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钱欣然白晃晃的脸蛋,在微弱的路灯下,闪烁着贝壳般的光泽,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姑娘中太过显眼,想装作没看清都不成。
林枫叹了口气,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着那跳皮筋跳得眉飞色舞的小白脸走去。
正轮到钱欣然这组开跳不久。
因为运气背,开场就失去了先机,还好巧不巧,遭遇的对手异常强大,三个看起来矮矮瘦瘦干干瘪瘪的小姑娘,跳皮筋的技巧竟然如此娴熟,害得他被迫抻皮筋,一抻就是半个多小时。终于熬到其中一个最矮的小姑娘跳累了,一个没注意,踩到了皮筋,才轮到了钱欣然这组。
林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的影子被地面拉伸得又瘦又长,像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了路灯下正在不知疲惫,蹦蹦跳跳的矮墩墩身影。
钱欣然正跳的投入,并没发现有人来了。还是同组已跳完的双马尾小姑娘看不过去,让大名鼎鼎的林老大屈尊等人,才开口喊停了钱欣然,说有人找你。
钱欣然抬起正在滴汗的脑袋,冷不丁恰好与林枫黑亮的眼睛对上。他‘哎呦’了一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缓了几秒才回过神,赶紧跨过了脚底下还踩着一半的皮筋,不好意思地跟领头的小姑娘打了招呼,让她们不用等他,继续玩。这才心慌意乱地跟林枫走到了一边空地上说话。期间太过紧张,差点被脚底下不停使唤的皮筋绊了个狗吃屎。
林枫向来是个闷葫芦,连开个口都难见,话更是少。他却主动来找钱欣然说话,这一神奇景观,顿时落入不少好事人的心里眼里。
“最近比较闲么?怎么跟小姑娘一起跳皮筋?”林枫半点不客套,单刀直入地问道。
钱欣然的表情简直是偷做坏事,还恰巧被小伙伴发现的标准囧脸。他支支吾吾地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大概所以然来。
林枫的本意也不是难为他,看他笑话。见他不答,直接继续说道:“要是觉得在这里玩无聊,又有精力想运动运动,不如跟我去拳馆看看。”
钱欣然倒还没啥反应,在附近假装闲逛,实则在偷听的几个混小子,却在脑子里炸了锅。
“卧槽,林老大竟然邀请那个小少爷去拳馆?真是在明里暗里对外号称,以后这小子被老大责无旁贷地罩着了?”偷听小队少年A忍不住扭头问道。
“你确定他是这个意思么?只是邀请那小白脸去看看而已……”偷听小队狗仔少女B不确认地呢喃道。
“呸,你懂个屁。我跟在林老大,是从光屁股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像任何人抛洒橄榄枝。这次要不是撞邪了,就是那个小少爷撞大运了。”一脸愤愤不平地偷听少年C,边撸了一嘴手里攥着的烤板筋,边啐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那些个拳打脚踢的运动不感兴趣。啊,也不是说我喜欢小姑娘的游戏。”钱欣然怕他产生误会,慌忙解释道。见林枫点了点头,才继续道:“以前我爸妈也曾尝试问过我,要不要学个什么跆拳道,健身强体,还能抵御什么突发状况。但我就去了一次试听课,就再没去过。恩……也不是说不喜欢,我就是不太能接受,那种充满了浓浓汗味儿和男性荷尔蒙的地方。也不是嫌弃咱们广大男性同胞,就是……”钱欣然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比喻来形容这种排斥的感觉。
“是不是有点类似,不喜欢抽烟的人,不仅不想尝试,甚至连闻到烟味,都异常反感,这种?”林枫在他停顿的时候,适时地接口道。
“对对!是那么个意思!”钱欣然咧着嘴猛点头,露出四颗珍珠般莹白的牙齿。
话题就卡在了这里,半天没下文了。
钱欣然有点尴尬地和林枫面对面而站,灯光拉长了两位少年清晰的身影,远远望去,还以为遭遇了什么百年难遇的男男表白现场,让偷偷守在周围的几位少男心里一阵膈应。
“感觉林老大和小少爷的气氛,蛮好的呀!”围观群众中唯一的一位少女,双掌合十,靠在一边肉嘟嘟的脸颊上,陶醉道。
“放屁!怎么说话呢,不会聊天就闭嘴!”少年C的语气受糟糕的心情所影响,口无遮拦地怒喝道。
第90章 谁的梦
拓麻有时候真的挺憎恨自己总走神的毛病。
明明只是跟王行云躲个雨,竟然楞个神,就能勾起这么多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儿的回忆。然后竟然很悲剧地发现,印象中能在记忆力留下深刻印象的情节,基本上都是跟王员外有关。他自嘲似得咧了嘴苦笑了下,心道‘老子究竟是人缘有多差劲,尽然除了他,没有一个算得上关系好的朋友’。郁闷之后也释然了,都说酒肉朋友多了没用,顶多是钱散的快或散的慢的区别。
但他这个酒肉朋友可不一般,一般都是他出门半毛钱都不带,全靠抱紧员外的金大腿,到处蹭吃蹭喝的。不知这种依靠他人,过酒肉生活的朋友,叫啥?
