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麻被冷气激得慌忙扭头,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趴在王行云背上的头,放的更低,要是体型允许,他真想直接缩到王员外的衣服里。
后面的紧跟着的两位,感觉也不是那么的美好。
凉快来的太突然,横跨二三十度的温差,再怎么自我安慰,凉飕飕的胳膊和又湿又凉的衣服,都让人感觉更加毛骨悚然,配合着阴森森的环境和怎么看都不乐观的背景色,领队和串串穿的跟随者,都强打起了120%的精神,双目紧盯前方,片刻不敢眨眼。
整个空间越走越宽广。
又行进了许久,众人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丝白光。
“妈的,走了这么久,冷热交替的,感觉裤衩都要被冻硬了,终于到出口了!”钱欣然大煞风景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空间中,余音绕梁,久久不消。
“你是不是瞎啊,裤衩上长出的眼睛看到出口了?那明明就是巨大冰块反射洞顶缺口,照下来的光!”拓麻的位置比较靠前,眼尖的错过了王行云的后脑勺,隐约看清前面一个半人高的岩石上,竟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冰。
第88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5)缘由
因为视力不佳,拓麻也仅能看出这块冰外表通透,正中心却色彩厚重,仿佛冻住了什么东西。
他有心探出脑袋,想离近点再看。却被背着他的王行云用肩膀和脑袋直接挡住。
因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正脸,却感觉王员外的情绪不太对。正要开口询问,却在无意的低头中,发现被踩脚下,一直纠缠不休的两根红线,竟像找到家的小朋友般,欢呼雀跃地一股脑,攀上了半高的岩石,直接钻入了冰里。
被限制行动的众人终于恢复了自由行动权。大松一口气的钱欣然,也不顾上其他,直接就地一躺,呈大字型休息了片刻,侧身一滚,侧卧着面向其他人的方向吆喝道:“大家都辛苦一路了,此刻不休息,更待何时啊?唉,前面那个厚脸皮,让领队背了一路的同志,有点眼力见儿成么?没看到王哥的腰,都快被你的泥腿子,勒折了么?赶紧下来,男人腰要是受了伤,可是驷马难追的巨大悲剧,你赔得起么?”
拓麻半张着嘴,刚想说点啥怂回去,就回想起,确实这一路基本都是王员外背着走过的。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试探性地在王行云耳边说了声‘一路上您辛苦了’就打算下来自己走。
王行云正在观察那块冰里面冻住的东西,冷不丁耳边凑过来一个呼着热气,说着感激话语的大活人,被吓了一跳,耳朵瞬间充血,变得又红又痒又尴尬。
他遮掩似的清了下嗓子,慢慢蹲下,让拓麻方便下来。
卸载了背负了一整路的大包袱,他活动了胫骨,舒展了下四肢。也没招呼其他人,直接就着当下合适的位置,手脚配合好一攀一登,直接爬上了半人高的岩石,在冰块旁边找了个方便落脚的地方,一声不吭地近距离辨别着里面的东西。
拓麻突然叹了口气,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头顶处的冰和紧贴着冰一脸沉闷的王行云,认命般的也沿着他的轨迹,攀上了岩石,止步于王员外的身旁。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他突然探出手去,在凉气逼人的冰块上,胡撸了一把,露出了相对清晰的,可窥探冰内事物的一个视角。
冰内冻住的,果不其然,是个人。
高度的限制,让二人的视线受阻,看不清人物的面貌,仅能隐约看出,这个人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孩子。
“这位,就是‘梦’中的主体?”王行云的视线从冰上转到了拓麻的脸上,语调平淡,毫无起伏地问道。
“对。通俗意义上,是做这个梦的当事人。也是一场未知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拓麻的声音略有些干涩。或许是周围温度太低,也或许是这趟旅途的行程太过曲折,声音中所透露的疲惫与凄凉,颇具感染力,让周围人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了下去。
王行云闭上了漂亮的眼睛,遮掩了游荡在眼中的情绪,抬手揉了几下眉间,道:“那两条,一路指引我们而来,液体状态的红线……”
“是血。梦的主人在突如其来的这场灾难中,虽有幸保住了性命,却被倒塌的建筑砸中了双腿。那两条红线的轨迹……恐怕,就是他用双臂支撑着因受伤而不能行走的双腿,一路上拖着……”拓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一半,终于沙哑着嗓子,抿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你遇到的那个怀里抱着大老鼠的小孩,也是他一部分意识主体吧?相依为伴的老鼠、能救命的药丸、需要舍弃他人性命以保全自己的蝙蝠洞、暗喻着生命起源的池内生物、气氛好似‘黄泉’的必经之路,以及最后凉气逼人的,存放着‘本我遗骸’的冰洞。这些线索贯穿起来……”王行云把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场景和事物,全部拆开打碎,重新梳理。话一出口,聪明如他,已全然想通。却也硬生生停住,终是不忍说出来。
