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木没想到万朝yá-ng会突然问到这个,一时怔住,半天答不上话。
其实薛木最初对法学并没有什么热爱,刚上高中的时候亲戚朋友见面关心,总会问一句“将来准备上哪个大学”、“将来准备读什么专业”,那时的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目标,至于大学,从小埋在心里的清华北大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或许小时候看过听过的电视剧里和人们的聊天中,都把“医生”和“律师”形容为成功的职业,而他想到要当医生开刀动手术什么的就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因而便敷衍答道“有点想当律师”。
后来上了高三,学习渐渐吃力,也明确知道北大清华与自己无缘,在二模之后与父母讨论志愿时,在保守的范围内看到了“中国政法大学”几个字,心中便冒出了“当律师也不错”的想法,因而就稀里糊涂地填报了政法,读了法律,最终也真的当上了律师,只不过这“律师”与薛木从小认为的“律师”也不是一回事,可那也是后话了。
重生以来,薛木看开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这个世界与从前并不完全相同,却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改变,经历了那一些小小的波折后,他选择顺其自然地重过这一次人生,不像刚开始时一心期待着买房暴富,也不再孤注一掷指望抱万朝yá-ng大腿,只求与万朝yá-ng一起,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能躲懒的时候躲躲懒,能取巧的机会取取巧,这样就最好了。
而至于大学的专业和将来的就业,说实话,他心里对万朝yá-ng的游戏事业还是稍稍抱有些期待的,毕竟“躺钱赚”一直以来都是他和郑大钱多年来的讨论的梦想,而如果不考虑万朝yá-ng要做什么,但就他自己来说,想来想去,他竟然还是想学法律。
尽管他心知肚明律师不是人干的活儿,但是五六年的法学教育,早已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思维逻辑和思考方式,对规则与法治的信仰和追求早已不知不觉沁入到了他的骨髓中,虽然现实社会总是不断地打击着他这种法律从业者的信心,但面对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愿意、特别是愿意带着万朝yá-ng一起,再次接受一回法学教育的洗礼。
“我这么说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做作,”薛木答道,“我对当律师没什么执念现在,但是……但是我很信仰法律,其实将来的就业未必就与读的专业挂钩,但是即便不做法律行业,我也愿意读四年法律,而且我也想让你跟我一起读。”
万朝yá-ng有些意外地看着薛木,轻轻笑了笑,说:“我倒是没想到你想法这么深刻,还信仰法律了?”
薛木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你原来给我讲的什么‘自我和本我’吗?”
“记得啊,”万朝yá-ng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想学法,是想追求‘超我’吗?”
薛木微微一笑:“有点儿那个意思吧,‘超我’应该是理想状态下极高的道德约束表现,但是法律和道德不同,是在另一个维度下以可量化的方式约束人类行为,即便人类无法以道德自我约束,那严格遵循法律的强制约束也算是能构成理想世界了。”
万朝yá-ng怔怔地望着薛木,他自认也算是记忆非凡,看过的不少杂书也都能记个大概,可薛木的这一番话却也有些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让他有种不明觉厉之感,也莫名觉得这样的薛木充满了成熟x_ing感的魅力。
薛木看着万朝yá-ng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连忙笑笑说:“你可能现在也听不懂,学了法你就能懂点儿了。”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万朝yá-ng嘴硬道,“不就是那什么嘛……人人遵纪守法的理想呗,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热爱法律了,跟你一块儿学就得了呗。”
薛木看着万朝yá-ng不懂装懂的模样,愈发觉得可爱,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两人相拥在一起,深情地凝视着彼此,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家长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学楼。
两人一同转过头去看着下面一个个的人头,万朝yá-ng忽然道:“突然感觉要毕业了。”
“可不要毕业了么,”薛木笑了笑,“就剩最后一个月了。”
万朝yá-ng转头看看薛木,说:“咱俩也好了一年了。”
“唔……一年了啊……”薛木若有所思,“可不是嘛,五幺三是不?真是,下个礼拜就满一年了,时光荏苒啊……”
“我还希望时间过得再快点儿,”万朝yá-ng道,“快点儿到咱俩上班挣钱了,过上咱们俩的小r.ì子。”