“叫米虫。社会的败类,生活的垃圾,王员外高贵大腿上的廉价腿部挂件,简称人形不可回收的废物。”软糯的萝莉音突如其来的闯入了拓麻的意识海,让他原本困顿的精神诶之一振。
“唉,你怎么回来了?”拓麻纳闷道,脑内自动屏蔽了萝莉对自己社会身份的定义。
“你是说送那两个小鬼去‘好梦’?另一个‘我’正在送啊。但所有的梦境,都在我的掌控中,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掌握进度和把控剧情。恩,可能是在此之前,你从未邀请过王行云以外的任何人进入过这里,所以不熟悉我的掌控力也在情理中。”萝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索然无味地解释道。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拓麻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开口问道。
“赌什么?”萝莉哼道。
“就赌……王行云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里世界’根本就不是我的梦。”拓麻背靠在墙上,并不言语,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水,脸颊也半湿不干的。乌黑地瞳孔掩盖在厚重的沾到了雨水的睫毛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不会一直在骗他,这是你自己的梦吧?这么欺瞒梦真正的主人,这样真的好吗?”萝莉嘴上对拓麻的种种作为,诸多不满,但她却从未真正地阻止或干涉过。和宿主各自保持自己的秘密和行事手段,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规则。
拓麻没搭理萝莉的反问,兀自继续说道:“要是我赢了,你要帮我一个忙。”
萝莉插嘴道:“要是你输了呢?”
拓麻无奈道:“要是我输了,我一定动用我所有人的人脉,帮你尽快找到你的草泥马男神,哦,不对,是白芷。”
萝莉刚想开口反驳‘你早就答应了帮我找人,怎么好意思用这个来打赌’。但话刚溜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当初让拓麻和王行云帮忙找人,本来就是生拉硬套,再加上威胁不让他睡觉,才说服了这两人。这会儿犯不着为一个小小的赌约,伤了和气。毕竟白芷并不好找,而拓麻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在梦里,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思前想后,萝莉决定卖这个便宜宿主一个人情。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然后赌气般地哼道:“我赌他被你这个小人一直蒙在鼓里,有所怀疑也会三言两语被你忽悠了过去。他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想。”
拓麻正抿着嘴,闻言唇角一抖,差点笑出声。他不忙不忙道:“大小姐,你好像蛮能洞察人心的。但你对王员外的了解程度,还是远不及我。我猜,他可能早就知道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说辞的真实性,拓麻终于抬起他的头,从阴影里露出了他比常人大上一整圈的、黑白分明的瞳孔。他对着身旁的王行云贱兮兮地一笑,调侃道:“王员外,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要不要去?”
王行云像是一直在等待他开口般,想都没想,直接答应,说了一句坚而有力地一声‘好’。
两人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比落汤鸡好了稍微一点点。于是也不用准备收拾什么,反正已经这样了,直接破罐子破摔,顺道安慰下自己,做梦而已,湿漉漉和黏腻腻的感觉,都是假的,真正的本尊,还在体育仓库里,靠着软垫子梦会周公呢,也就没特别在意了。
王行云跟着拓麻的脚步,出了旧教学楼,穿过操场,绕过新楼,来到了地处背阴方向的学校礼堂入口。
礼堂顾名思义,就是学校用来举行重大集会活动,动员全校师生的地方。因为大型的活动发生的频率实在是少,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闲置。一进入礼堂的大门,一股封闭式建筑长时间不通风而形成的特有霉味,扑面而来,让拓麻没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王行云心念一动,直接从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包崭新的面巾纸,随手递给了鼻涕眼泪横流不止的拓麻。
“恩唔,谢谢……”拓麻手抖着抽出了两张,两手并用,一个擦眼泪,一个擤鼻涕,嘴里也没闲着,嘀咕着:“应该快到了吧?”边说边顺手带上了门,招呼着王行云,走到礼堂正对着舞台最后一排的软椅子上,然后身体一侧,直接横躺了上去,把脚搭在椅子边缘上,脸朝着椅子背。
王行云简直被他的奇葩姿势所震撼到了,刚想追问,这又是在搞什么,就见拓麻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快躲起来,不要出声,高度不要超过椅背。蹲着膝盖会很累,所以建议你采纳我这样的姿态,很安全,亦很舒适。”
王行云的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决定,采取比较折中的办法。
他快速地走到了拓麻头部所在的那把椅子前,从容不迫地一弯腰,一撑地,直接坐在了几近全新的地毯上。
时间掐得刚刚好,他刚坐下没半分钟,只听礼堂大门一响,一先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拓麻的脸正对着椅子缝,隔着这么老远,无论怎样调整角度,依然看不清来者的身形和脸孔。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略微晃悠了下屁股,用调侃地语气,直接在意识海内与王行云对话道:“王员外,让你选个好位置,你非嫌弃我这个姿势不雅。现在看不清,干着急了吧?你知道来的这两个人,都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