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板,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花鑫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枪,顶在周谷城的脑袋上:“走不走?”
周谷城吓得磕磕巴巴:“花,花老板,你你,你别开玩笑。”
花鑫y-in仄仄地说:“我这枪有消音器,你认识的,对吗?我在这杀了你,就地挖个坑埋了,谁都不知道。”
“不不不,我,我是温煦的哥哥啊,你不能……”
花鑫冷笑道:“你提温煦,那我还得再给你补一枪。”
周谷城的冷汗稀里哗啦的往下流,伸手抓住花鑫的衣襟:“我要是死了,谁给你带路啊。”
“对,这就是你活下去的筹码。所以,别给我装死,起来继续走!”
在死亡面前,没有做不到的事。
等着郑家小子忙活完了自己的事,带着温煦上山。这座山对温煦来说非常的熟悉,但他小时候就是个乖孩子,爸妈不让干的事,绝对不沾边儿。父母去世后,他病了好几年,身体恢复健康了,n_ain_ai严令禁止他上山去玩。故而,他真的不知道那条小路在哪里。
温煦跟郑家小子算不上多亲密,只是街坊邻里罢了。自打温煦被赶出村子,郑家小子只是在英子婚礼上远远地看了温煦一眼,那会儿就觉得温煦是发达了,跟了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现在,他出手阔绰,可见混的越来越好。
郑家小子想跟温煦套套近乎去大城市找份好工作,可温煦一直不说话,任凭他口沫横飞,也没回应一声。他也是觉得无趣,白了温煦一眼,只管赚那三万块钱了。
虽然温煦一直不说话,心里的分析却没停下来过——如果吴菲已经拿到了真正的坐标数据,按照坐标进山,她至少需要七八个小时。而从那条小路横过山梁,可以节省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吴菲从市里出发的时候是子夜左右,到山脚的时间应该是四、五、点,现在是七点半,她们走了近三个小时。
自己肯定能赶在吴菲之前达到目的地,关键是,到了那里之后该怎么办。
天上的太阳像一位伟大的旁观者,俯视着山里发生的一切。那些人、那些目的、那些即将发生还没有发生的事。一如十九年前的那场爆炸,死去了人,给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未来总会到来,现在就是解决隐患的时候。
阳光算不得温暖,却很耀眼。透过层层山峦叠嶂深入到寸寸土地上,地面上的脚印深深浅浅,一直朝着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而去。
下午一点半。温煦把最后一瓶水给了郑家小子。郑家小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抹了把嘴,说:“到了。”
阳光真的照不到这里,所有的树木一眼望不到顶,密密匝匝地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在温煦的脚下生长着齐腰高的灌木,大多是都带着刺儿,像是鬼屋的篱笆,y-in森恐怖。
路?哪里有路?
郑家小子蹲下来,用手拨开一段灌木,指着里面说:“从这里进去,一直往前爬。大概爬个十来分钟,你就能看到出口。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么多年了,出口还在不在,我不敢保证。”
温煦深深弯下腰往里面看。情况的确很糟,不过硬是要爬进去也不是不行。重点是出口。
“当年那个出口什么样子?”温煦问道。
郑家小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们小时候爬进爬出的也有迷路的时候,算你幸运,大梁哥在出口的一棵树上刻了字。”
“什么字?”
“正。反正的‘正’。”
温煦不做他想,卸下背包,开始往外掏手套、口罩等东西。头也不抬地说:“你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
郑家小子还想说点什么,可想来想去,真的是没啥可说的。连句“再见”都没必要说。
郑家小子走的时候,温煦仍然没有抬头。他戴好了手套,将卫星定位仪绑在手背上,方便看。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准备妥当之后,蹲在灌木丛前,正要爬进去,忽见右手边大约二十来米的地方,有些灌木丛被压断了。
温煦起身走到断掉的灌木丛前面,将一些断枝拿起来仔细看着。断裂处还很新鲜,可见是刚刚断的。
下一秒,该明白的都明白了。谁能这么有本事找到这里来?还能赶在自己前面?