一个幸存者垂死挣扎,一路滚爬,逃出生天却被困废墟,有求助他人之心,却无实践之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曾熟悉或仅有一面之缘的鲜活生命,在眼前挣扎、凋零、腐败的全过程,像拼图般,一块块被小心拼凑,终于在最后时刻恢复了全貌,将腐臭可闻的残忍真相,以梦境的形式,破冰而出,呈现在这几个外来者的眼前。
“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好眠……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已尽全力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你保住了自己的命,已足以。所以……不要再自责了,自责也没用。死人的时间早已停止,而活人的时间一直在继续。好好把握你剩余的活人的时间,少点遗憾,多点尽力而为,才不至于浪费你幸运捡回的命。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拓麻笑嘻嘻地问道。
“有有有,必须有啊!哎,看不出来啊,小哥你虽然人不怎么样,倒挺能说会道的。”钱欣然盘腿坐在林枫旁边,边鼓掌边起哄到。
“呸,闭嘴。谁问你了?”拓麻居高临下的横了钱欣然一眼,那眼神仿佛不下心瞥到了一坨地上的新鲜狗屎。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斗嘴,原本沉寂无声的冰块,突然闪了一下。
脑子反应赶不上身体行动的拓麻,明显楞了一下。边上的王行云一直在密切关注冰内人物的动向,发现情况直接把拓麻往肩上一抗,脚底生风,使劲往后一跳。随着‘咚’地落地响,二人已远离了冰块一小段距离。虽不是100%的安全距离,倒也不用担心突生变故,逃跑无路。
冰块闪了一下后,就不再有动静。
拓麻忍不住想过去瞅瞅,却被王行云拽住胳膊,冷冷地瞪了一眼。他蔫蔫地吐了吐舌头,还不忘抽空跟钱欣然逗闷子,遥遥地冲着他竖起了一根中指,就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不敢再由着性子胡来。
沉寂如初的冰块,在众人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神经已开始逐渐放松的时刻,骤然缩小成眼球大小半透明的雪色光球,飞至半空中,围着湛蓝色的空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依依不舍地飞到了拓麻的头顶,试探性地接触了几下他的发丝,终于停靠在他的肩膀上。
拓麻托起掌心,掌中绿光缭绕,凝成一团后,生出同样大小的光球一枚。闪着绿油油微光的后来者,喜滋滋地攀上了拓麻的肩膀,与雪色小球蹭了又蹭。片刻后,似是打好了招呼,骤然涨大了一圈,直接把娇柔的雪色小球包裹起来。
吞噬完成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其后绿光大闪,其余三人被刺激得眼睛不受控制地眯起。绿油油的小球也趁机扭转着胖了一圈的身影,优哉游哉地飞回了拓麻的手掌心。
拓麻随手一握,绿球便不见了踪影。
风平浪静了一路的意识海,突然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那沉睡已久的鬼面萝莉,似乎从沉睡中,嗅到了梦的美味,吸着鼻子悠然转醒。
原本放置冰块的岩石上,突然撕裂声顿起。空间竟在此时发生局部的扭曲。众人应声望去,石台上,凭空多了一扇万分眼熟的半敞开的门。
拓麻贱兮兮地转身给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屁孩行了个谢幕礼,卷着舌头调侃道:“小子们,你们的豪华短途暑期游,到此结束了。回去后,我会给两位发送账单的。慢走,不送。”
第89章 橄榄枝
中年土狗老司机,就这样机缘巧合下,抱紧了寂寞金主钱欣然的大粗腿,在林枫家住了下来。
狗的事情终于处理完,钱欣然也借此机会,与该区域传统意义上的孩子王攀上了交情。但意料外,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无论是对待旁人,亦或是面对林枫。
但他的态度不变,不代表旁人不会动歪脑筋。所以当他和林老大,因狗攀上交情的事儿广为流传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上来,有事没事地找他套话,给钱欣然恶心的够呛。
他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也的确有点寂寞,但这种跟闻到腥味儿而一拥而上,苍蝇似的朋友,他真心不需要。
聚拢而来的苍蝇们,见这平日里极为低调的小子冷硬不吃,也没有跟林枫走进的意图,也就围了一两天,就怎么聚怎么散了。
恢复了耳根清净的钱欣然,更他妈寂寞了。尤其是,放学后每日常规的河底玩泥巴时间,可能是时间持续久了,竟开始丧失了一开始的那种天然乐趣。
现在再看那群不怕脏,泥猴子似的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捉迷藏、扔沙包、跳皮筋的时候,只觉得无聊,半点童趣都找不回了。
钱欣然站在河堤边,目不转睛地旁观了半个小时,也没发现林枫那高挑的身影后,终于叹气般地甩开了书包,踏出了步入人群的新的一步。
于是林枫刚刚跑完今天常规体能训练,长跑的最后一圈,气喘吁吁路过河堤的时候,就在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绑着各色小辫绳的小姑娘当众,看到了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正在挥洒汗水,放飞自我,迷之灵活地,正在跳皮筋的钱欣然。
林枫当场愣住了,赶紧用布满汗水的手腕擦了擦眼睛,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