薛木瞧了瞧万朝yá-ng,笑道:“小屁孩儿,长大可没那么好玩儿,我倒是希望咱们永远像现在这样,除了考试,什么都不用Cào心。”
万朝yá-ng用力搂了楼薛木的腰,低声道:“就算长大了,咱俩也永远像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会让你Cào心的。”
薛木温柔地笑了笑,没再取笑他这幼稚的海誓山盟,任由落r.ì的余晖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缠绵。
第五十五道题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虽然两人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想到在填报志愿这事是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主要是针对万朝yá-ng的阻力。
万树青在开完家长会后喜形于色,因为李晓梅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只要万朝yá-ng最后这一个月别抽什么风,北大清华随便他挑,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虽然万朝yá-ng从小在学习上从来没让他Cào过心,但他与妻子离婚之后,万朝yá-ng就进入疯狂的叛逆期,自暴自弃、不学无术。万树青对离婚一事自责,看在眼里虽然心焦,却又不忍苛责,只一味放任他胡闹,心里也暗暗放弃了对他将来的什么期许,只盼着他能随便考上个大学,快些长大就业,结束了躁动的青ch.un期,品尝了人生的艰辛,或许就能明白他的不易,塌下心来过生活了。
可是他实在没有料到,高二结束时的期末考试,他竟然一跃考进了前十,留在了实验班,一模成绩虽然一般,二模却竟然又来了个大爆发,不仅学习如此,平r.ì在家里也偶尔开始和他心平气和地闲聊两句,渐渐没了当初离婚之后不共戴天的表现,他并不知道他这些转变因何而生,只当他是终于懂了事,开始明白要努力、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那个志愿……”万树青夹了一筷子牛r_ou_送进万朝yá-ng的碗里,准备开启这个话题。
“一志愿报政法,其他的您看着填吧。”万朝yá-ng一口将牛r_ou_吞下,含混地答道。
“政法?”万树青稍稍有些意外,“你……你想好了?”
“嗯。”万朝yá-ng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土豆,“想学法律。”
“哦……”万树青端着饭碗琢磨了一阵,说,“不考虑北大法学院吗?”
“不考虑。”万朝yá-ng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万树青默默放下了筷子,沉默片刻,说,“你这分儿……不上个北大清华的多可惜啊……你……你学法律是想当法官?检察官?律师?”
“也不一定,”万朝yá-ng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就是喜欢法律,也不一定就干这行。”
万树青有些讶异地看着万朝yá-ng,实在无法理解他说出的这番话。
“反正一志愿就政法了,其他的您随便。”
万家父子关于志愿填报的讨论就这么戛然而止,万树青从来就不是个杀伐决断的x_ing格,很多时候还不如十八岁的万朝yá-ng有主意,况且他想着从前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政法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何况上什么大学本就是万朝yá-ng自己的事,因而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独自又研究了一番平行志愿和二三志愿的选择,给万朝yá-ng填好了表。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万朝yá-ng把志愿表j_iao给李晓梅之后迅速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震动,李晓梅、年级组长、甚至校长都来轮番与万朝yá-ng谈话,毕竟报考志愿是个人的抉择,可是考上北大清华的人数却是二中乃至全靖溪的脸面问题,这一届学生拔尖的不多,只有杨钊和万朝yá-ng两个能比较稳妥地上清北,结果万朝yá-ng竟然要报什么政法?这可是万不能万不能。
不过万朝yá-ng却是油盐不进,任凭他们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一句话:“不用了,我就愿意去政法。”
最终来回折腾了一个多礼拜,几位老师崩溃吐血,也不敢随便干涉修改学生的志愿,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朝yá-ng在志愿填报系统里鼠标一点,提j_iao了政法大学的志愿。
薛木那边填报志愿倒没出什么差错,贺冬兰和薛峰对政法也毫无异议,只是让他比较闹心的是,贺冬兰开家长会那天,也确定了工作调动的事,学期结束后就要到新学校去报到了。
在靖溪又生活了一年半,他都几乎已经忘了当初高考结束之后就全家搬去了朝yá-ng这件事,事实上薛峰还是如当初一样,在零八年底的时候就调到了朝yá-ng的公司新区工作,又在ch.un节过后以内部折扣的价格在四环边上买了一套两居室,随后就一直在忙着走动关系也想把贺冬兰调过去,直到几个月后,这事才终于敲定。