里,那棵不知几千岁的老银杏还在往外丝丝绽放着春意,极目天地,风到此间似乎疲于奔命,鼓着腮帮子,也丝毫无法撼动山巅之上常年不化的冰雪,最后干脆作罢,安安分分地消停了下来,只把老银杏上扇贝形的小叶子拂得轻轻晃动。

  一片叶子晃晃悠悠地飘荡下来,落在温故里的肩头,有小风牵缠着他的发梢拂过他的脸庞,他却老僧入定了一般,毫无知觉,寂寂冰雪般的神色里裹了一番古井无波。

  山巅上又有落雪纷纷,不知名的山鸟一声长鸣,他眉心皱起十分浅淡的纹路,缓缓将手缩回袖子里,转身朝着一个一个方向走去。

  没留意,将衣摆的袍角勾在了老银杏的树干之上,他又耐心十足地绕回来,探出胳膊,将被牵住的衣角拉出来——他可以毫无愧疚地将大把的时间和空闲尽情浪费在这一系列j-i毛蒜皮般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而后,他从树脚根处拾得一块断瓦,在勾住他衣角的树干上刻了一条浅痕——在那条浅痕的近前,还整整齐齐地罗列了一排类似的浅痕。

  披肩的银发滑过肩膀头,顺着他弯腰的动作扑簌簌地垂在树脚跟的雪地里,洁白的不分彼此。

  不经意地一看时辰,天才将半,离夜很远。

  他将手端起来,委地长袍拂过地面,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视野尽头矗立着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小山包。

  小山包的顶上,端端立着一只呆头耷脑的鸟,那鸟不知呆立在这里有多长时候,占地面积颇小的头顶上堆积了一层稀松的雪,就如同此鸟头上戴了一顶帽子。它的羽毛被此间的风扑腾得支楞八叉的,它却傻傻地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来的人——仔细一看,那只鸟竟是雪雕的,唯独两只豆大的眼睛,是被不知什么人嵌了两颗绿豆。

  温故里盯着这只蠢鸟看了一会儿,一人一鸟相顾无言足有半刻钟,温故里才一闭眼,略一挥袖,自他怀里飘出一阵清风,分外轻柔地将这只蠢鸟头顶上的落雪扫净了。

  小山包上并没有门,他却伸掌比了个“推”的动作。

  蓦地,那面山壁上缓缓多出一条缝隙,一扇门向后滑开,内里却一片漆黑。

  温故里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一脚已经迈了出去,想到了什么,又原路收了回来,仿佛一生的举棋不定和犹豫不决,易如反掌地就被这间神秘兮兮的小山包赚走了。

  “搭上自己一条命,试图向我……向为师证明‘善恶本同源’,到头来,你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你……”他说话的语调十分平静,又兀自透着股温润与平和,却似乎在对门后的什么人诉说,话未竟,到这里又按耐不住,间杂了一声叹气,接着道,“就是太倔了。”

  门里无人应答,倒是那扇门,又被人阖上了。

  打南面里,万籁俱寂中突然爆出一记雪压断树枝的脆裂声,还有一记嘹亮短促的骂娘声:“我日!”

  温故里眼底浮起来的那点柔和,眨眼就收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都没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声响的方向走过去,果不其然,洛阳正十分狼狈地扑在一层厚厚的雪里,而老银杏一截折断了的树枝,此刻正跟他并排躺在一起,自断口处淌出殷红的液体。

  温故里伸手虚虚一托,前一刻还赖在地上炸毛的小子瞬间被一股力量稳稳地带了起来。

  洛阳拍净自己身上的雪,低头就看见了雪地上的红,猛地原地蹦了个三尺高,自嗓子里拉出一记尖锐的“妈呀”。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7/10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