温煦苦恼地敲着脑门儿——老板,你这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第171章
花鑫做了梦, 梦见第一次跟温煦见面的场景。温暖的房间, 他坐在椅子上, 看着刚刚醒过来的温煦。他们面对面相互观望,眼睛里映下对方的影子。他听见自己说:“抱歉, 回来晚了。”
温煦也在说话, 他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下一秒, 温煦不见了。
梦境凄凄惶惶, 总以为马上就会找到他,却总是找不到他。
悲伤打破梦境, 强行将他扯了出来。不过是闭眼的功夫, 梦就如此真切, 他安慰自己是太累了, 不去想那些多余的会令人不安的因素。可是有些回忆总是不请自来。
一刹、一念、一瞬……
时间里挤满了心动的回忆。像是一缕阳光下, 温煦去帮着人搬运货物,只为给他求一口解渴的清凉。看着温煦献宝一样的将水递过来, 一刹心动。
念着梦里看到温煦昏睡的样子, 就想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用太阳晒过的被子, 烘过的枕头,亮柔和的灯, 扯厚实的窗帘。外面疾风骤雨,天塌地陷,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最幸福的梦。
瞬间的回忆, 仿佛走过了大半个人生。
花鑫压下心里的百味杂陈,瞥了眼周谷城。周谷城窝在一边,睡得像死狗一样。因为出来的时候太急,装备少得可怜,休息也只是坐下来靠着石头缓一缓罢了。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天似乎完全黑了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是这山太大,这树太高,早早地让他进入了黄昏。
花鑫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寒冷比运动的时候来得更甚,打透了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衫,往骨子里钻。
花鑫活动了一下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周谷城身边,狠狠踹了一脚。
周谷城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低着头装孙子。
花鑫开口说道:“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
“脱,脱衣服?”周谷城不解地问。
花鑫不想再废话,脸色微微一沉,周谷城麻溜儿的半跪在地上,开始脱衣服。很快,他的上身只留了一件羽绒服。
花鑫捡起他脱下来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随后指着来时的路:“滚吧。”
周谷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只给我留一件羽绒服,没有水没有食物,眼看着就要天黑了,你让我下山?你是准备让我死在这里吧?
想是一回事,敢不敢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温煦知道花鑫找了周谷城带路,赶在他前面进入了灌木丛。只不过,这种领先的势头未必会一路保持下去。温煦分析,周谷城体力不佳,绝对不可能走得太快,而且,在灌木丛里爬行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路走偏了。这样一来,自己绝对有可能赶在老板前面。
强烈的念头驱使着温煦使出吃n_ai得劲儿往前爬,绑在手背上的卫星定位仪勤勤恳恳地为他指路,裤子磨破了,手套磨破了,掌心不知道扎了多少根刺,终于爬出灌木丛范围的时候,身体完全是靠着本能在行动。
温煦累的趴在地上,一半身子还在灌木丛里。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断崖像是被巨大的斧子横切了一块去。
定位仪上的红点停了下来,闪着微弱的光。坐标数字也不再跳动,稳稳地定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
温煦踉跄着站了起来,移动到断崖边上附身向下看。下面是山谷,黑悠悠的,距离他大概有二十多米。不算高,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要下去还是很难。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差,几乎看不到有可以绕下去的小路。
山林的冬季是很怕的,尤其到了晚上,黑暗中处处隐藏着危机,寒冷是其中最强大的敌人。
温煦取下背包,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三明治和保温壶,开始补充体力。黑巧克力他足足吃了三大块,热咖啡也喝了不少。身体渐渐回温。
补充过体力之后,他拿了一根绳子,一头系在大树上,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顺着断崖壁一点一点往下爬。
有些事看上去很容易,真的做起来才知道“这他妈的什么鬼?”,温煦被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恨不能直接跳下去给自己一个了断。死是不大可能,断胳膊断腿的基本可以确定。
所以啊,了断自己这种事,也就是想想罢了。任命吧,继续往下爬,大不了回家之后,连本带利的都跟花鑫讨回来。
温煦用胡思乱想来鼓励自己,硬生生脑补出一幕小剧场来,等他的双脚终于踩到地面,已经发展到“从卧室到厨房花鑫都要背着他”的剧情了。
为脑袋里臆想出来的画面自嘲一笑,把小剧场的背景故事提炼出来——活着回去。
漫无边际的黑暗天空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地上寸Cao不生。他蹲下去抓起一把土,打开手电照着看,土是不同寻常的黑紫色,干干的有点硌手。
肯定是这里没错了。
温煦深深吸了口气,打起手电朝着中心地带走去,他走得很稳,看上去并不着急。大约走了百十来步,忽然停了下来。
周围非常安静,即便是冬季,山林里也该有些响动的。所以,这般死一样的安静不正常到了极点。
温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一次想起问了自己一路的问题——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